《就算重生我还是逃不开疯子》阿楠君

2、第二章

　　南城近日发生了几起命案。

　　被害者皆是身上血液全干，双目瞪大，嘴长得极开，面容骇人，喉咙上有两个致命的血洞，看着不像人所为。衣衫完整，说是野兽所为也说不通。且地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个没写完的“顾”字，使案件更加扑朔迷离。

　　这时有人站出来说可能是专吸食人血的活死人所为。

　　这种本就死透的东西，如被施以一种诡异的苗疆巫术，便可获得不死不灭之身，但其如同行尸走肉，没有思想，极其嗜血。

　　这种说法一传出来，一时间人心惶惶，人们彼此猜疑，不敢互相靠近也不敢出门。

　　南城最有名的捕快——陈辞大人，接手此案，这就给南城百姓吃了一颗定心丸。

　　人们一旦谈起陈辞大人，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他在任期间，曾捕获过城里最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也曾教训过地痞流氓，给百姓带来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安宁。

　　总之他的功名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更令人吃惊的是，他仅及弱冠，况且容貌俊秀，不曾娶妻。

　　这一天，南城又发生了一起命案。就在之前辛维贞看到那个女人的地方。

　　辛维贞面色如常地就坐在离那个地方不远处，对那边拥挤而吵闹的场面视而不见。

　　她有些困，打了个哈欠，面前忽然出现的阴影遮住了她。

　　辛维贞懒懒地抬眼一看，那个年轻俊秀的捕快，扶着佩剑蹲下来，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道：

　　“小姑娘，不要怕啊，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辛维贞对上他明亮的眼睛，淡淡地嗯了声，把小六拉到了身后。

　　辛维贞面不改色地答完他对于她来说无关痛痒的问题。捕快似乎想拍拍她的脑袋，辛维贞一偏头，露出线条流畅的下颌，带着刺的话语脱口而出：

　　“别碰我。”

　　捕快撅撅嘴，有点不开心道：“对不起，小屁孩。”

　　但他还是掏出了一点钱放在了她的破碗里，然后投身于案件中。

　　辛维贞轻声道了句谢谢，继续闭上眼睛。

　　之后的几天，她经常看到顾蔺宪在这一块施舍和帮助那些穷人和乞丐。

　　男人一边温声细语地安抚着他们，一边给他们分发食物，俊美的脸上的汗珠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唇边的温润的笑意不可亵渎，衬得他越发像上天派来的拯救苍生的菩萨，给人以安心。

　　辛维贞虽然对他有阴影，但是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他的帮助。

　　虽说辛维贞对那次的遭遇总抱有一丝疑惑，但是显然她已经没那么多精力去考虑这件事，因为最近她和小六的日子过得越发艰辛了。

　　不知道为何，他们经常待的地方来了一大群乞丐，说是个个凶神恶煞也不为过，强占他们的地盘，强抢他们的成果，辛维贞恨得牙痒痒。他们像是看不惯辛维贞，但又忌惮着什么，转而向小六又打又骂，蛮狠得紧。

　　她时常因为护着小六而受伤，小六也为了她受了许多伤。

　　辛维贞的眼角因为和他们打架磕到了地面上的石头而留下一道疤痕，加上辛维贞平时人狠话不多，那张秀气的脸蛋变得阴狠起来。

　　本来她也不是什么善茬儿。

　　他们东躲西窜，但是这一带的乞丐像是串通起来似的，对他们充满了恶意，要把他们逼上绝境。

　　或许是巧合，她在带领小六逃跑的过程中被他们围堵，正要逃出去的时候，不知道是谁踹了她几脚，她带着小六一起滚了出去，这时，不知是哪家大人的马车正好经过，她停不住，滚到马蹄下，她把小六护得死死的，不让他受伤。

