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贵命》岁寒晚急

64、第 64 章

　　谢拂和楚翌刚从外面回来，长公主皱着眉，好生嫌弃。
　　“你们两个是属猴儿的？一身的烤肉味。”

　　谢拂见她神色疲倦，便随口问，是出了什么事。哪知道，宫中还真出了一件大事。

　　长公主哼了一声：“今日，都是三皇子出的幺蛾子，也不知道怎么就和谢家过不去。太后也是纠缠不放，皇上就松口，让他重新接手马场的差事。哪知道，今天下午刚去马场，就出事了。”

　　三皇子从马上摔了下来，被马踏伤了，一只手都断了。

　　“本来只是落马，场面尚可控制，三皇子及时退让，是不会出事。谁知道，这傻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像疯了一样，去马匹底下捡一个什么镯子，这才被马匹踩断了手，现在还昏迷不醒。”
　　毕竟是皇上唯一的子嗣，长公主虽然不喜，但也心情复杂：“我还听说，那个镯子，是之前皇子府的妾室王氏送的。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在闹什么。”

　　既然这么喜欢王氏，连一个镯子都这么稀罕，怎么就让王氏莫名其妙的没了？难道，只是因为皇后不喜？

　　想到这点，长公主更不喜三皇子。

　　不过，今日她倒也有一件意外之事。

　　长公主把人带上来，是个四十出头的商户，穿着一身绸缎，大腹便便，只是见了长公主就如鹌鹑一样，畏畏缩缩的勾在一边。

　　“齐原，快十年了，没想到，你居然胖成这样了。真没想到，这人海茫茫的，还让我找着你了。”

　　齐原擦着冷汗，连声道：“公主娘娘，这当年的事，实在是我错了。可当时城中乱成那样，都说土匪要来了，就算来的是兵，也不必土匪好多少。那满城的人都跑了，我们也要活命啊！”

　　长公主冷哼一声：“可你不该骗我！不该让我真的以为，你们齐家因为救助过我们母子，被乱军灭了满门。我找到你那侄子，还真是满心愧疚，这些年对他多有提拔。结果呢？你们齐家一家安好，不过是丢了我那可怜的孩子，这才故意死遁，还逼我内疚这么多年！要不是今日我凑巧碰见你，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我儿子是被你给扔了。”

　　说来实实在在是凑巧，长公主都觉得意外，真的信了，庙里大师所说的“机缘”。
　　这齐原生意做的不小，但这么多年，从来不敢进京。只是最近有一笔大生意，家中儿子又病了，无人能主持，他只好自己冒险进京。

　　他这胖了不少，一路都斗笠遮脸，生怕被人认出来。哪知道就这么巧，三皇子出事，长公主逗留许久，两方擦肩而过时，一股邪风把斗笠给刮掉了。

　　长公主一眼就认出了胖了好几个的齐原，把人拿下，带了回来。

　　长公主冷冷道：“当年我夫君在世时，拼死救过你一家十余口性命。因此，我离开家中时，才放心把孩子暂时放在你家中。你是怎么对我说的？你说我夫君对你们全家都有大恩，无论如何都会护我儿子周全。结果呢？你狼心狗肺，得知我在外带兵救了皇上，怕被乱军报复，居然把我儿子给扔了？你若直言，胆小怕事，我难道会强行把孩子留下？齐原，你是人吗？你自己看看，你配站着撒尿吗？”

　　长公主急了，什么话都骂出来。
　　楚翌忙捂住谢拂的耳朵，上前道：“殿下，既然此人是当年的知情人，楚翌愿护送公主走一趟，追溯故地。”

　　齐原那是吓的瑟瑟发抖，也不敢分辨，只敢求饶。
　　“公主娘娘，是我猪狗不如，贪生怕死。可我也没敢把小公子真的扔了，我给了一个猎户银子，让他把孩子带走了。就是，就是……”

　　长公主怒喝：“就是什么？”

　　齐原小声道：“那时候，小公子不知道怎么的，掉进了湖里，当时已经连续高热好几日了。那猎户拿了十两银子，没准儿带小公子去找大夫，也没准儿能把人救回来……”

　　也没准，扔了孩子，拿了银子走了。

　　长公主是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立时就把齐原大卸八块，只是暗暗忍耐，又觉得自己所托非人，惭愧悔恨，害了自己的儿子。

　　她只是沉默，却想到那孩子当年那么小，自己急急忙忙走了，他被迫和母亲分开，能掉进湖中，想必在齐家生活的也并不好。小小的孩子高热好几日，是如何的疼痛难忍，或许连病痛之中都还叫着“阿娘”。她想到这里，顿觉心痛难忍，悔恨难言，郁积之下，猛地吐出一口浊血来。

