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贵命》岁寒晚急

25、第二十五章

　　秦熹月孤零零的躺在客房里，大夫已经来过，开了一点活血化瘀的药，她的丫头在一边看着人熬药。

　　秦熹月哪里躺的下去，竖起耳朵想听外面的动静，半点声音都听不见。明明外面还有鸟叫蝉鸣，她却觉得自己似乎被关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笼子里，马上就要憋死了。

　　她心都快跳出来了！
　　“你去看看，他们还在前院吗？”

　　丫头呆瓜瓜的：“不行啊，姑娘，您都这样了，我在这儿照看您。前院出不了什么大事，谢大人都回来了，肯定能审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秦熹月真是要气死了！
　　“我关心妹妹，这才让你去问问，你哪来这么多话？”

　　丫头还在说：“可这是人家家事，姑娘这样掺和，多半不好。”
　　秦熹月气急：“你去不去？蠢货！”

　　丫头嘀嘀咕咕的走了，显然还是觉得，自家姑娘削尖了脑袋去打探别人家的私隐，并不合适。

　　可秦熹月哪敢不去打探？

　　她自幼生母早逝，只给她留下一个嬷嬷。她自小在继母手底下，畏畏缩缩的生活，直到那一年，她接连开始做梦，梦里她会遇见一个和善可亲的美丽妇人。这个妇人，和自己的母亲还是旧识。

　　这个梦做了好几日，秦熹月年纪小，觉得眼下的日子过的太苦了，忍不住当了真。到了那天，把自己弄的一身是伤，果然碰见了这个美丽温柔的女子。
　　和梦境里不同，女子知道她是旧识之女，送给她一个珠串就告别离去。但她现在一身是伤，女子自然动了恻隐之心。

　　第二天，就有人来找父亲，说是她的舅父，接她去府上小住。
　　秦熹月梦里见到的美丽女子，就是谢夫人。

　　秦熹月极力讨好谢夫人，和谢家姐妹在一起，也都听她们的话，果然在谢家多留了一段时间。她最羡慕的就是谢家的小闺女，无论是谢父谢母，还是哥哥姐姐，都把她当成宝贝一样。
　　可这么多人宠着惯着，这个小姑娘竟也丝毫都不骄纵，小小年纪，礼数端庄，言笑晏晏，待人更是可亲极了。就像她的母亲谢夫人一样。

　　不像她家中的继妹，只是得宠，就任性妄为，讨人厌的很。
　　秦熹月对这个小姑娘，又羡慕又嫉妒。

　　再后来，秦熹月又做了梦，梦见谢大人似乎升了官，更为尊贵。她借着回家告诉父亲，谢大人可能又要升官了，原本打算和别人同流合污的秦父犹豫了，没有下水。不久谢大人果然把这一串贪官污吏，都连根给拔了，还全都判了重刑。

　　这一次梦境之后，秦熹月就有了自己的小秘密，她越来越相信，这是老天爷给自己的补偿，让自己可以趋利避害，自此青云直上。

　　元宵前夕，秦熹月再次入梦，这一回，她梦见了谢三娘。
　　梦里，已经草木葱茏的五月，谢三娘跟随谢素进了皇宫，那皇宫是如此的富丽堂皇。而谢三娘被皇后留在了宫中，似乎有意当做太子妃培养。这些事，梦里朦朦胧胧，有些画面特别清楚，有些则朦朦胧胧，但秦熹月聪明伶俐，一加推算，就串连起来了。

　　元宵这日夜里，谢拂便丢了。

　　再后来，秦熹月又做过几次梦，帮着谢家二姑娘避开了几次小灾祸，又因为她每次回秦家，都会带着暗伤回来，谢夫人便一年都会接她过来住上两次，一次三两个月。
　　秦熹月得了谢夫人亲眼，在家中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她父亲对她看重，继母也不敢再暗中磋磨她。但秦熹月是要攀附谢家的，甚至还想过，能不能给谢公子做个贵妾，因此，只要回家，都会狠狠心，把自己弄伤。

　　直到半年前，她又开始反复梦见，谢素这次青州赴任，会遇见一个尊贵无比的少年。秦熹月自知谢公子不会纳妾，也不喜欢自己，便开始盘算下一步。

　　老妇被捆绑起来，看管在庭院之中。
　　她一直瑟瑟发抖，原本还絮絮叨叨的哭嚎求饶，被璞玉堵住了嘴。

　　谢拂站在父亲身边，惊疑不定：“……我觉得就是她！”
　　但光凭一个痦子，并不能说明什么。长痦子的人多了去了。

　　谢素望着小女儿，她眼中还有些未曾散去的惊慌，或许她记忆已经模糊，但看见这痦子，就又唤醒潜藏的惊怕。
　　这老妇说不得拐了他的女儿，还曾虐待过她！

　　谢素安抚的拍拍谢拂的头：“拂儿，为父把驴打滚买回来了，你小时候最爱吃甜，你母亲担心你坏了牙，每次只给你半个。现在大了，你母亲也不在，可以偷偷多吃点。”
　　谢拂点点头，乖巧的应了声，先和柳管事回去了。

　　璞玉问：“大人，夫人传来的信，您怎么看？”
　　今日早上，谢素就见到了谢夫人的信。有一少女，带着三娘的玉佩，找到谢家，声称是谢家三娘。谢夫人心存疑虑，将人留在府中，暂时稳住。

