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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于阡嫁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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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茗草是长着紫色珠串的小草,珠串在月光下朦胧出白芒并散发幽香,是紫阳山上一干仙众用来日常熏香的材料。月茗草是紫阳山的特产却不是每个神仙能享用到,因为月茗草只有山后的“夕雾阡”中有,而“夕雾阡”是寻常小仙无法靠近的地方,因为“夕雾阡”里有团丝大仙。
团丝大仙是修炼一万二千年的天蚕,三千多年前自蓬莱峰飞渡到此,借了紫阳山的后山宝地修身炼丹,一待就是三千年。三千年间,团丝大仙在修身炼丹的空隙偶尔睁个眼儿,“夕雾阡”的灵气便升腾三日,于是整个紫阳山慢慢都知道山后的“夕雾阡”中有隐世的大仙修炼,此位大仙变化多端、威力无比,是“夕雾阡”的主人。三千年时光转瞬即过,紫阳山的变化日新月异,“夕雾阡”中诸多仙木相继化形离体,阡里也越来越热闹,而当日的“团丝仙子”也一跃成了今日众仙口中的“团丝大仙”。
不过话说回来,秦丘的万荣凡都修了一万四千多年了还修不到化形离体之阶,比起人家团丝大仙可差远了,如此算来“大仙”二字也并非虚作。
团丝大仙修炼功成之日,“夕雾阡”中众仙率队恭迎奉上宝典法杖,屁颠屁颠的为自己找个主子供着。见此景,团丝大仙袍袖一挥当仁不让,一手接过宝典一手捞过法杖,对着“夕雾阡”虚空一划拉道:以后,这就是咱家,这地儿就是咱家的。
“谨遵法谕!”呼啦啦众仙跪了一地,团丝大仙站在高处叉着腰点头。敢情儿刚修炼出关就落草为寇、占阡为王了。
拜完山大王,团丝大仙领着众仙巡视驻地,一路走过团丝大仙一路没闲着,提搂着法杖边指边道:“这是咱家的、这是咱家的、这是咱家的,这、这还有这、这都是咱家的……”后边跟着的文书忙着记录,一遍走下来凡是“夕雾阡”有的都记录在册。忘了说团丝大仙是阴体——也就是女的,估计人间女子居家过日子的那些个陋习一点儿没糟蹋的全折腾在这上面了。从此后凡是“夕雾阡”中的东西,想要?没问题,但先要问过团丝大仙,谁让那是人家里的东西呢。
白侨让白娇出来找月茗草是为了支开白娇,至于白娇能不能找到白侨倒不是很重要,而以白娇平日的习性来看,肯定出门三步就神游天外,只顾着玩忘了出来干什么,其结果一定是白娇在紫阳山上玩闹一番、祸害一方后兴致缺缺的回家,所以白侨并不担心。但谁知道白娇为了看白侨郁闷至极的小饼脸竟改了平日的习惯,目标坚定且责任心强,出门就向山后的“夕雾阡”飞去,当然中途偶遇柳真的事儿已经完全被抛诸脑后忽略掉了,立志要尽快找到月茗草回家。
过了山间的“琼华亭”,攀到山顶后向东北方一折便是“夕雾阡”的范围。白娇站在紫阳山山顶迎着东南方的朔风叹气,没想到“夕雾阡”的范围这么大,几乎和“曦衍陌”相当,一想到要在这么大的地方找月茗草白娇郁闷了,她向来不善做细致的活儿,更何况是这种很有工作量的细致活儿。但现在根本想不到还有其他解决方法,想到这里白娇“啊、啊、啊”的吼三吼,瞄准山下“夕雾阡”的方向冲去。
白娇向山下冲去还没进入“夕雾阡”,远远的瞅见阡前立了个“白幡”随风摇晃,看样子似乎正向她招手。
“难道这‘夕雾阡’前还有歇脚的茶铺,”白娇心中暗暗奇怪,“什么时候这‘夕雾阡’也学人间搞产业经营了?‘团丝大仙’果然见解殊异,但不知道‘夕雾阡’的特产月茗草现在是国有经营还是承包责任制,是统购统销还是零售单卖。”