　　谢拂忙和楚翌一起，将人扶着，送回去休息。

　　大约是近事情怯，素来坚韧的长公主隔日就病了，昏昏沉沉，都起不来身。起初，宫中还派太医过来，翌日还不见好，连皇上都亲自过来探望。

　　谢拂一直贴身照看，楚翌同心同感，被太后刁难时，又受长公主仗义执言的恩惠，因此不等和长公主告别，就离京前去追查。

　　宋大姑娘一直留在庄子里贴身照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些年，殿下挂念孩子，可也从未对外流露半分。每次派出去的人，都无功而返，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也不见殿下这样。这次怎么就稳不住了呢？”

　　谢拂道：“兴许，因为这次找到的人是齐原吧。齐原带来的，是实打实的线索。顺着这线索，继续往下找，或许依旧是找不到人，没有消息。这反而是好消息。可若最终得到的，却是确确实实的消息呢？确确实实的证实，那个孩子已经……”

　　宋大姑娘抹了一把眼泪，嘱咐婆子好生守夜，趁着这时候，匆匆去睡了一觉。

　　谢拂白日睡过，悄悄进了卧房。只见长公主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起来了，衣裳垂落，正立在窗前。

　　窗子打开，夜风侵骨。

　　谢拂上前，将窗子轻轻关了。长公主也未曾出声，不过两三日光景，居然显露出七八分的瘦骨来。

　　谢拂扶她回床上坐下，长公主兴许是不愿麻烦她，老老实实上了床，还勉强笑了笑，让谢拂早些回去歇息。

　　谢拂也未多话，正要出去，又突然听见长公主低声问：
　　“谢三姑娘，你也曾和父母失散，最后还能回到京中。可见你是个有福气的。你说，那孩子还活着吗？”

　　谢拂握着长公主的手，蹲坐在床榻前的软凳上：“也许吧。您自然是希望他还好好活着，能与你团聚。可人世之事，未有圆满。或许，那孩子已经长大，四处流浪，四海为家，自在潇洒。也或许，那孩子依旧年幼，还像小时候那样，依旧停留在原地，遵守和您的诺言，等您去接他。不论他在哪里，他总还在等您，等自己的母亲。”

　　长公主若有所思。

　　翌日一早，谢拂还没起来，就听见院中传来声音。
　　她本就睡的不深，大约因为楚翌出门去了，总觉得有些难言的不安。

　　刚起来，长公主一身劲装，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谢三，可要和我一同走一趟？”
　　谢拂立即点头：“那我要先传信给楚翌，免得路上错过了。”

　　长公主大笑摇头：“你们这些小家伙，就是黏糊。一个臭小子，有什么好的？你倒不如和宋大姑娘一样，跟我去巡防营里混上两年，将来也能继承我的衣钵，弄个女将军当当。”

　　长公主重新振作，动作也快，早上一齐用了早膳，马车已经修整好了，三人带着一行五六个护卫，一人一骑，将齐原五花大绑往马车里一塞，就出了京城。

　　谢拂骑术最差，头天也没有拖后腿，只是从来没走过这么远的路，等到了客栈，浑身骨头都快散了。第二天，长公主见她忍着不说，干脆把她提到自己马上，放在身前护着。
　　这一路上，长公主和宋大姑娘轮流带着她，速度竟然是一点也没慢下来。

　　虽说时机不对，心思也颇不放松，但一路疾行，百里飞驰，谢拂都生出一番天下之大任我遨游的激荡来。
　　谢拂喂了马，提着自己的小马鞭，和宋大姑娘感慨：“怪不得殿下要我和她好好学武，这驰骋天下的乐趣，想去哪里，就骑着马去哪里，可真是潇洒自在！”

　　宋大姑娘笑话她，都定了亲的人，哪里有一点定性？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看见柴堆抖了一下。

　　谢拂伸出食指，嘘了一声，口中说：“算了，宋姐姐，让小二来喂马吧！走了一天，我又累又饿，我们去吃点好吃的吧！”
　　宋大姑娘应声：“好啊！”

　　二人放轻脚步，慢慢靠近柴堆，里面突然窜出一个鼻青脸肿的胖子来。谢拂手持马鞭，就将鞭子抵在了他喉咙上。

　　齐原吓的屁滚尿流，噗通跪在地上，连连求饶：“饶命啊！公主殿下饶命！小人，小人只是出来解手……”

　　齐原被带到长公主面前，长公主见他就觉得恶心。
　　正要把人带下去，谢拂问道：“齐原，长公主一言九鼎，已经说过，看在同乡一场的份上，你也曾留下银子，会饶你全家一命。殿下现在只是要让你带路，找到当年那个猎户，你为什么又要逃？”

　　齐原支支吾吾：“没，没要逃，我是没脸见公主娘娘，心里害怕，所以才躲起来。”

　　长公主也觉得不对劲了，接过谢拂手里的马鞭，先抽了七八下，齐原缩在地上，像块猪肥油，唧唧哇哇乱叫。

　　“我说！我说了，公主娘娘，您别打了，再打就没命了。其实，当年小公子掉进水里，本来就，就不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