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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丝瓜藤和百合花(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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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海蓝其实是特别老实的孩子,特别怕欠别人,特别怕对不起别人。她对严子衿,现在就有点儿这样的愧疚感,还夹杂一种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不知怎么开场,一进屋就顾左右而言他:“哎,乔主席呢?”
严子衿关了大门,拍她,放低声音戏谑她:“怎么?你难道还想大会谈啊?”夏海蓝翻了大白眼,不与他斗,不吭声,跟在他后面。他指了指左侧紧闭的房门,说:“这间,你先进去,我去烧水。”
她来过他们家很多次,却是第一次进严子衿的房间,他的房间很大,收拾得倒干净整齐。严子衿拿了水壶杯子进来,就看着夏海蓝立在屋子中央,眼珠子倒是活泼,瞄来瞄去也不闲着。他也不管她,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下,安然自若的泡茶。夏海蓝观察好屋内目前的形势,当机立断选择坐到离他最远的书桌前。严子衿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随她去,泡好了茶给她端过去,自己双手插到兜里斜靠在书桌旁边。
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谁也不开口。过了一会儿,严子衿忽然兀自笑了出来,夏海蓝抬头看他,他半垂着头,眼睑也半垂着,鼻梁挺直,嘴角微翘的弧线好看极了,她就这样傻傻的盯着他,竟愣愣的移不开眼去。这男人,太夺目了,怎会喜欢她?
严子衿弯下腰来,对上她的眼,他轻轻的笑,慢慢的说:“喂,夏海蓝小朋友,你怎么那么别扭?”
夏海蓝被他瞧的浑身燥热,不安的换了坐姿,嘴硬:“我哪有?”她垂下眼去,不去看他灼人的目光,硬想了件事来说:“对了,刚才在那张餐巾纸上写了什么呀?”
严子衿嘴角勾起,这么别扭还不承认,亏她这时候还能想起有这么张纸,他故意问:“想知道?”
某人眨巴着眼睛点点头。
严子衿也眨眨眼,在她以为他将要吐露答案时,忽然说道:“不告诉你。”眉间唇角,妖气横生。
夏海蓝顿时间龇牙咧嘴,被气得够呛。
隔了一会儿,严子衿蹲下身子,收敛了刚才的嬉皮笑脸,眼睛对上她的,缓缓的开口:“夏海蓝,我承认我今天的方式有点极端,我跟你道歉。”他确实是操之过急了,这事儿在他计划之外,绝非他的本意,只想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
夏海蓝与他对视着,他这样说话,她反倒不知道如何反应,说什么好呢?
严子衿笑起:“傻了?”
她皱了皱眉,咬着嘴唇说:“严子衿,你这样说话,我真不习惯。”
她的逃避,她现在的一切反应都在他意料之中,甚至比他预见的还要好一些,但他还是觉得失落。他自嘲一笑,伸手抚了下她耳边的头发,说:“夏海蓝,你不要紧张,我不会逼你。”
夏海蓝沉默了好久,一仰脸,喝光杯里的茶水,下了决心说:“严子衿,我们不可能。”
他站起来靠在她身边:“为什么?”
她垂了脑袋,慢慢的低声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丝瓜藤上是永远开不出百合花来的。”
严子衿抿了嘴唇,托住前额,闷头笑起来,这丫头真是个宝!他的眼眸因为汹涌的笑意清亮剔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意思是,我是百合花,你是丝瓜藤吧。”
他用的肯定句,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心里犯嘀咕,跟这人说话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她平时最怕与人对话鸡同鸭讲,面对着面,说很多话,却谁也不明白谁,就会觉得自己特悲哀。严子衿不同,她说什么他都能明白,甚至她心里想什么他有时候也能知道,按理说碰到这样的人是她的幸运,但他似乎太明白她了,让她在大部分时间里觉得无可遁形,一点儿神秘感都没有。做人不易,太矛盾了!
她咽了咽口水,想说什么却被他打断,他嘴角上扬,越发觉得好笑:“夏海蓝,你这是逼着我往丝瓜藤上种百合花呐?”
她眉头拧成一团,抗议:“喂,我哪是这个意思啊?”
严子衿人生头一回知道,原来被人拒绝心情也可以这么愉悦。他从她手中取了茶杯,回到沙发里,眉眼挑起,十足的妖孽相,语气却清淡了许多:“那是什么意思呢?”
夏海蓝转了脸逼自己不去正视他,心里郁闷,男人里也有这种祸害,尽动脑子勾引人。她清了嗓子,说出自己内心最直接的想法:“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严子衿笑了笑,不动声色:“那谁是你世界里的人,肖孟阳?”
