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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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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手吧,我来。”还不等姜遥说话,苏壑已经先一步开口。
“啊?不不不不用了。”姜遥有些结巴,“我……我自己可以。”
“可以吗?”苏壑满眼不相信,“我看你从宿舍大门走到这儿都挺费劲的。”
姜遥微微睁大了眼睛,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松开了手。
林荫道上没什么人,四下只剩树叶的沙沙声和两人的脚步声。姜遥偷摸着看了苏壑一眼,见他穿着球衣,于是轻咳一声,打破两人之间略显尴尬的沉默,“你要去打篮球?”
虽然这个问题听起来也是没话找话。
“嗯。”苏壑说,“跟纪泽他们约了,帮你搬完东西我就过去。”
“那个,”姜遥斟酌了一会儿,“昨天跟你说的……”
她不提还好,一提苏壑就想起他的车还得等,顿时那份助人为乐的心思就被打散,只凉凉说了句:“我不缺钱。”
姜遥:???
她一下被气笑了,“没说缺钱,说的是保密那回事儿。”
“是吗。”苏壑反应平淡,“没看出来你是在拜托我帮忙啊,而且刮了我的车我也没听见你一句道歉的话。”
姜遥难以置信,“路边没划线你就停了,还道歉?换个人早让你吃亏了。”
“小区限速40,你当时开到多少?”
两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又都不肯退让。
正吵着,苏壑身边突然掠过一阵风,随后他的肩膀就被拍了一下。那人没刹住车,往前又跑了几步才停下来回头看,然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是刚被提到的纪泽。
“怎么回事啊苏壑,开窍了?”纪泽一声口哨,“下来这么早就是为了给我们姜遥提东西?”
苏壑面无表情,“正巧碰上而已。”
“那得是真巧。”纪泽的眼神依然暧昧,“去哪啊遥遥?”
“管她去哪。”苏壑抢在姜遥前面开口。
姜遥:“……”
纪泽抱拳,“牛逼。”
他本来已经慢了下来,想和这两人一起走,但仔细一想又收回了这个决定,继续开跑,只留下一句“我先去买杯奶茶,等会打球记得等我”。
被纪泽这么一搅和,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姜遥只得加快脚步,走到车旁打开后备箱。
本来以为苏壑会扔下行李箱就走,谁知他还替姜遥放进了后备箱里。姜遥有些愣神,都忘了搭把手。反应过来的时候,苏壑已经转身走了。
姜遥正要把后备箱关上,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叫住苏壑,然后从后备箱里拿出两瓶水递给他,“你拿着吧。”
一码归一码,人家帮扛了行李箱,总归还是要表示一下。
苏壑也算给面子,虽然没说什么,但好歹接了水。
姜遥上车调后视镜的时候从镜子里看到他的背影。高高的个子,头发干净清爽,手臂和小腿都有着好看的线条。九月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将斑驳的光洒在他宽松的球衣上,又让他多出几分活力感。
“帅是帅,”姜遥自言自语,“就是人有点不对劲。”
车前盖突然“咚咚”两声,姜遥被吓了一跳,抬头就见纪泽拎着他的奶茶站在车旁。
“我的天,原来这GTR是你的吗?我以为苏壑的新车呢。我都馋好久了,我爸愣是不让买,你也太酷了。”
姜遥没想装这个逼,“我朋友的。”
“男的女的啊?”纪泽开始八卦。
姜遥挑眉,“怎么了?”
纪泽“嘿嘿”一笑,岔开话题,“你怎么还不走,发什么呆呢?”
“发动机预热呢不是。”姜遥随便找了个借口。
纪泽一点面子不给,“但你车没发动啊。”
他说着手搭凉棚往前看,姜遥也紧张地瞟向后视镜。苏壑在路口拐了弯,从他们这个位置已经看不到他了。
姜遥松了口气。
纪泽虽然没找到能让他姨母心泛滥的“实锤”,但心里多少也明白,于是意味深长地笑笑,“我也走了啊,下次有机会来看我们打球。”
姜遥没说去与不去,只说了声“拜拜”。
从学校到她租房的那个小区有四十分钟车程。为了每天能多出一点骑机车的时间,姜遥倒是肯牺牲这一部分睡眠。
来到小区的时候已近日暮,房东就在停车场门口等着姜遥。带姜遥进门之后,房东把手里的袋子放在玄关,“还没吃饭吧,今天家里做了糖醋排骨和小炒肉,给你带了点。钥匙我放旁边了。”
姜遥有些意外,“谢谢您啊。”
“没事。”其实房东对这小姑娘还是挺有好感的。这个小区位置比较偏,而且房子面积大租金也贵,并不是需要租房的上班族的首选。房东又正碰上急需用钱的时候,姜遥无疑是他的救命稻草。
“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需要就再打我电话。”房东说。
送走房东后,姜遥把行李箱的东西都拿出来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坐在茶几边的地毯上,一边吃饭一边在网上挑即时配送的家具。
单手拿着手机不好操作,她本来想点结算,但一个不慎就点到了“其它”分类,隔音板这件商品毫无预兆地撞进眼中。商品图是贴着隔音板的墙面,旁边摆着话筒架、吉他、贝斯等物品,“鼓房琴房乐队练习室消音”等大字被P在图上。
阳台的门没关,闷热的晚风将窗帘掀开一条缝,把不知道从谁家传出来的鼓点声吹入姜遥的耳朵里。和它伴在一起的还有酒杯碰撞的清脆响声,以及几句即兴说唱和男男女女的欢呼。
姜遥咬着筷子愣了许久,最后仰着头靠在沙发上看向雪白的天花板。
这几种声音构成了她十六岁的夏天。
而那个夏天,她回不去,也走不出来。
手机铃声把姜遥从放空的状态里拽回来。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她想也没想就接起来,“你好,是东西到了吗?”
