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主猎人]天才和天才的朋友们》抽风的鱼

104、2001年8月20日（五）

　　因为歇朱尔强烈反对，迪雅就任他自己去包扎。
　　她离开1009室，来到宴会厅门口。

　　宴会厅大门右侧，有一座呈流线型的楼梯，通往国王居住区。
　　她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上次的晚餐会，迪雅和旋律他们协助第十、第十一王子逃跑。那是8月15日，才过了不到5天，却感觉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她没有直接上楼，而是推开了宴会厅大门。

　　会场空无一人，没有亮灯。
　　座椅都头朝下架在圆桌上，与举办晚宴时的热闹奢华相反，显得格外萧条。
　　正前方的舞台上，立着一个暗淡的人影。

　　迪雅慢慢走近，看清了那个人和他肩上的守护灵兽。
　　在“看见”之前，光凭气息，她就已经知道是谁了。

　　“九王子。”

　　人影颤动了一下，似乎完全没发觉有人接近。
　　“你在这里做什么？”女孩向前走着，语调平如镜面，“国王在楼上。”

　　“迪雅……”哈尔肯转过身面对她，表情湮没在暗影里，“你从司法局逃出来了？”

　　在舞台下与王子距离最近的位置，迪雅停下脚步。
　　“安检察官说，【竖琴】马上会进行毁灭式攻击。”她抬手看了眼外观平凡的黑色腕表，“还有22分钟。九王子在等什么？”

　　沉默。

　　过了半晌，舞台上传来低沉而沙哑的回答——
　　“我在想。”

　　女孩蹙眉，“想什么？”

　　哈尔肯喉结动了一下。
　　“你……见过现场了吧？”他听起来仿佛被人按在水里、喘不上气一样，“上位王子们，已经……”

　　迪雅仰面看他。
　　“是九王子的主意吗？”她问，“利用卡金国王的权力和司法体系漏洞的主意，是九王子自己想出来的吗？”

　　像是被戳到痛处，台上的人忽然变了语气。
　　“不背负罪业就无法成为王……不成为王，就无法改变国家。”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冷，犹如结冰的湖面下溺水的人，越沉越深。

　　“是九王子想出来的吗？”第三次，迪雅重复了这个疑问。

　　被暗影笼罩的王子抬起眼。
　　“是的。”他淡淡地看向台下，“不是那位检察官的教唆，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下个瞬间，迪雅一跃而起，跳上舞台。

　　“啪！”清脆的声响在空气中回荡。

　　哈尔肯只觉得眼前一暗，踉跄地退了两步，感到左脸颊又麻又痛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甩了他一记耳光的人，此刻正紧紧拽着他的领口，力道大得几乎能把他提起来。
　　“九王子是大笨蛋！傻X！白痴加三级！”迪雅用几乎能震破耳膜的音量骂道，“才不是你想出来的，是你被洗脑了！你这么傻，别人说什么都信……”
　　“……”王子惊呆了，不知所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褐色双眸。

　　“「对自己即将成为国王一事深信不疑」，「放弃不是王的孩子该有的行为」——你们从小就被国王这样教育着。从出生起，你们的命运就被安排好了。”
　　“可是，我所认识的九王子，和其他王子不一样。即使不被世俗和家人理解，即使刺杀从未停止，你也坚持走自己的路……我喜欢那样的九王子。”
　　“结果现在，你还是选择了别人铺好的路。现在的九王子，不是我所认识的九王子了。”
　　“继承战这种上古遗留下来的制度有多么不合理，你一直都很清楚的吧……你连自尊也要舍弃吗？”
　　“像现在这样赢得继承战、成为下任国王，即使躲过了司法追究，犯下的罪业也不会消失。这样的你，真的能坚持初心吗？”
　　“这次继承战里死去的王子们，也会以念的形式继续维持蛊毒仪式。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你的后代们，也会像这次一样手足相残……那是你想要的未来吗？”
　　“不管是国王也好，权威也罢，即使是家人朋友……他们希望让你相信的东西，不一定是正确的。永远抱持着对任何事加以检验的态度，才是追求【真理】的正确途径。为什么连试都不试就放弃？”
　　“命运那种东西，不存在的。现在的你，永远拥有选择未来的权利。面对二选一的困境，自己走出第三条路来就好了。”

　　女孩终于说完了。
　　她松开王子的衣领，喘了口气，盯着他的眼睛，好像在期待他的反应。

　　“……”因为从没见过迪雅如此滔滔不绝，哈尔肯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他一言不发地凝视着那双永远澄澈的褐色双眸，忽然伸手抚上她的脸颊。

　　女孩柔嫩的肌肤，感受到了粗糙。
　　哈尔肯从小练箭，食指和中指上有拉弓磨成的茧子。
　　然而在手指和脸颊之间，还多了一层湿润的触感。

　　“你哭了。”王子轻声道。
　　迪雅眨了下眼，摸向脸颊，“啊。”
　　“……从没见你哭过。”他的手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没想到……第一个把你惹哭的人，竟然是我……”

　　女孩闭上眼，满溢的透明液体浸湿了睫毛。
　　“因为我和九王子认识的时间很长，”她微微勾起嘴角，“长到能感受你的心。”

　　刚才因为着急想劝说九王子，迪雅无意识中用操作神经系统的念能力，修复了脑部手术的副作用。
　　恢复对情感的感知能力后，她就做出了上述一系列令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现在的我，只要这样看着九王子，就能感受到你的矛盾和痛苦。”
　　“很早以前，我就有机会恢复原本的情感能力。却因为害怕一直没有那么做。”女孩把手覆上王子的手背，垂眸道，“多亏了九王子，我才能克服一生中最大的恐惧。”
　　这一次，不是平行世界传送来的量子信息，而是货真价实的、属于【这条世界线的我】的情感。

