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谁的命运 ...
-
树尔便这么跟随公子月离开了宣昌,虽然只在这个繁华的城市待了几天,却有一种莫名的眷恋,就像是要离开母亲的怀抱。树尔立在船头,回望宣昌越来越远的影子,惆怅感如约而至,这不免又让她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番。她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的人,时时伤春悲秋却又实在是个没心没肺的主。
“杨姑娘。”月挂着他招牌的微笑走出船舱,来到树尔的身边。
“公子也无心睡眠?”对于这个问题,树尔却没有期待一个答案。她回过身,双手扶上身前的围栏,任夜风吹拂面颊,“公子相信有神明吗?”
“自然是信的。”
“我也信。我想一定是有哪位神明在天上无聊的时候看到我了。他一定明白我的梦想,所以让我来到这个世界,精彩地走一条我看不到结局的路。”边说,树尔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上一口气。这古代的空气还真是好啊!
“••••••杨姑娘?”月自然是不明白树尔的意思。
树尔“扑哧”一笑,回过身来:“不明白没关系的。这是一个新的开始,我要加油!”边说还边在月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呵呵呵,你也要加油哦!”说完就一边哼着《beautiful girls》一边回船舱里去了。
“••••••还真是个有趣的姑娘。”月望着树尔的背影低低说道。
“主子,普云大师有传书到。”甲板上的死角阴影里现出一个人影,正是上次在望乡楼里见到的那个竹风。
“念吧。”月的声音不再是平常的温润如水,却是现出一丝阴郁。
“‘可献杨与日’。”竹风的声音低沉而稳重,咬字清晰。
“••••••”月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传下去,先不回怒京,去仁川。”
“是。”竹风对于月的命令没有任何异议。
—————————————————分割线———————————————————
楚国都城仁川
“月,你到仁川来要做什么?”树尔对月来仁川的目的其实并不在意,而且也乐得四处转转。何况,这楚地的小吃和家乡的倒是有七分相似呢。
“我一个闲人,还不是四处闲逛嘛。”月望着面前正胡吃海塞的女子好笑,“这仁川城几年不见好象萧条了不少。”
“你以前来过很多次吗?”说话也不能耽误吃,树尔又塞进一口果仁鱼酥,眼睛却一直望着楼下的大街,“是挺漂亮的,不过没你漂亮。”
“咦?”月顺着树尔的眼睛望去,原来是一顶青纱小轿停在了街对面的绸缎庄门口,轿里出来的是一位女子,轻纱罗衣,青丝如云。侧首向小婢说些什么,光是一个四分之一侧脸就已让街上的人都长抽了一口气——“‘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是是在我家乡形容美人时常用的,可要记着哦。”树尔笑着举起手中梨花酒,“路遇美人,当浮一大白。”
“正是。”月也笑而举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树尔也有样学样的一口干了,甜甜的,挺好喝。树尔又喝下了几杯,脸一下就红了:“怎么,这么厉害啊?恩•••恩•••有点晕。”
“不会喝怎么还逞强?”月又笑了,在树尔酒气迷朦的眼睛里,本来已经仿佛月华笼罩的笑容更像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月,你,不要老,是笑。”树尔已然是醉了,半倒在了桌子上“其实,你的,名字到底是,什么啊?老是,呃,叫你,月啊,呃,月啊的,让我觉得,你,呃,会是我,的那个人呢。”
“为什么呢?”
“啊?什么为什么?”
“笑啊。”月避开了关于名字的问题。
“喔,呵呵,因为,你呀,长得太漂亮了,要是,老笑的话,会诱人犯罪的。这,也是夫子我,的训导呢。”树尔眯起眼睛看着月,“你,有你的秘密,我也有我的,嘻嘻,都要守好哦。”说完就沉沉睡去了。
“树尔?”月起唤树尔,见没了反应,“是啊,大家都有秘密。”这后半句是说给自己听的,声音小得可怜。
———————————————分割线—————————————————————
“主子,楚国南方的水灾已阔至四郡,梁大人依计划向楚廷告急。楚王命了长山郡王调走西翼军两万兵马前去支援,并抽调北方七郡的官粮、医官和药草送去灾区。”竹站在廊下,向刚从树尔房里出来的月报告。
“小墨子这个皇帝当得很不错嘛。”月挥手让竹风退下,“好好照顾小姐,等她醒了,就说我有事出去了。”这后面是对房门口的两个丫鬟说的。
这两个婢子都是月在楚地南域某个山寨里收的,一对双生孤女,都是性子沉稳,做事机灵乖巧,读了些诗书的,模样也生的颇为出色。而这间处处打点得精巧雅致的孤梅山庄是月多年前收的一间废宅,交给手下人打理,如今再看已是完全变了模样。
傍晚
树尔的酒醒了,揉揉涨痛的太阳穴:“啊,醉酒怎么这么难受呀。真不知道怎么那么多人喜欢喝酒!”
