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怂包决定来硬的》曹子衿

3、第3章

　　瑞凡没有拿出订货收据，瑞父没说什么，抽抽噎噎的蔡海萍居然也没追问。

　　晚饭时瑞父甚至还给瑞凡破天荒夹了只虾，蔡海萍阴阴朝她飘过来两道刺样目光，还是什么都没敢说。

　　以前挨了打就忍着，这还是瑞凡头一回跟一条疯狗正面刚上。谁知疯狗怂了。

　　真是从没想过的胜利，值得继续探索！

　　饭后回房关上门，生活似乎一下就无痕切回到有序、稳定的日常。瑞凡却在刹那间，思绪跟一个人影重新接上了线——

　　宫玉书。

　　时隔八年，没想到再见面，不但没有恍若隔世，反而有隐隐震荡的感觉。哪怕现在，她的注意力也完全被下午那平平淡淡的刹那吸引，攫紧。

　　瑞凡脑仁疼，心似乎踏到空处。

　　这些年来，她尽量避开跟他有关的新闻，更不参与老同学们谈论他的话题。本以为自己早已淡忘了。

　　但其实，她记得自己远离他的每一步。

　　宫玉书是个得天独爱的人。他光芒四射，磁力强劲，瑞凡被他吸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幸运的是，他也主动朝她靠近。

　　但这种好感萌生没多久，瑞凡就隐隐听谁用夸张的口吻，说他家境异常显赫，任何凡人接近他，都是别有用心。

　　之后，每当他近一点，她心中暗自欢喜，隔天却会懂事地退一些。

　　宫玉书也不是冲动执着的人。看出她的动向后，他也会自觉撤开一点。

　　总之高中三年，他们一直以“好朋友”相称，明明彼此眼中似都有异，两人却从没说过过线的话。高考后他出国留学，两人从此分道扬镳。再之后，他回国，但他们在不同的城市发展，没有交集，也就自然而然断了关联。

　　沉默中尘归了尘，土归了土吧。

　　但现在想来，其实当初好多顾虑都是庸人自扰。

　　瑞凡不奢望进入他的人生，哪怕重生回来的今天，也不敢那么想。

　　但男女之间，也并不是非要往恋人里发展的。

　　宫玉书是她人生中遇见过的最好最完美的人。不做恋人，也不该就那么不清不楚地断了。只要她问心无愧，又何必在意路人的眼光，把这么活生生的一个好朋友，晾干成记忆里的一个影像？

　　朋友还是该做的。

　　瑞凡打定主意，一件缠绕她大脑好像很久的遗憾松散开来。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那么在意。

　　所以重生回来，她的几件人生大事一天之内提上了日程：跟老爸和好；跟宫玉书重新建交；以及……对了，横在眼前的，考一所更好的大学！

　　瑞凡收拾起对过去的缅怀，把书包打开——刚才蔡海萍攻击她“理科那么差”，她火速抽出书包里的模考，再翻开书桌上的真题，一一确认。

　　事实上她理科不差。物理、生物这两门，不论单科还是理综，试卷上叉都不多。但化学——

　　瑞凡叹气。

　　她化学不开窍。怎么都捅不开的那种。

　　初中化学还行，稍微花点脑子，死记硬背也能把化学分抓到90以上。可这一套，到高中就走不通了。

　　上高中后，那些时而反应、时而不反应的反应式更多了；元素表上没头没脑的生僻字，也呈几何级数增长；最后再叠加上有机化学的这个“基”搅那个“基”……瑞凡简直口吐白沫！她当然也无数次低下头来，尝试跟化学和解；但事实证明，到最后，她始终没有跟它同频过。

　　就这样还选理科，是因为在当年的瑞凡看来，化学不过一个科目而已。有物理生物罩着，赢面总比文科要大得多。

　　要知道，从小到大，她的史地政老师，无一例外，上课就领着学生在书上划线，边划边说：这个要背；这是考点；这是重点考点——哪有什么趣味可言？

　　这也导致，她的史地政全面阵亡了。

　　可现在回过头来看，相比史地政，她更痛恨化学。毕竟化学知识在她高考后，就从她的生活里变成了小透明；相反，史地政却化身为生活中的常识和典故，渐渐散发出迷人的光辉。

　　既然这样……

　　“你要干什么？”