　　马的尖啸迫使辛维贞抬头一望，她瞪大眼睛，瞳孔皱缩，四肢的力气尽失，就在她以为要丧生与马蹄之下时，马车停住了。

　　辛维贞脸色苍白，小六通过手上的剧烈疼痛感受到了她无尽的恐惧，他似乎也被这种情绪感染，胸口疼得要裂开，再加上死亡的威胁，他忍不住哭了出来。

　　辛维贞抱紧了他，脸颊蹭蹭他的额头以示慰藉，语气虚弱地安慰他：“没事的，小六。”可是明明她也害怕得在颤抖。

　　两人本想站起来，可奈何腿软没力气，辛维贞头疼又很晕，况且她的腿上手上已经青紫一片，有的地方也流了血。车夫怒目圆睁，大声呵斥他们：

　　“哪来的小叫花子？这么不懂规矩，没长眼睛啊？！”

　　辛维贞沉默，没搭理他，只是掀掀眼皮瞟了他一眼，转头便努力和小六互相扶持站起来，小六也受了些皮肉伤，火辣辣的疼，他没吭声，想扶着她站起来，可她站起来一半便又跪下，咬牙挺住再次站起来，额上渗出了几滴汗，脸色灰白，神情已经有些恍惚了。

　　车夫见一个小叫花子居然敢不把他放在眼里，顿时怒从心头起，伸腿就向辛维贞踢去，辛维贞躲避不及，带着小六一跟头栽倒在地。

　　这时她猛地抬起头木纳地看向他，黑黝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阴沉沉的。

　　车夫心底莫名有些发怵，但是为了维持颜面，他抬起手就要向她打去，辛维贞扑过来就咬住他的手，眼睛通红，恶狠狠的样子像只被激怒的兽。

　　马车里的人玉手撑头，目不转睛地握着书卷，雪白的狐裘衬得他越发温润如玉，翩翩佳公子的模样真叫人欢喜，红润的嘴角上扬，仿佛对某事胜券在握。顾蔺宪轻咳几声，掀开帘子向外望去，沉声问道：

　　“老陈，发生了何事？”

　　话还没讲完，便看到老陈掐着辛维贞的脖子正要挥掌，小六咬着老陈的大腿，周围人都在看热闹，看到他下马车，便开始窃窃私语。而此时那些乞丐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老陈脸上的怒气还没散去，但仍语气恭敬地对他说：“公子，这两个小叫花子没长眼睛，差点冲撞了您，属下正要教训教训他们。”神情有点沾沾自得。

　　顾蔺宪点了点头，抿抿唇，示意他把辛维贞放下。辛维贞蜷缩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和咳嗽，眼角的伤红的可怕，脸色很不好，小六爬过去守在她旁边轻拍她的背，可怜又无助。顾蔺宪垂下眼皮，眼神轻飘飘地掠过老陈，比了个手势，便上来两名侍卫把老陈带走了。

　　没人知道他的下场，人们只当是一个小小的惩罚罢了。

　　他靠近辛维贞，不嫌她身上的脏污蹲下把她抱起来，起时还咳嗽几声，朝围观群众抱歉一笑随即带着辛维贞和小六上了马车。

　　马车扬尘，留下的是无尽的赞美。

　　辛维贞被放置于一处柔软的地方，小六一脸无措地望着顾蔺宪，他安抚了他几句 ，顾蔺宪把辛维贞的伤口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止住血。她还没缓过神来，那种被扼住喉咙的窒息之感仿佛让她回到了前世死时的痛苦，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但是命运总要捉弄她。

　　身上仿佛被千斤重的东西碾过，她强撑着想要起来，可又牵扯撕裂了伤口，她没忍住龇牙咧嘴，男人按住她的肩膀，担忧地朝她摇摇头，安抚道：

　　“姑娘，别乱动。”

　　辛维贞维持着起身的姿势，平静地和他对视，像是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什么，可男人眼里满是担忧和对她固执起身的不赞同。

　　她有些恍惚，也或许是太累了，身体已经没了力气，很痛，男人身上那股对她来说是噩梦的沉木香此时似有镇静作用，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让她暂时放下了戒心，她僵直的身体渐软，她哑声道：

　　“谢谢公子。”

　　她拉着小六的手不受控制的慢慢坠入了黑色的梦乡。

　　顾蔺宪的目光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特别是辛维贞的那根编织复杂的红绳，眼底涌现出淡淡的嘲讽。