“小姐,把醒酒茶喝了,头就不会那么疼了。”穿鹅黄衣裙的姐姐香音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醒酒茶。
“谢谢。你们家公子呢?”树尔闻了闻那杯醒酒茶,还挺香的,就不再多想,几口喝了下去。
“公子爷有事和竹风护卫出去了。”答话的是着水红衣裙的妹妹香雨。
“竹风啊,这么久了,我还没看清他长什么模样呢。”树尔和公子月同行已经过半月,却是一直没有机会好好看看这个竹风长得是什么样子,印象中他不是隐在暗处就是死也不抬头。
“怎么小姐不是喜欢我们家公子,而是竹风护卫吗?”这些天相处下来,香音香雨姐妹两都发现了这位小姐毫无架子,好相处的很,所以在没其他人的时候,说话也没有多顾忌。
“去,我看是你对人家上心的很吧,我可是看见你偷偷绣香囊,上面的花样是‘雨润竹枝’哦!”
“香雨,是真的吗?”姐姐香音听了却正了颜色。见香雨没有否认,而只是红了小脸,“你难道忘了竹风已有妻房吗?我们虽然现在是下人,但是,你竟要去做人家的妾氏吗?爹娘泉下有知,会如何痛心疾首!”说到后面,香音的声音变得尖刻起来,眼泪也流了下来。
“姐姐,我——”香雨又急又羞,满脸涨红,也哭了。
“香音,虽然说,我也接受不了一夫多妻。不过,要是香雨她真的喜欢,你也不好——”
“小姐,你不明白。虽然我们现在的身份是卑贱的下人,可是父母幼时教训从不敢忘!我闵寨的女子绝对不能和其他人分享夫君!”
“怎么比我这个现代人还——”树尔不禁咋舌,“香音,这不是还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嘛,没准,到时候情况就不同了。”
“是啊,姐姐,你,你别——”香雨也急着解释,她和这个双生姐姐从小同甘共苦,互相扶持。而香音对妹妹向来是寄望甚高,只想她日后不说能得享荣华富贵,总也要嫁得良人,有个好归宿。现在却听得香雨倾心于一个有妇之夫,将来要是跟了他,就算不是做个小妾,也得和他人共侍一夫,怎能不急不怒。
“香音,香雨不会看轻自己的,她这么聪明,会有打算计较的。”树尔最见不得别人哭,却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旁边劝香音。
好不容易两人的情绪都平静了下来,树尔拉两人坐下:“两姐妹,什么都可以好好说嘛,我就没有兄弟姐妹,想吵架都没有人接口,我都不知道多羡慕你们呢。”
“树尔怎么没有兄弟姐妹,我不是说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兄长吗?”月一身藏青色的长衫,在下摆处隐绣着几朵冰兰,头上束着条缀玉的同色缎带,披着夕阳走进房来,身后跟着依旧一身黑的竹风。
“我可还是月的夫子呢。”说是这么说,这么久以来,除了时不时和月吟些诗词,实在是没教些什么。但月却完全不在意,依旧是好吃好住待着,甚至有点宠溺的意味。这着实让树尔有些不好意思,却不知月究竟是要把她留在身边作什么。
“公子。”香家姐妹见主人回来,忙起身行礼,退到门外。倒是香音从竹风身边过时,狠狠地刨了他一眼。见到香音如此,树尔险些笑出声来。
“以后,可别再逞强了。不会喝酒就不要勉强。”月坐到树尔对面,倒了杯热茶递给她,“醉酒总是伤身的。”
“••••••”树尔没有能答丄话。
从小到大,因为家里的事情,在家人朋友面前她总是给人以坚强冷静乐观开朗的形象,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她的脆弱,她的敏感。
读书时,老师同学都以为她是一个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看得开,大大咧咧的人。而实际上,树尔只是有着一颗受过伤的心,而且她极其的脆弱敏感,她害怕再次受到伤害,也从来不愿放下她可悲的自尊心去求得他人的关心。一个人的时候,常常一片落叶也能让她伤怀。但是,她的快乐却也是那么简单,一句随意的问候,一丝无心的关怀就能温暖她的胸口。
现在,月对她所表现出的关心和对她的照顾让树尔充满了感激,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月就像是上天送来的一轮明月,照亮树尔的生命。原来,我想要的只是这么简单的东西啊。树尔咬着嘴,不敢抬头看月,她怕月会看出她的心情,怕她会破坏这种感觉,这种她找了二十年的感觉。
妈,你能感应到吗?除了你,有人把我放在心上了,我没有去求他,我们之间也没有利益的纠葛,他会担心我喝醉伤身,他愿意做我的兄长,他应该是真的关心我吧?
我现在好开心!你在另一个世界也一定要幸福!
夜深了,站在窗前,望着满天繁星,树尔想起了妈妈:我会守护他,就像你守护我一样,妈妈。
关上窗户,爬进被窝里,还是想妈妈。蒙上被子,树尔嘤嘤的哭了,她想,可能再也见不到妈妈了。被子里都是眼泪涩涩的味道,让她想起那个终于摆脱噩梦的早晨。她和妈妈都哭了,却都不想让对方发现,侧过身,背朝着对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紧紧夹着双臂,不许自己抖动。只有被子,默默的咽下苦涩的眼泪。那个阳光灿烂的周日早晨,房间里便充斥着这种眼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