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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囚鸟(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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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根伴着自己十几年的竹竿被换成了一雕刻精细图文桧木杖,脚下踩的也早不是那破烂穿洞的草鞋,前天下午才丈量的脚,今天穿上的鞋竟像踏在棉絮里的柔软舒服,衣衫饰物之类的他自是看不见的,然而身上裹的、头上戴的必定不少,那种让绫罗丝绸珠光宝气簇拥环绕的感觉如同让蚁虫啮咬着身子,坐立行走的都非常不自在。
跟从随伺的婢女乖巧伶俐、而且分工明细,有些事情甚至用不着开口,只需一个简单的动作便有人殷切效劳。
这种感觉就像是重新地活过一次。仿佛以前的羞辱以前的不堪以前的下贱都与她无关了,那似乎是昨夜做过的一场噩梦——然而真正的噩梦究竟是在过往结束抑或是从现在开始,她是在搞不清楚。
那男人每日早晚都会调好一碗膏药,浅淡馥郁,触手清凉——敷上她凹陷的眼窝里,可惜了那上好的药材。窝孔里的一切早已坏死,即便给换上一双眼睛、只怕她也是没感觉的。
她很想知道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凝视那两泓枯竭深壑,每次换药时只要她听不见动静,下意识地就会心疑他似是伸出了指尖、思虑着是否往窝孔里抠——这个念头总让她莫名地生出一股恶寒,连毛孔也战栗地呐喊恐惧。
他不曾做过她想像中的动作,她也不倾吐心里真实的惊骇。
最开始的那几天他时常猝不及防地握住她的手,然后用那种极缓极缓的声音——他仿佛是怕声音会弄痛她似的,说道:“你……还痛吗,敷上药以后会不会好点儿?”
她说不痛了,一切都很好。他却是神经质地猛地紧握着她的手,她一遍一遍地说没事了,很好很好——她安慰的其实是他。
她其实并没有感觉到多久的疼痛,然而眼前的这个人却是为那种虚无的剜肉的痛所笼罩了十几年。
应该敷药的,其实是他。
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留给了他人,那种割裂不开的感觉很怪异,就如同他与她的关系、他对她的情感,扭曲,畸形。
“……尚颜,我很久以前就不会再觉得痛了,就好像只是失去了一件本来就不属于我的东西而已——你比我更需要它的话,那就送给你吧……”
男人不发一言只是动手将一圈红绳套进她的的颈项。
离忧知道,只是自己很久以前就典当出去的冰珏。这些物事她早就已经无所谓了,失去的、别放在心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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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自己想得太龌龊,弄不清楚原因的——
夜半醒来,总感觉到有人站在床边凝视着自己,这种目光与其他男人的那种浸染赤裸情欲的截然不同。及至她在某一天的夜里终于明白这里面的涵义时,她只觉浑身僵冷,连动一下手指都害怕牵动那人的情绪——
尚颜迟疑的,想要的……是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