这话说完她才想起不对劲,又退出通话界面,发现自己还没来得及下单。
“姜遥,”听筒里传来一道男声,“我们能谈谈吗?”
哪怕手机没放在耳边,这个声音也还是让姜遥怔住了。
她静静地看着漆黑的电视屏幕映出的自己。房东走了以后她就把T恤脱了,只穿一件吊带背心,胸口的纹身也暴露无遗。
那是一个被枯萎的玫瑰花枝缠住的骷髅头骨。
它和姜遥那张乖巧甜美的脸搭在一起,给人的视觉冲击是非常大的。但看久了以后并不会让人觉得反差感强烈,而是认为“她本来就很适合这样”。或许是因为纹身的侵略性太强,哪怕长得再怎么乖,气质也会被它往“野”这个字扭转。
“姜遥?”那边的人试探着喊。
姜遥的指尖抚上玫瑰花枝。纹身师的技术很好,肉眼是看不出它有什么异样,可用手还是能摸到那道蜿蜒的伤疤。
姜遥皱起眉头,好像那阵久远的痛感还隐隐存在。
“没什么好谈的。”她的声音极冷。
“我知道你不愿意和我联系,可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很后悔……”
“那你慢慢后悔吧。再缠着我,我就报警了。”
说完这句,姜遥就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沙发上。
这回她没心思拉黑号码,但对方也没再打过来。
桌上刚吃了一半的饭菜已经凉了,姜遥草草收拾了一下,又去把阳台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嘈杂,才静下心来继续挑选缺少的家具。
接着就是等家具上门以及摆好所有东西。这些事情都结束之后,姜遥洗了个澡躺到床上,已经是夜里十二点。
身心俱疲的姜遥没工夫再想太多,很快就入睡了。
但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天才刚擦亮,她就被噩梦惊醒。坐起来之后吸满了汗水的衣料凉凉地贴在后背,空调一吹,她便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床头暖黄的灯被拧亮,姜遥看着枕头上大片的泪痕发了两分钟的呆,然后掀开被子下床去换衣服洗漱。
手机屏幕就在这时弹出了周灏的消息,“今天有空的话可以过来提车。”
姜遥一手刷牙一手打字,“这么快?那我等会过去。”
“废话,给你弄了个通宵能不快吗,这不是怕你不骑车会死。”
姜遥心里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换鞋的时候她都忍不住吹起了口哨。
这个点还远没到早高峰,姜遥开着周灏的GTR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车行。周灏正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坐在店里喝罐装咖啡,见姜遥推门进来,也懒得跟她打招呼,只把机车钥匙连同白眼一起扔给她。
姜遥乐滋滋地绕着自己的宝贝机车看来看去,“行啊,这么速度,看来爸爸没白疼你。”
“赶紧滚。”
“你这人怎么这样。”姜遥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到周灏面前的桌上,“亏我还给你带了你最爱的皮蛋瘦肉粥,怕你只喝粥饿得快还又买了油条和牛肉饼。”
周灏打开餐盒,“行,那你赶紧走吧。”
姜遥满脸问号,“你这不就是换了个比较缓和的说法吗?”
“再不走陈远就要来了。”周灏嚼着油条含混不清地说,“他多半魔怔了,说最近突然想玩重机,让我帮他参考。”
姜遥一愣,“那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在他车上做点手脚,让他油门一踩死无全尸?”
周灏的油条险些拿不稳,“不是,爸爸虽然疼你,可你也没必要让爸爸赔上职业道德和这条老命去疼你吧?”
“嗐,我就这么一说。”
周灏半信半疑,“您这解释听起来倒真的挺遗憾。他又怎么你了?”
“昨天拿了个新号码给我打电话,我没认出来,不小心接了。”姜遥轻描淡写,“没什么大事。我跟他说了,再找我废话我就报警。”
周灏嚼着油条沉默片刻,“那他确实魔怔了。不过还好,你这狡兔三窟一样天天搬家,以前认识的那些人除了我应该也没谁知道你住哪。”
“那你可别说漏嘴了,不然我把你店砸了。”姜遥半开玩笑半认真。
周灏“啧啧”几声,“没想到遥姐这气势还在。”
“说什么呢?”姜遥突然正经起来,“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南州市十九中理科状元,别把这么社会的说法套到我身上。”
周灏挥了挥油条,“行了,走吧,别在这影响我胃口。”
“别急啊,来给我拍张照片。”姜遥把手机递给周灏,“这么帅的新车,我得发个微博纪念一下。”
周灏拿她没办法,只得放下油条,站起来给她咔咔拍了几张,“满意了吗?我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姜遥没理他,慢悠悠检查着照片,没一会儿又想起一件事,“我们车行给跑车补漆都什么价位?”
“那得看是什么价位的跑车,还有要补的地方是多大。”
姜遥比划了一个长度,“大概这样,车的话……”她伸出几根手指在周灏眼前晃晃,“比你的贵,目测这个数。”
周灏一口油条险些卡在喉咙里,“倒也不必踩我一脚。你说的是你那个同学吗,好像前几天送到对面那家去补漆了,我问过那边的店员,说是六千左右。”
姜遥翻出通讯录里苏壑的那个未接来电,“那我给他八千吧。”
“商量好了?”
“没。”姜遥按着手机键盘,“刚吵了一架,但想想还是给了算了。”
周灏不由翻了个白眼,“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