白娇向“夕雾阡”冲来,隐隐约约看到原本在阡前向她招手的“白幡”稳稳的向路中踱了一步恰好挡在白娇面前的路上。白娇见了暗暗心急,刚才在山顶上白娇已经调整好了角度要一气儿冲到底,但谁知这关键时刻原本空荡荡的大路上突然冒出个“白幡旗杆”。白娇翻了个白眼儿,来不及转弯儿只能匆忙急刹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白娇终于刹住了步子,带起了烟尘无数,堪堪停在了那“白幡”前面。
白娇用手呼扇呼扇风,等面前的烟尘散尽只看见刚才的“白幡旗杆”变成了“黄幡旗杆”,原来的翩翩公子变成个落魄书生。两人相见的情景和几天前有点相似,白娇面前的正是本体源于“夕雾阡”的桑树于阡。
“咳咳、咳咳咳……小姐,咳,小生这厢有礼了。”于阡躬身行礼,还是一副酸腐的书生模样。
“你是……你是个地仙!”白娇大吃一惊忍不住惊呼,这句话翻译成通俗语言相当于在人间面对一大活人惊呼“你是……你是个人”。而听的人估计都得“切——”一声翻白眼,心道:这不废话么。
“是,我是个地仙。”于阡闻言不慌不忙、一丝不苟的作答,白娇摸摸鼻子自觉无语。
不过这也实在怪不得白娇,“夕雾阡”不像“曦衍陌”晴日阳光明媚、夜晚星子璀璨,“夕雾阡”终年雾气环绕不分日夜,阡前的很大范围内都是雾茫茫一片。刚才白娇远远的看到于阡的白衣,误以为是茶馆的幡联,压根儿没想到会是个修炼到化形离体、会说会动的树仙。至于没把于阡误会成茶馆的门帘则是因为以于阡的身高和体形,只有茶馆的幡联最相像。
“多日不见,小姐安好?”于阡双目含情隐藏期待,眼前白娇便是那日日相思之人。
“你、你是……对了,你是桑树于阡还是于陌来着?”白娇一拍脑门终于进入状态,但反映明显滞后。
“呃,这个……”于阡的眼角自发自动跳三跳,冷汗忍不住爬满脑门。
“啊,对了,你本体是寄宿在‘夕雾阡’的啊,我怎么给忘了呢。”白娇赶紧转移话题。
“啊——对,正是小生,小生于阡这厢有礼了。”实在不想再考验白娇的记忆力也不想再受打击,于阡赶紧自报家门。
“于阡,对对,是于阡。啊哈哈,我就说么我的记性没那么差,是于阡还是于陌来着……”
“呃……”
“对了,于阡,你怎么会在这儿?”
“对呀,能与小姐在此偶遇是小生的荣幸,不知几世修来的福分得与小姐相见,我与小姐的缘份真是天生注定。自与小姐相识以来,于某日日相思入骨,对小姐念念不忘,此情此意天地可表,若得小姐垂青,于某三生无憾,期能……”
“哦——”白娇目瞪口呆的看着于阡滔滔不绝,一刻钟后终于弄明白于阡想说什么,“于阡,你是偶然经过啊!”
“……于某必不负小姐相知相惜之情,必酬以肝胆……咦,什么?”
“于阡,你是偶然经过吧?”白娇偏着脑袋问,一副可爱天真的表情。
“这……是啊。”于阡忍不住回答。
“哦,那好,你继续,我先走了。”白娇挥挥手,蹦蹦跳跳的离开。
“白娇,白娇、白娇……”眼看着白娇要进入“夕雾阡”,于阡赶紧拦在白娇前面。
“什么?”
“小姐,小生刚才所言小姐可能明白?”于阡问。
“能啊。”白娇回答。
“那……小姐能否明白小生的一片心意?”听此言于阡心喜,接着小心翼翼的追问。原以为白娇不为所动,如此看来是害羞回避才对,于阡心中暗道。
“咦?”
“小生对小姐一片真情,情可动天,适才对小姐所言亦句句真心、尽发肺腑,小姐可怜惜小生心意?”此番表白真情洋溢颇有份量,于阡暗中揣度必能得到白娇的真心回复。
“咦、咦?”
“望小姐怜惜小生的一片真意。”
“咦、咦、咦?”
“小生我……”
“于阡,你真的是偶然经过的,这我已经知道了。”
“这、这是从何说起呀。”于阡片刻无语随即又道,“我送与小姐的定情信物柏枝木梳,小姐用得可好?”
