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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丝瓜藤和百合花(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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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前的最后一周,夏海蓝同学恢复了酒吧的工作。第一日,她特意提早到了店里,想亲自跟Alison解释上周缺班的原因,没想到Alison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着看她,周围的同事也是,笑得都很意味深长。只有平时与她关系最近的英国小姑娘叫Cathy的在交接班时艳羡的对她说:“蓝,你男朋友对你真好,你真幸福。”
夏海蓝一头雾水:“男朋友?我没有男朋友啊。”再转念一想,八九不离十是严子衿那家伙。
Cathy边穿大衣边说:“怎么不是?就是Yan啊,他去跟老板说了,老板才同意他替你打一个星期的工的,好像听说还有条件的。好了,我先走了,明天见。”
夏海蓝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Cathy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直到Alison叫她出去了才反应过来。她的感冒还没有完全好,吸鼻子清嗓子不断,时不时还打两个喷嚏,好几次跟顾客说着说着就“阿嚏”个没完,惹得大伙儿都忍俊不禁。但谁也没有说什么,也不嘘寒问暖。与社会阶层无关,这是英国人特有的气质,一点绅士风度,一点距离感。倒是夏海蓝自己,心里挺不是滋味,有点内疚,总怕不要传染给别人了。
这几天客人相对较少,夏海蓝自动自觉的拎了抹布四处打扫,还有些心不在焉,心里老记挂着严子衿,觉得真是对不起他,他这样对她,她还不愿意见他。她低着头连续擦了几张桌子,忽然看到有人在她眼前摆手,她抬了头,这人是店里的老顾客了,但是夏海蓝一见他不免就有些头大。
她一直抱着很平常的心在打这份工,酒吧里是非多,她也尽量不招惹,认真工作遵守本分,与顾客交流时一定微笑,平常的不能再平常了。大约是她刚开始工作的哪天,这位顾客在结账时忽然对她说了句:“你的笑容很可爱。”夏海蓝当时只当是礼节性的夸奖,说完“谢谢”也不当回事了。却就是这样,这个英国人以后几乎天天都来,每次来都要夏海蓝帮他点酒。有时候还会等到她下班,拉着她聊天,与她一起离开。时间长了,同事们经常开两人的玩笑,常常闹她个大红脸。
夏海蓝今天实在没心思与他纠缠,打过招呼后赶紧回吧台,躲在下面打扫卫生。那人却跟过来,坐在吧台,手里晃了酒杯,笑眯眯的看她干活,问她:“蓝,我听说你感冒了,去看医生了吗?好点了吗?”
夏海蓝真的不想理他,但是顾客是上帝,她无奈的点点头,不说话。
那人又说了:“蓝,我今天没事,等你下班,请你喝一杯。”
夏海蓝恨不得钻到桌肚里,想着,我下班关你什么事,我才不要喝你的酒。这话放在平时她都说不出口,何况眼前的还是顾客。夏海蓝真是郁闷死了,弯着身子狠命的擦酒杯,继续不吭声。
只过了一会儿,她听到那人又叫她:“蓝,可以给我一张餐巾纸吗?”
她点了点头,没敢开口,怕自己说出什么罪孽深重的话来,她抽了几张餐巾纸递过去,正要转身,那人又开口了:“蓝,你有顾客。”
好吧,夏海蓝只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但还是拼命忍住,她稍稍抬眼看了一下,还真是有人,压下满腔的烦躁,稳了声音问:“Can I help?”余光扫了一眼,那人这会儿倒不烦她了,趴在吧台上不知在那餐巾纸上写什么。
眼前的人却没回应,她抬高声音重复:“Can I help?”
严子衿看着她怨气深重的样子就想笑,还有人这么服务的?正眼都不看顾客一下。严子衿清了清喉咙,指尖敲着桌面,说:“给我来瓶棕啤。”
夏海蓝猛地抬起头来,眼睛死死的盯着他,整个人一动不动。
严子衿挑了眼,脸上没表情,继续敲他的桌子:“棕啤,please。”
夏海蓝一下子清醒过来,回过身去给他拿酒,手脚一阵忙乱,叮叮当当的。英国人喝啤酒不用杯子,直接开起来瓶子端在手上,边看球边喝啤酒,这是酒吧里最常见的场景。夏海蓝替他开瓶,“啵”的一声,递过去,他接住,还是没有表情。他不说话,拿了酒坐到吧台的一端。夏海蓝看着他,也无法说话,她想着,刀来了,今天无论如何是跑不过了,偏偏她还欠他好大的人情,让她怎么办。
夏海蓝看着严子衿跟她所有的同事打招呼,整整一个星期,他这样玲珑剔透的一个人,想想也知道,一定比她跟他们混得还熟。
夏海蓝正发着呆,那躲在一边写餐巾纸的英国人又在喊她了:“蓝”,推了四四方方的餐巾纸过来,夏海蓝只扫了一眼,上面的字一个也没看清,餐巾纸已被横里伸出的大掌盖住,线条硬朗,骨节分明。她一抬头,是严子衿,他收了那纸,在掌间揉成一团。
那英国人急了喊:“你做什么?”