夏海蓝一惊,抬头去看他,但他根本没在看她,低着头正悠闲的往被空杯里斟茶,她老老实实的答:“我不知道。”
斟好茶,他仍是低着头,放下茶壶,仔细的擦去桌面的水迹,淡淡的说:“永远别说不可能。”
她一下愣住,不知说什么好。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很讨厌后悔。后悔是个挺折磨人的东西,很耗费精力,所以我从不让自己后悔。你现在心里装着很多人,我知道,肖孟阳也好,Vivian也好,我都不介意。肖孟阳,”他念完这个名字顿了顿,“你每次见到他时脸上的表情都会不一样,我不否认我嫉妒他,你如果是跟他在一起,我无话可说,但要我祝福你们,你想都不要想,或者将来,你和别人,也一样。”
她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间无法言语,她从不知道眼前这个她眼里一向高高在上的人竟是以这样的一种心情在与她交往。
他继续说:“如果你是为了Vivian,为了朋友间的义气,那我可以等,等她释怀,等你不再为此而烦恼。”他端起斟好的茶水走到她跟前,放到她手边的书桌上,“嗒”的一声,杯底碰上桌面的声音:“夏海蓝,就像这杯茶一样,我会做到我能做到的一切,摆放在你面前,然后由你来做最后的决定,是不是要喝它?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原因是,我不想后悔,也不允许自己后悔。所以,即使你选择的不是我,你也不必内疚。”
夏海蓝觉得自己已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眼前这个男人,她仰了脸望着他,他值得比她好一百倍,不,比她好成千上万倍的人。在爱情里,总有卑微的一方,但他,即便是说着这样的话,仍是一身傲气。我什么也不为,只为一生无悔。
她低声叫他的名字:“严子衿,我……”
他用眼神制止了她,微笑起来:“所以,不要说什么百合花不会开在丝瓜藤上,现在你是百合花,我是丝瓜藤。也不要研究我们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要你想,我们就是。至于可不可能,我一直坚信,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不可能。”
夏海蓝眼睛里忽然泛了湿意,她狠命的眨了眼;“严子衿,你别对我这么好,我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坏。”
严子衿笑起来,摸摸她头顶的发:“傻丫头,我是不会亏待自己的,我现在所做的,都是为了不亏待自己。另外,女人不坏,男人不爱,这道理对吧?”说完了,他抬手看了看表,不早了呢,转话题,“饿了吧?我们吃夜宵,面条如何?”
夏海蓝觉得自己失败极了,明明是来与他说道理的,没想到一谈竟谈出现在这样的结果,她知道,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狠下心肠对这样的严子衿的。罢了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她下意识摸了摸肚子,真有些饿了,但还是摇头:“我不要吃,太晚了,我想回去了。”
严子衿笑出声:“扭扭捏捏的,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吧?饿就饿了,我这儿又不缺你几根面条,吃完了我送你回去。”
两个人在厨房忙着,乔远听到声音从房间里走出来,见到夏海蓝稍稍有些意外,转眼就明白了:“哎,夏海蓝在啊,我说这大半夜的,这家伙怎么那么勤快?”
夏海蓝听到这话,脸上腾腾的冒热气,从脸颊一路热到脖子根,乔远原来也是知道的。
严子衿知道她脸皮薄,端了最大的一碗往乔远跟前一放:“哪那么多废话,还能少得了你?正要叫你。”
乔远嘿嘿笑:“行,还算够哥们儿,没有见色忘义。”
这下是好了,说话都没顾忌了,夏海蓝害臊到脸恨不得埋到面碗里,一句话也不说,吃得飞快,只想着现在赶快离开这儿。
夏海蓝坐到严子衿车里,想想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他是严子衿啊,怎么就……她垂着头,真是想不通啊,睫毛忽闪,闷闷的说:“严子衿,你说你没事儿跟我较什么劲呢?”
他摇下一点车窗,冬日夜晚的冷空气一钻而入,他侧脸问她:“冷么?”她摇头,头埋得更低,他伸手挑了她的下巴起来,强迫她面对自己:“今天这些话我本不打算这么早就对你说,我没忍住,是我碰见了你夏海蓝自制力就差了,我活该。但我不想你有任何心理负担。你懂么?”
夏海蓝被他捏着下巴,一下子挣脱不开,也不管他说什么,有些急了说:“严子衿,你说你不逼我的。”
严子衿放开她,吓唬她,恨恨的说:“不逼你,你就当我好欺负啊。”
她一扭头,底气不足:“明明是你欺负别人。”
严子衿好奇了:“哦?怎么说?”
她说:“阿薇那么喜欢你,你不当回事,就是欺负她。”
哎,他就知道,他这个小丫头脑子太愣了,死活转不过弯来,算了,他笑开来,问题扔回去:“那我喜欢你,你不当回事,你算不算欺负我?”
夏海蓝低头,小声说:“我没有,我这不是跟你好好解释呢么?”
他好笑:“你怎么就知道我没跟Vivian好好解释呢?”
夏海蓝沉默了,严子衿也没再说话,发动了车子。到了Grand Hotel,两人下了车,夏海蓝也不看他,只低低的说:“我上去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严子衿没有马上离去,他斜靠着车门,看着她慢吞吞的往大门走去,背影里透着一股她特有的倔强和固执。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失了所有的耐心,让他的耐心都见鬼去吧。他一动不动,叹了口气,淡淡的开口:“夏海蓝,我们试试吧。”
她猛地回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他。
他走上前来,轻抚了她的发梢,漆黑的眼眸里闪着异样的光芒,在寒冷的夜里,温暖如阳,他说:“如果你没有更好的选择,不妨和我一起试试。人都是贪婪的,当喜欢一个东西到了某种地步,就想立刻拥有。我,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