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风依旧》叶成帷

14、绝情

　　空旷的静室内，只有九凤与子昭身处此间。

　　九凤狼狈摔于地上，耳边兀自回响着方才子昭毫不留情的斥责，只会惊怒的看着子昭，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一个骗局。

　　“还不快滚！”

　　直面子昭绝情的话语和嫌弃的态度，九凤心中最后一道心理防线都崩塌殆尽。破除了自己迷惑自己的虚假幻想，她再没有这样清醒过，清醒得仿佛置身于冰窟绝境。

　　九凤忍着来自心上人的羞辱，咬着唇瓣，慢慢自地上爬起来，也不顾及散乱的发丝，褶皱的华服，踉踉跄跄的走出门去，只想快些逃离这让她分外屈辱的境地。

　　方一开门，便当头撞上辛靡辛余二人。

　　昨日自家主上因着修仙之梦的破灭大受刺激，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自个儿独居静室整整一夜，这前所未有的举动吓坏了众人。

　　辛靡辛余亦牵挂了自家主上一夜，一整晚都没有休息好。好不容易熬到天色将亮，大早上就听到房中有响动，二人急忙赶来。谁料行至静室门口，二人正欲敲门，忽见房门大开，九凤眼中含泪，神色羞窘，狼狈不堪的从房中走出。

　　辛余因着九凤先前对自家主上的大不敬之举，一贯看她不顺眼，逮着机会就冷嘲热讽，言语刺激。如今将她骚扰主上拿了个正着，立马精力倍增，摩拳擦掌，就要上前将之拿下。

　　辛靡敏感的察觉到有些不妥，看到九凤神色阴冷，带着些似乎随时都能豁得出去，破罐子破摔的狠劲，感到有些诡异，便伸手拦下辛余，“跟她掰扯什么，先去看看主上再说。”

　　有了兄长的阻止，辛余方悻悻的罢手，犹自啐了九凤一口才心有不甘的放过她，赶着去见自家主上。

　　卧室内，一待九凤走出门去，子昭便快步走至内室床榻前，掀开枕头，露出藏于其下的几件东西。

　　一个荷包，一管玉笛，并一本书，俱都是自清夷处得来，他素来爱惜的很，放在哪里都觉得不放心，索性置于枕下，每每睡前摸一摸，睡醒看一看，权且当作是清夷赠予自己的定情信物了。

　　子昭忍下内心的急切，手臂微颤的拿过那本《异闻录》，飞快的翻开。他的手指颤动的厉害，不留神就多翻了几页，赶忙摇晃着又翻回来。来来回回翻了好几次，才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一页。

　　果然，他没有记错，“时有权贵常猎食妖兽内丹以求长生，蔚为风尚。”这是清夷的书，而清夷是修士，那么，这上面的记载的神话传说很有可能是真的，再加上九凤先前的话语也验证了它的正确性。

　　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下修仙有望了！

　　敛目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子昭紧紧抓着这本救他命一般赐予他希望的《异闻录》，力道之大，将之都弄出了褶皱，而后忽然发现，又肉疼的将它置于桌案上，小心翼翼的将褶皱抚平。

　　这可是他的救命宝书，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池。看着这本书，子昭情不自禁的嘴角上翘，弧度大到完全压制不住，索性便顺应本心，笑的恣意，脸上熬了一日一夜的疲倦晦涩之态尽去，重又变回那个温润和煦、运筹帷幄的子昭。

　　辛靡辛余一进门来，看到的便是重又恢复活力四射的主上，英挺的面容散发着别样的魅力，眼中流光溢彩，惊讶之余亦是高兴不已，这是，没事了？

　　子昭见到他们进来也很高兴，“你们来的正好，我有事交代你们。”

　　“谨遵主上吩咐！”主上恢复了精气神，辛靡辛余二人很是高兴，单膝跪地接旨，连声音都分外大声，透着主人心中的快活。

　　“传我命令回镐京，自今日起，全国范围内搜捕妖兽，猎取内丹！”

　　妖兽？内丹？那是什么东西？辛靡辛余俱是顿了一顿，仰头疑惑的望着子昭，“主上，妖兽内丹是什么？”

　　骤逢喜事，时来运转，子昭心中高兴异常，亦觉得浑身上下脱尽束缚，轻松无比，心情甚好的给自己手下的这二人答疑解惑。

　　“我之前在书房里得到这本《异闻录》，上面记载的都是上古时候的遗闻逸事。也有关于长生不老的记载。”

　　子昭将摊开的书递与二人，辛靡恭恭敬敬的接过，辛余巴巴地凑上前去，念出声来：“时有权贵常猎食妖兽内丹以求长生，蔚为风尚。这图画的，有点血腥啊！”

　　“吃了妖兽内丹就真的能长生不老吗？”辛余咂咂嘴，“主上，清夷仙师是怎么说的？这上面说的靠谱吗？”