严子衿眯起眼睛看他,略略扯了嘴角,看着好像在笑,眼里却是逼人的寒气,淡淡道:“其实这问题该我问你。”
那人也不知情况,只觉得眼前的人说话清淡,但气势十足,愣了问:“为什么?”
严子衿扫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夏海蓝,神色冷冷:“她是我女朋友。”
夏海蓝急了,她虽不想被这英国人纠缠,但也没必要这样牺牲名分啊,她脱口就拿中文嚷:“严子衿,你不要胡说!”
那人也不笨,中文确实是听不懂,但夏海蓝的语气态度摆在那里,顿时有了底气,直了腰对严子衿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严子衿看也不看他,晃了晃手里空了的啤酒瓶:“亲爱的,再帮我开一瓶。”
夏海蓝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人妖里妖气的,她瞪他一眼:“你还喝?”
严子衿忽然拿手支着下巴,眨了眨眼,眼睛里饱含笑意:“放心,这么点喝不倒我。”
夏海蓝气死了,转身,拿酒,开酒,往他手里塞,却在一瞬间被他扣住了手腕,她一下子站立不稳,整个人朝吧台倾过去,严子衿迅速的俯身过来,温热的嘴唇就这样贴上她的。夏海蓝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的眼近在咫尺,脑子里虚无一片,浑浑然忘了身在何处,整个人僵硬的靠着吧台内侧,只觉得四周盈满了他的气息,耳边只有她怦怦的心跳声,和两人间细微的喘息。
整个店里寂静一片,只一瞬间的功夫,所有人都反应过来,忽然间口哨声起哄声四起,夏海蓝一下子清醒过来,用力挣开他,退了一步,脸红得好像要烧起来,平时的灵牙俐齿一下都没了,她喘着气,瞪视着他,愣了半天,逼出一句话来:“严子衿,我还在感冒。”
他的眼睛里光华流转,点点笑意,几乎就要不自觉的笑出,他点点头:“我知道,”朝她招了招手,“来,过来一点。”
夏海蓝哪里还肯吃第二次亏,站在原地不动,低了头说:“我不。”
严子衿终于笑出来,望着她的眼神动人得很,好心的指点她:“他走了。”
夏海蓝抬头看他一眼,“哦”了一声,又悄悄的扫视了一圈,嘿,真走了,不过她这个代价是不是大了点。她清醒了,胆子也大了:“严子衿,你也走吧。”
他不回答她,却抬手跟她身后的人打招呼:“嗨,Alison。”
Alison对夏海蓝也算和蔼,不过她也从没见过Alison笑成这样。Alison看了表,搂了夏海蓝的肩膀,笑眯眯的说道:“蓝,今天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就做到这儿,把账结了,他等你呢。”
夏海蓝差点没晕过去,她发烧感冒没遇上这么好的待遇,严子衿来了她就能早退了,哎,便宜不占白不占,反正她现在也是如芒在背。结账走人。
她和严子衿离开的时候,听到Alison在身后说:“Yan,新年后别忘了来上班啊。”
严子衿转身答应:“没问题。”
夏海蓝顿时呆若木鸡,她没听错吧,严子衿……要来这里上班。她缓缓的转过头朝他看去,他正瞧着她,一张脸笑得阳光般灿烂,他想还是需要跟她解释一下:“上周替你打工,末了老板邀请我过来做长期的,我觉得挺好,就答应了。”
夏海蓝同学在经历了今天这些事儿以后已经完全无语了,这把刀子太锋利了,她躲过了第一刀,不曾想这第二第三刀来得这么快这么狠。反正做鸵鸟这一招已被证明无效且后果惨重,不如就直面她现在“惨淡”的人生吧。她镇定的说:“严子衿,我们谈一谈吧。”
他从善如流:“好,谈一谈,去哪儿谈?”
夏海蓝一愣,地点很重要吗?她觉得无所谓,谈出结果就好:“就外边好了。”
严子衿煞有介事的摇头:“有人不是感冒吗?”
夏海蓝似真似假的“咳”了一声,英国十二月的天阴冷的厉害,这一个多星期的发烧感冒已经够她受的了。她犹豫着说:“那……”
严子衿接的顺口:“那去你那儿吧。”
“不行!”夏海蓝同学拒绝的斩钉截铁,她拼了命的瞒着阿薇,就是怕她知道了承受不了。
他也知道她担心什么,不行就不行吧,换:“不行就去我那儿?”
夏海蓝瞪着眼睛想,你当我傻子啊,否决:“我不去!”
严子衿挑着眉毛低笑,意兴阑珊的在离他最近的位置坐下去,无可奈何道:“那就只能在这儿了。”
夏海蓝眼睛随便一扫,就能看到有人在往他们这里看,他是无所谓,她可丢不起这个脸。她拉了拉他的胳膊,低声说:“喂,走吧走吧,丢人死了。”
严子衿忍了笑,双手一摊:“那你说去哪儿,我跟你走。”
夏海蓝咬牙,这人太狡猾,几句话就把她绕进去了。既然没有选择的余地,她也不能落了下风,得在气势上压倒他,她抬了下巴,大义凛然:“就去你那儿。”
严子衿眼里闪起得意的笑,说:“行吧,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