　　谢素淡淡道：“拂儿就是三娘。至于那边的三娘……说不定，审过这婆子，就一切明朗了。这桩事，暂时不必告诉姑娘，还有……”
　　谢素拧了拧眉心。

　　这孩子看见这婆子，似乎就吓着了。多半是幼年时遗留下来的。
　　该如何安抚她呢？
　　衣裳也做过了，珠宝她也不稀罕，吃的喝的，府上什么都有，话本子也买了……

　　谢素拿出思虑国家大事的缜密来，总算想出一件有意思的：“去弄个皮影戏的班子进来，哄哄姑娘。”
　　璞玉：…… ……老爷您这么严肃，原来只是在想怎么哄三姑娘？？？

　　谢素亲自审问老妇。

　　老妇姓黄，无儿无女，原本有个义子，染上毒瘾之后，输了她的家财和房屋，还把黄婆子赶到城中乞讨为生。

　　谢素大马金刀，坐在椅中，虽然语气温和，但那气势和对着谢拂时，截然不同。还没开口，黄婆子就觉得一股一股的寒衣，吓的她直哆嗦。

　　“黄婆婆，不必害怕，本官只是随口问你几句。听说，你的房子被不孝义子给霸占了？本官倒还能帮上一二。”

　　黄婆子一听，这才松了口气。
　　是啊，当年那小丫头才几岁？再聪明伶俐，也不过是个小痴孩子，大人哪会把孩子说的话当真？

　　黄婆子颤颤巍巍：“大人，您说的是真的？”
　　“虽说你收他为义子，但既然他不供养你，那就可以解除关系。既然解除收养关系，那他也就无权继承你的房屋。”

　　谢素把方才璞玉查到的东西拿过来，发现这妇人的房屋不小，是一个四进院落。住上二十口人都绰绰有余。
　　这房屋的价格自然也不便宜。

　　璞玉还查到，黄婆子以前是秦家的下仆，是秦熹月母亲嫁进秦家时，带进去的陪嫁。再后来，秦父去外地为官，秦熹月和黄婆子也跟着去了。但在十年前，黄婆子又回到故土青州，已经改换良籍，在青州落户，还收养了这个义子，又买了两个小丫头，过上了舒舒服服的日子。

　　谢素问：“你方才，是在看秦家的姑娘？”
　　黄婆子连口否认：“没有啊，大人，我是个粗人，怎么会认识官老爷家的姑娘？”

　　谢素眯了眯眼：“可你曾是秦家二夫人的陪嫁。二夫人去世之后，你就是秦家姑娘的奶娘，把她一手带大，你不认得她？你今日来此，真不是来见她的？”

　　黄婆子脸都吓白了，咕咚一下，像个冬瓜一样倒在地上。

　　她被义子赶出去，就只能沿街乞讨，日子难过的很。这几日，她听说秦家姑娘回来了，就想来找她帮帮自己。可她进不去秦家大门，又碰不到秦熹月，好容易今天看见秦家马车出门，她就一路跟过来，想私下去见秦熹月。
　　她要早知道，秦熹月是来这里，这个谢家就是当年那个谢家，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露面的啊！

　　黄婆子支支吾吾：“这么多年了，我，我老眼昏花，哪里还能认得出姑娘？我，我是个老乞婆，就是看这里富贵人多，想过来讨点铜钱……”

　　谢素：“你不认识秦家的马车？”
　　黄婆子：“认，认识是认识……”
　　黄婆子在秦家这么多年，要说不认识秦家的标记，那就太假了。

　　谢素：“你既然认识秦家的马车，知道里面是你一手带大的姑娘，难道不想见一见？”
　　黄婆子道：“当年是姑娘把我赶出府，她厌了我，我要知道是姑娘，根本不敢上来乞讨……”

　　谢素：“可你买房置地的钱，都是秦家姑娘给你的。她厌了你，还给你这么一大笔钱？”
　　黄婆子彻底说不出话来了，连头都不敢抬，根本不敢抬头看谢素一眼。

　　她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一个理由：“那，那钱是我偷的！我偷了小姐的妆盒，把它卖了，才跑到这里来。”

　　谢素声音依旧温和，半点不带杀气：“今日，秦家姑娘也在本官府上，不如，我去请秦家姑娘来，当面对质？”
　　黄婆子都要吓哭了：“我不敢见姑娘的，我偷了东西，不敢的。”

　　谢素笑了笑，支起身子，叫人进来：“来人，把黄婆子送回她义子那里，你们几个，以不赡养之罪，杖责十下。叫他一定要好好善待养母，给养母养老送终，千万别让本官再看见黄婆子沿街乞讨。若是他不好好奉养，让黄婆子再出来乞讨，就数罪并罚，杖一百，流放三千里。”

　　黄婆子这回真的脸都白了，大声嚎哭求饶：“大人，大人，老婆子愿意当街乞讨，不要他赡养，大人，求您让我去讨钱吧！”

　　“你有儿子养，讨什么钱呢！你放心，本官一定让人重重的打他，让他从今以后，再也不敢不养你。他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出门乞讨的。你就好好呆在屋子里，等他养你吧。”

　　黄婆子早就被义子打怕了，根本不敢再回去，何况谢大人还要打他！
　　这要真回去，她还不被那个混账活活的折磨死？

　　这个谢大人，是要让她去死啊！不，是死都死的不痛快。

　　黄婆子不寒而栗，看这个谢大人生的浓眉大眼、疏疏朗朗，看着像个青天大老爷的模样，心居然这么黑！

　　他好恶毒哇！

　　黄婆子不禁流下了悔恨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