　　小六咬着唇低头掩住沮丧和难过，努力不让泪水落下，自己真是太没用了，连在意的人都保护不好。

　　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块方帕，他泪眼朦胧地抬头，顾蔺宪温柔地笑着——带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一路无话，马车飞快地赶到了目的地。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行云流水的题着两个大字——顾府。府邸前立了两头凶恶的石狮子，威严庄重，种了两颗高大的槐树，瞧着亦是年代久远了。还没看到内里的光景，光是外面，就已经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富丽堂皇了。

　　小六震惊地看着这一切，他从来没想过也不敢想自己的一生能进入这样的地方。他手指蜷起来，脑袋里很混乱，忽然涌现出强烈的害怕和自卑，他忍不住问自己：

　　小七会离开他吗？会离开这样无能的他去找别人吗？

　　辛维贞醒还没醒，但她的手始终没放开小六。顾蔺宪只能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把她抱起来，在不弄醒她的同时还能牵着小六。小六却不适宜地有些害羞，他知道小七很在意他，小七才不会离开他呢。

　　进门后，在一群人簇拥下，顾蔺宪把他们带到了名为清木园的庭院，将他们交给侍女之后，叮嘱他们几句便回了，派人把药膏送了过来。

　　小侍女本想给辛维贞擦拭脸和手脚，结果惊醒了辛维贞。辛维贞一把掐住她，警惕地望着她，眼神是凌厉的，提防的，虽然她的力量小了不少，但是对付一个小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小侍女不禁痛呼出声，瘪着嘴泪眼汪汪，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可怜极了。

　　她慌张地四处寻找小六的身影，转眼就发现小六站在床脚给她褪去“鞋子”，她松了一口气，力道也放松了不少。小六赶忙过来阻止她：

　　“小七，快松手！不要伤了人家。”

　　小七还是没松手，闭上眼睛缓了缓，刚才移动的时候又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小丫头委屈巴巴地说：“我弄疼你了吗？对不起啊。”

　　辛维贞顿了顿，睁开了眼睛，黑漆漆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儿，小丫头缩了缩头，忍不住躲避她的视线，可还是小声说：

　　“你是不是很痛？我……我给你……给你擦洗一下，上了药就……就不痛了。”

　　辛维贞咳了咳，垂下眼皮，眼角那道鲜红刺眼的疤便露了出来，她沉默地点了点头，虚弱地道了歉并道谢，随即放了手，小侍女摇摇头，有些心疼，分明是看起来和她一般大的姑娘，到底吃了多少苦啊。

　　小姑娘见她卸去防备，便大着胆子开始给她擦脸，辛维贞一直睁着眼睛，盯着某一处，安安静静的像支布偶，小六见帮不上什么忙，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专注地看着小七。

　　意外地是个清秀漂亮的姑娘呢，就是那道疤破坏了美感，真像哪位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冷淡了些，小丫头如是想到。

　　小姑娘因为要给她擦拭身体，把小六赶了出去，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说了一会见她不理她，便闭上了嘴。从他们进来这里她就开始好奇他们是什么身份，能让他们少爷亲自带领着回来，她用她那不太聪明的脑瓜子想了想还是没有答案，犹豫了一会便向辛维贞问道：

　　“我……我叫小云，你叫什么名字呀？”眼睛亮晶晶的，满含期待。

　　周围一片寂静，小云有些泄气，同时有些难过，她在这里没什么朋友，她是被一位阿嬷带来这里的，阿嬷死了，她还是交不到朋友，其他人都叫她傻子，不愿意搭理她，真是讨厌，她才不傻呢。

　　小云叹了一口气，就听到辛维贞平淡地说：“小七。”

　　小云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期待到沮丧恢复到开心，眉飞色舞的样子可爱极了。她继续问东问西，辛维贞偶尔回应着她，她擦拭时把辛维贞慢慢地翻了个身，露出更加惨烈的后背，新旧交替的伤口很是狰狞，她变得小心翼翼，带着哭腔软糯地问道：“你不疼吗？你为什么不说呀？为什么要忍着呀？”

　　辛维贞把脸埋进手臂，声音嗡嗡的，听不太真切，可小云听得清清楚楚，她说：

　　“习惯了。”

　　小云哇的一声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