　　“不久前，我知道了一件事。和九王子一样，我的人生也是被安排好的。可是，正因为九王子，我才有了关于‘自我’的真实感。因为我自己做出的选择……现在才会和九王子在这里。”
　　迪雅用袖口擦了擦脸，慢慢恢复了冷静。
　　在哈尔肯看来，这和她往常的面无表情相比，有哪里不一样了。

　　“还有15分钟。抱歉，耽误了这么久……”
　　女孩正要跳下舞台，却被一把拉入怀中。
　　哈尔肯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双眼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水光。
　　“该说抱歉的是我。”他低头耳语道，“……谢谢你。”

　　迪雅靠在哈尔肯胸前，泪水沾湿了他的西服外套。
　　隔着衣服传来的体温，让她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两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

　　迪雅惊奇地发现，大脑似乎丧失了时间感。
　　这一定是……所谓的“幸福感”吧。
　　沉浸在这种暖融融的感觉中，脑袋有点迷糊，连身体都似乎变轻了。

　　就在她舒服地快要睡着的时候，抱着她的人动了一下。
　　下个瞬间，肩上一股力道把她猛地推了出去。

　　迪雅迅速转头，见哈尔肯从西服内侧掏出一把枪，瞄准她身后——宴会厅正门的方向。
　　“砰”的一声枪响，后方传来重物倒地声。
　　差点赢得世界级西洋弓大赛冠军的第九王子视力绝佳，准度惊人。这一优势在用枪上也发挥了出来。

　　宴会厅内光线很暗，迪雅调高了视觉灵敏度，才辨认出被击中的是谁。
　　“歇朱尔……？”她皱起眉，“为什么？”

　　两人跳下舞台，小心地接近目标。
　　哈尔肯走上前，习惯性地把死者手边的武器踢到远处。
　　面相文弱的眼镜男躺在地上。他胸口中弹，似乎是一枪毙命。握枪的右手松开了，左臂缠满了绷带，一直覆盖到手背。
　　想必刚才他是用右手举枪，瞄准了背对着他的迪雅。如果命中，或许能一次放倒他们两人。

　　王子双眼微眯，“他不是歇朱尔。”
　　迪雅立刻反应过来，瞪圆了眼睛，“是第四……”

　　话音未落，眼前景物忽然变了。

　　映入眼帘的，竟是宴会厅黑洞洞的天花板。
　　胸前有股热流。
　　鲜血像喷泉一样，从胸口心脏位置的几个洞口汩汩涌出。
　　丰富的科学知识告诉迪雅，她的身体只有几秒可活了。
　　女孩用尽全力，才勉强抬起头。
　　九王子倒在旁边，和她一样左胸中弹，衬衫和西服都被染得一片血红。
　　他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微微扭头看向她，又望向不远处站立的人影。

　　“很遗憾，王弟。”原本已死的青年望着濒死的两人一笑，用与外表不相称的口吻道，“我才是下任国王。”

　　之前在1009室遇到迪雅时，“歇朱尔”的那番说辞，是虚实交替的谎话。
　　第九王子的确从司法局回到了1009室，并且趁其他人昏迷的时候，带着手下去找上位王子们，使用念能力进行了灵魂互换。
　　但实际上，被转换灵魂的，只有第四王子切利多尼希。
　　这个灵魂互换的能力，其实是在钻继承战规则的漏洞。杀害王子将被判处极刑，所以他才用部下的灵魂以一换一，夺取目标身体控制权。第一王子私设兵的希卡库和维克多就是例子。
　　然而在最高审判室，从安检察官那里听说了【竖琴】后，哈尔肯决定不再牺牲朝夕相处的同志们，而是抓住司法局瘫痪的机会速战速决。
　　他知道第六位以后的王子们无心参战，所以打算向国王请求特赦。
　　上位王子中，切利多尼希是哈尔肯唯一承认的王子，因而牺牲了一位部下，保留了他的灵魂。
　　在歇朱尔体内的第四王子在1009室醒来，挣脱了束缚，还干掉了第九王子的所有护卫，伪造了现场，装成歇朱尔本人，企图蒙骗第一个发现现场的迪雅。
　　“歇朱尔”左手臂的枪伤是切利多尼希自己弄的。原因有二。
　　首先，如果全场都是死人，就他一人没受伤，会显得很可疑。
　　其次，第九王子部下的手背上都有羽毛刻印，而灵魂互换后，“歇朱尔”手上的羽毛刻印就消失了。切利多尼希认为迪雅可能发现这一破绽，才故意用血和绷带遮盖手背。

　　切利多尼希俯身凑近女孩，极富挑逗意味地抚摸着她的脸。
　　“可惜啊，死人没法当王妃。如果能现在把皮扒下来，倒是能保存很久……”

　　这之后，他似乎还说了些什么，迪雅没有听到。
　　她双目紧闭，意识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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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背景音乐：《Hesitative Consideration》出自《命运石之门》，详见某鱼的老福特~
本来没打算让迪雅恢复感情的，完全是写着写着迪雅巨巨就自己爆发了。
迪雅：解锁了新技能——嘴炮
Q：恢复感情的感知能力前后，迪雅言谈举止的一个明显变化是什么？
A：之前她和九王子说话时，只会称“九王子”，而不会用“你”。
歇朱尔的真实身份，有童鞋上一章就猜到的咩？
猜到的都是大佬~
码这章的时候，为了代入角色心理哭得稀里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