“这个……”白娇挠挠脑袋一脸呆滞,类似于“定情信物柏枝木梳”这样称呼的东西似乎只是概念上存在过,现实中嘛……白娇实在想不起来。
“难道……”
“呃,这个……应该、也许、大概、可能、据估计、不出意外的话……还不错。”
“咦?”于阡这次是彻底目瞪口呆了。
“那个……我还要找‘月茗草’,下次再聊。”白娇慢慢向“夕雾阡”的方向挪动,只等于阡告别立马闪人。
“你要找‘月茗草’?”谁知于阡听了白娇的话后精神万分、万分关注,完全没有要告别的意思,眼见着行动计划再次搁浅,白娇暗中哀叹。
“嗯。”
“唉呀呀,这‘月茗草’并非是轻易可取之物啊!”于阡直着嗓子感慨。
“为何?”
“‘月茗草’乃是‘夕雾阡’的瑰宝,更是‘团丝大仙’的挚爱,此物十分罕见、稀有,又为‘团丝大仙’所钟爱,寻常人不要说求之不得连见都见不着呢。”
“会吗?”白娇心中暗道:闻听“团丝大仙”虽然极其重视权益归属却也十分慷慨大方,只要按照“夕雾阡”的规矩办事,对“团丝大仙”表示充分的敬意且“团丝大仙”看着顺眼,大部分要求都能得到满足。前两条简单,至于这第三条——“看着顺眼”的标准倒不容易掌握。说起“月茗草”,在“夕雾阡”之外的地方极不易成活,因而十分罕见、稀有,但在“夕雾阡”里则俯仰皆是,遍地开花。也正因为此“夕雾阡”夜晚才白芒辉耀、暗香阵阵,比起“曦衍陌”的白天还要漂亮。
“怎么不会?‘月茗草’是‘夕雾阡’的特产,‘团丝大仙’怎么会轻易送人?”
“这倒也是。”想想于阡的话有些道理,白娇暗中盘算要不要回家把白侨拉来,既然“团丝大仙”是阴体,应该会看着白侨那样的小饼面瘫脸顺眼吧。
白娇兀自想着心事没说话,于阡也不说话,两人一阵沉默。
“小姐很想要‘月茗草’吗?”停了一会儿,于阡突然问道。
“是啊。”白娇回答。
“唉,”于阡重重叹一口气做出万般无奈状,“既然如此,为完成小姐心愿,小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怎么?”
“小生愿为小姐前往‘夕雾阡’寻找‘月茗草’,即便历尽艰辛或因此承受‘团丝大仙’的千般责罚也在所不惜。”
“哦,不……”
“小姐勿念,此乃小生自愿,若小生因此惨遭不测乃是天命所归与小姐无关,小姐无须伤心,只要记得世上曾有一痴情之人名叫于阡,真心爱慕小姐,为小姐肝脑涂地亦甘之如怡,若如此小生今生之愿足矣。小姐保重!”说完不待白娇回答,于阡转身向“夕雾阡”中行去,背影坚定决绝。
“……不好意思,那就麻烦了。”白娇刚刚来得急把话说完,看着于阡踏着犹如革命烈士奔赴刑场一般雄赳赳、气昂昂的步子离开。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于阡匆匆返回,手中拿着半打“月茗草”。
“这就是‘月茗草’?”白娇捏起一颗娇羞的小草珠打量开心不已,“太好了,这下可以回去玩了。”
“若是用来熏香室内,一株足矣。只要保存好,这些应该可以用个几十年了。”于阡在一旁道。
“谢了,拜拜——”开心的捞过“月茗草”,白娇蹦蹦跳跳返回。
“呃,小姐请留步,可否听小生一言?”于阡忙深施一礼道。
“什么?”
“唉,”于阡长叹一声转回身背对白娇道,“小姐可听闻‘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其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我与小姐共历患难,此诗中的真意自是不言而喻,小姐可能明白这诗中情意、可能明白小生的心意?”
“这诗……”看于阡背对自己咏颂这首诗白娇眼皮直跳。昨天刚听过杨树杨淮在“琼华亭”提起这诗,当时白娇坐在亭子顶上也是看着对方的背影,好像颂这诗的人都喜欢背对着人、留给背影给对方看,然后再感慨一番。而昨天白娇受到的打击不光是一首诗的酸涩迂回更是一个欣赏美人的美好愿望从惊喜到破灭的过程,因此白娇对这首诗十分头痛、敏感。
“是啊,小姐觉得这首诗怎么样?”
