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控小短篇》临无

34、青史不传名（10）

　　母妃死的那年，白榆不过一岁多，还未开始记事，后来，等她明白自己已经失去了母亲时，她的脑海里却是半点都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

　　父皇因此总是觉得她可怜，故而在父爱的给予上便少了几分严厉，多了几分柔情。

　　记忆中，她常坐在父皇边上看着父皇批阅奏折，那时她总是乖乖的，不吵也不闹，等到父皇批完了，她才会去让父皇抱抱她。

　　父皇那时总不会拒绝，他会抱着她一起去用膳，去玩闹，会讲故事，会哄她入睡……就这样，她长到了七岁。

　　七岁那年，她偷听见了一些事，原来，母妃的死并不是因为生她伤了身子，而是中毒。

　　给母妃下毒的那人，恰好就在父皇身边，她央求着父皇处死他，却第一次，父皇没有答应她的请求。

　　直到这时，她才知道，原来父皇心中第一重要的人并不是她。

　　她委屈，她伤心，她怨，她恨，恨父皇包庇，恨凶手恶毒，更恨自己在凶手的眼中像只蝼蚁一样渺小的不堪一击。

　　七岁的她，实在是不堪与朝野内外有名的佞幸抗衡，这是对方亲自说给她听的。

　　虽过三年，她却还是记得对方被银色面具围住的一双深黑瞳孔中的不屑与轻蔑。

　　褚白榆想，有机会她一定要杀了他，为此，她开始读起了经略，耍起了计谋，学起了伪装……她逐渐的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帝姬。

　　父皇见她开始渐渐变得懂事的样子很是高兴，她也因父皇的高兴而真实的觉得开心，可回头，她又感到莫大的悲伤。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父皇看她的眼里有种迫不及待，好像，很期望她快快成长的样子。

　　褚白榆对此表示疑惑，但她还是不敢亲口问问自己的父皇，你在着急什么？

　　后来不过区区四五年，等到一个偌大的王朝被交托在她手里时，她才明白，原来父皇他，已经厌倦了那张金色的龙椅。

　　既是厌倦，便意味着不会在乎，因为不会在乎，所以登上皇位的是她褚白榆，大徵皇帝唯一的女儿。

　　真是幸运啊，没有人和她争，没有人和她抢！

　　然而让人伤心的是，身为唯一的女儿她依然得不到全部的父爱，以至于很久以后她开始怀疑，怀疑自己记忆中父皇真的有给她讲过故事，陪她玩闹，抱过她吗？

　　如此想法，具都出现在很久以后了，现在的褚白榆，她不过才十岁，即使被封了宸宁帝姬得了权力，即使她渐渐懂得父皇对她有所期望，即使她心里还暗暗恨着杀母仇人，即使再怎么样，她也还是一个少女的心性，到底会心存渴望，期盼着人世间最真挚的情感。

　　方海市跟在宸宁帝姬身边已经有段时日了，也看着帝姬每日努力好学有段时日，本来他听说帝姬小小年纪，威仪甚重时还怕不好当差，没想到对方除了有时练习弓马骑射时会请她指导，其他时候压根就不用他的。

　　再加上自从他进了羲和殿当差，一次刺客也没遇到过，方海市深觉自己好生幸运。

　　他想，若是能一直这样只吃干饭却不干事悠悠闲闲的度过每一天，那一定是种享受了。

　　就在他一边享受一边却觉得无聊的时候，有人看不过眼了，也不知是谁看见他抱着只兔子交给绫锦司的鞠典衣，便传谣他和鞠典衣有情，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传着传着帝姬知道了，义父知道了，帝王也知道了。

　　故此，他面对面体验了皇宫里最有权力的三人予他的三种态度，帝姬本是冷眼旁观不关心他的死活，最后却因为他那明面上死了实际上却成为凤庭总管兼暗卫营指挥使的义父要罚他时改变了态度。

　　看着义父和帝姬为了自己两人争执着，方海市此时莫名觉得有点荣幸，但同时他也是真切的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不和。

　　偷偷抬了抬头看向御案后的帝王，只见对方抱着自己带给鞠典衣的兔子正悠哉悠哉的撸着，压根就没关注台下争执的两人和跪着的自己与鞠典衣。

　　方海市心觉这么不行啊，毕竟他都跪了好大一会儿了，就在他想着说些什么时，争执的两人忽然安静下来。

　　侧耳一听，原是陛下不耐烦要赶人了，这自然是好，可是他站着走出去的后果可是他要和鞠典衣成亲的。

　　是的，帝王大手一挥给他和鞠典衣两个“有情人”指了婚，这可真不愧是一个好的处理结果，但前提是他们真的有情啊！

　　先不说自己的真实性别，就说他真是个男的也不能因为给个女子送了只兔子就代表他和那女子有情吧？即便他乐意别人也不乐意啊！

　　早知道真该让某人亲自来送的，被发现了还能得到帝王指婚，从此之后两个相互喜欢的人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多好啊！

　　可惜啊可惜，白白浪费了一次机会。

　　方海市想到这里，忽然有种冲动，他很想趁此机会说出实情，可是他的理智又拉扯着他不能说。

　　没办法，他只能将面圣时自己的解释又说了一遍，然后坚定地拒绝了帝王的赐婚的旨意。

　　“陛下，鞠典衣与卑职只是朋友，宫中谣传我俩私定终生皆是误会，请陛下明鉴。”

　　方海市虽低着头，可跪下的动作里却不见求饶惧意，只有不卑不亢的沉着冷静，看着这样姿态的青年，帝旭眼中一闪而逝的欣赏，方诸察觉，面具下的神情有些沉郁。

　　果然下一刻便见帝王不怎么在意道：“既是误会，赐婚之说那便作罢。”

　　“不过方海市，朕观你以武状元之身做个小小侍卫委实屈才，不如瀚北军营里走一遭，让朕看看你的本领。”

　　帝王本是慵懒之态，可说话间还是逐渐带上了几分郑重之意，殿内的其他人听着，心里也默默评估了起来。

　　方海市突然听见帝王意欲派遣自己去军营，心里高兴时又好生震惊，他以为，因着义父的关系自己并不会得到重用，毕竟这么些年他也看出来帝王和义父之间并不是那么平和的，那些隐隐的对抗虽不明显，但不代表没有。

　　方海市其实有些理不清帝王和义父之间的关系，若说信任，却又在某些地方彼此防备，若说猜疑，两人在一起的感觉却是谁也插不进去。

　　奇怪，好生奇怪！方海市心里暗暗腹诽着，面上却不敢表露丝毫，只恭敬叩拜道：“是，陛下。”

　　“好了，无事都出去吧！”帝王见事情解决，又给大徵瀚北防线选了一个可用之才，此时，也是该休息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