　　子昭笑意微敛，“她不知道，你们也休要告诉她。”

　　辛靡辛余当下就有些奇怪，“这书不是清夷仙师的吗？她怎么会不知道？难道这不是她给您出的主意吗？”

　　“此法门有伤天和，她怎会做得出来？”子昭叹口气，背过身去，“这是我自己发现的，适才也在九凤那里得到验证，不会有错。”

　　辛氏兄弟二人想到刚才在门口碰到的九凤，便也默认了。

　　“既然主上确认无疑，那当然最好了！”辛余兴奋不已，“那我们也可以跟主上一样修仙吗？”谁不想摆脱凡人身份，成为掌控无边法力、呼风唤雨的仙人呢？

　　“那是当然，”子昭一口允诺，“你们是我最忠诚的下属，我若能成功，便赐予你们长生。”

　　“谢主上！属下这就去传信！”辛余匆忙行了个礼，兴高采烈下去了。辛靡却是停在原地不动，一径看着子昭，似有话要说。

　　“你想说什么？”子昭很是了解自己的这个手下，辛靡虽是男子，却是心思缜密，常常能发现世人发现不了的隐秘。

　　果不其然，辛靡对于猎取妖兽内丹之事感到忧虑不安：“此等秘术，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风险自然是有的，这个世上哪里有万无一失的事情。”子昭不以为意，做什么事情能没有风险？端看你输不输的起。“想必你也知道了我筑基失败的事情。”

　　辛靡垂头低声称是。

　　“这便是我仅剩的法子，无论如何，我必定要试上一试，不然我岂能甘心？”

　　发觉自家主上对于修仙一事格外执拗，辛靡沉默了一瞬。此等冒险的法子，当真不是个好选择，说不得还会有额外的风险，他实在不能听之任之。可他又深觉劝服不了主上，只得大礼参拜道：

　　“主上既然主意已定，辛靡自当追随。只是这吞食妖兽内丹一事，辛靡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也没见有人尝试过，恐有凶险。为了主上的安危着想，辛靡请求主上，允许我兄弟二人为主上先行试丹！”

　　子昭定定的看着辛靡坚定的眼神，而后微微一笑，“孤知道你的衷心，你的请求，孤允了。”

　　“谢主上！”

　　忽又想起一事，子昭认真的叮嘱辛靡，“切记，此事断断不可让清夷知道。”

　　猎食妖兽内丹一事确实有些血腥，不宜让清夷知道，她若知晓，说不得会阻止自己，到时候怕是会横生变故。还是先瞒着她，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说。

　　子昭此刻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天无绝人之路。

　　从辛靡手中重又拿回那本《异闻录》，翻到那则给他希望令他心生欢喜的记载，子昭志得意满。不过是吞食妖兽内丹罢了，这有何难？既然古人能做到，他自然也能。

　　正道既然走不通，那便走歪门邪道好了，只要能达成心中所愿，用什么方法、是不是光明正大又有什么要紧？那些个大义、规矩，约束的是温驯的羊，可不是他这样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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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清早在门口看到精神奕奕、一扫昨日颓废样子的子昭，清夷很是稀奇。她都做好了今天继续安慰他的准备，昨天晚上想了半夜的说辞，正想着今日派上用场。

　　没想到不用她出马，子昭自己就把自己给解决了，才一晚上的功夫就调整好了心态，较之平日尤为精神抖擞，该说不愧是经历过大世面的镐京贵族？这应对挫败的本事很是一流。

　　不过看到他终于恢复过来，清夷心中也是不胜喜悦，遂应下他的邀请，与之一同开开心心的去江边散步去了。

　　经历过昨日的沮丧绝望，今日的清夷与子昭越发珍惜起快乐的时光。虽然不在一个脑回路上，却是殊途同归、一样开心的两人相处越发暧昧，一个有心，一个无意，倒也和乐融融。

　　远远坠在二人身后的辛氏兄弟自是喜闻乐见。辛余更是感叹连连，跟兄长辛靡打赌，主上要花费多长时间，才能把清夷娘娘给拐回镐京王宫中去，娶做王后。

　　而驾着云立于高空，同样看着这一幕的九凤，却是眼神怨毒无比。

　　子昭啊子昭，我如此爱慕于你，宁愿舍弃自己的骄傲，卑躬屈膝的祈求你的垂怜。你却对我不屑一顾，践踏我的一片真心便罢了，竟然还喜欢上别人，我的师姐！你让我如何不恨你？

　　还有师姐你，百年来我们朝夕相处，相濡以沫，我一直把你当成最亲的亲人。可你呢？是如何对我的？明知我喜欢子昭，还横刀夺爱，背叛于我，将我当做踏脚石。整日里跟子昭亲亲密密，怕是早忘了还有个被你利用的师妹！

　　九凤冷笑着掰断自己长长的指甲，怨愤难平：你们既如此待我，那就休怪我翻脸无情了！是你们先对我无情无义，可不是我不念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