“呃,这个……”白娇眼珠子乱转不知为什么就想起昨天杨淮在“琼华亭”中感慨的话了,“我听人说:什么离别、情爱、欢乐、苦楚,都是闲来无事的闷骚人无病呻吟,至于传颂这么久嘛……切,无聊!”
看着于阡的脸色,白娇越说越小声,但显然这番理论还是把于阡噎的不轻,“呃——”的一声,半天没回茬。
看着于阡的反映,白娇心中暗暗感叹:杨淮不愧为性格美人,这性格美人果然够性格!
“我说阡儿呀——”白娇和于阡正尴尬无语的时候,“夕雾阡”中传出一声低唤,听声音就在身后林中。
白娇、于阡齐齐回头,只见一位丰腴女子白纱蔽体、白纱覆面、披散着头发自阡中走来。远看去这女子的身段姿态极美,一步三摇走得极其招摇,行进的速度却是不慢,一会儿便来到于阡身前。
“大、大、大……”似乎受刚才的言论影响,于阡说话不利索磕巴个不停,“大”了半天也没说全一句话。
“又拿着我的东西送人了,是不?”那女子翘起个兰花指轻轻点在于阡眉间,没见用什么力气,于阡被点的向后踉跄退了好几步。
“我说阡儿呀——”那女子说话间收回食指放在腮边擎着,“你在外面转了三天才找着路回来,这次可真是难得的高效率,是不?”
“大、大、大仙饶命!”于阡终于把话说利索了,扑通跪倒在“团丝大仙”脚下。
“哇,好有威严啊!你……你就是‘团丝大仙’?”白娇一脸崇拜的看着“团丝大仙”,心中想:“团丝大仙”是不是美人啊,为什么不能看脸啊?
“我说阡儿呀——这是谁呀?”“团丝大仙”咬着舌头把话问完,扭头看着白娇上下打量。
见此情景于阡忙道:“大仙,这是小仙挚爱之人,但她与此事无关,一切罪责都由小仙承担,请大仙责罚!”
“噢,她是你挚爱之人啊。”“团丝大仙”半转了身子换个角度继续打量白娇道,“小丫头,他说你是他挚爱之人,那他是不是你挚爱之人啊?”
白娇刚研究完“团丝大仙”的面纱,听到这个问题想也没想答道:“我不喜欢他!”
“呃——”这是于阡第二次惊愕无语,同样噎得不轻外加半天没回茬,于阡没想到白娇直接干脆的表态拒绝。
“哧——”“团丝大仙”轻笑一声对白娇道,“他为你奔赴险境、身受责罚,你不感激他、不心疼他、不为他担心吗?”
“我感激他、心疼他、为他担心就要喜欢他么?”白娇脸色苍白不答反问,很久以前她似乎问过那个人相似的问题,但那个人的答案让她懂了很多也因此改变了很多。
“咦,你这小丫头倒有点意思,本大仙看你是越来越顺眼了,呵呵……来来来,告诉本大仙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一定要别人教才会吗?”白娇恢复一贯的乖巧表情,心中痛的要死。
“团丝大仙”默默注视白娇半晌,笑着摇摇头对白娇道:“本大仙看你十分顺眼,准许你随意出入‘夕雾阡’,随时来拜访本大仙。”
“好啊、好啊,”白娇笑着对“团丝大仙”道,“我要回家,现在可以走么?”
“当然可以,欢迎你随时回来。”
辞别“团丝大仙”和于阡,白娇蹦蹦跳跳的回家。虽然有那样的回忆,但白娇想回去的地方永远都是有那个人在的地方——被称为“家”的地方。
心越痛笑得越开心,白娇继续开开心心、蹦蹦跳跳的往回赶。
目送白娇离开,“团丝大仙”回头对于阡道:“我说阡儿呀——咱俩那约定也该是时候履行了吧?”
“这……”于阡半天无语心中暗恼:千儿八百的女人都手到擒来,怎么就搞不定个白娇!你个死白娇,害死我了!
“我说阡儿呀——你一个人嘀咕什么呢?”
“没、没……”
“嗯,我说阡儿呀——你可得记好了,以后你可就是咱家人了,你可是我预定好了的。”
“是、是。”
“那——以后还路痴吗?”
“不、不。”
“还沾花惹草吗?”
“不、不。”
“还敢和我打赌么?”
“不,不赌了。连人都输给您了还赌什么。”
“唉,我说阡儿呀——你心中别有怨气、别怪白娇,她也是个可怜人。当日你撞上了她就注定赢不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