　　第二天新班报到，班主任老夏满面的笑容，在听到她的要求后，一下变得讪讪。

　　“这不是刚分班吗？考前刚填的文理志愿……”他顿了顿，“我们这个班，多少人打破脑袋都进不来！再说你的理科不错啊！稳定发挥，上第二梯队；加把劲冲清北，老天也可能开眼啊！”

　　瑞凡深思着说：“但明年高考的题目，理科特别难，分数失去了中间分层的作用。很多稳上第二梯队大学的人，都发挥失常，跌到跟第三梯队的人一起了。”

　　老夏一怔：“明年？”

　　瑞凡回过神，囧了一下。

　　明年的理科难不难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清楚自己真的跟化学处不下去了。多一天也不行，更不想为它多浪费1分钟。

　　瑞凡：“对不起，夏老师。权衡过后，还是文科靠谱些。”

　　瑞凡以前就是重点班的学生，老夏是她高一高二的班主任。他说：“但你要清楚，现在我们理科重点班，老师基本上都是原班人马，你都熟悉，同学你也认识大半；要是换班，你就要重新去适应你没接触过的教学方式，从头建立新的师生关系，会很吃力！”

　　瑞凡硬着头皮，诚恳说：“我明白，但我还是想试试。”

　　老夏见她去意已决，虽然不爽，仍用一种不带指责的态度，说：“那你自己去碰一碰。你的文科……反正看哪个班愿意收你！谈好了过来打个招呼。”

　　瑞凡拔腿就往文科重点跑。

　　文科重点班的班主任人称老李，眯着眼睛听完她的请求后，别的也不说，笑嘻嘻手朝她一摊：“分班考试的文科成绩！”

　　瑞凡一窘，说：“那个不是很理想，但我一定会好好努力……”

　　老李笑着，依旧朝她摊着手。

　　瑞凡这才抠抠搜搜把成绩单递过去，老李展开的同时，就朝天爆发出“呵——！”的笑声。

　　他边笑边把成绩单重新合上，闲闲递回给瑞凡：“史地政门门低空飞过，数学也一般——不是我说，文科不管哪个班，我们为什么要多收一个分母啊？班主任不用考虑重点大学升学率吗？”

　　瑞凡：“我……”

　　老李打断：“同学，劝你回理科！你理科不错——虽然你颜值很高，可能倒推半学期，我都会很高兴接受你！哈哈！但高三起，我们就没精力看颜值了！节骨眼上，别开玩笑啊！”

　　瑞凡：“李老师……”

　　老李挥挥手，转身进教室，给了她一个“关门送客”的背影。

　　大开的教室门里，无数双感情色彩各异的眼睛望着她。其中有近一半，是她曾经的同班同学，人们都像在看一个可怜虫。

　　没想到，接下来，这一幕又重播了两遍。

　　文科总共四个班，重点班外，平行1、2、3班，完全照分班成绩来排的，1班高于2班高于3班。

　　瑞凡上辈子从没跟平行班打过交道，可现在，不但平文1班，连2班都不要她！只剩下超级车尾的3班了。

　　她握了握手里的成绩单。这关一定要过，但显然，不能再用刚才那种直白的方式。

　　她打定主意，一回头，正好看到平文3班班主任老王，手里拿着一只茶杯一张纸，从楼梯拐角处慢慢上来。

　　瑞凡忙小跑下去，全力卖乖：“王老师好！”

　　老王从浏览的纸面上抬起眼睛，有点意外，眼神里一副“这人好熟但她是谁”的模样，嘴巴条件反射地说：“哎，你好！”

　　说话间就要溜过楼梯缝隙，跟瑞凡无声擦肩了断缘分。

　　瑞凡连忙一手接过他的茶杯，说：“王老师我帮您拿！”

　　老王愕然调整表情，把“咦？我杯子被人抢了？？”的神色按下，对上瑞凡一副天真殷勤的好孩子模样，大概猜到，这场是个劫数。

　　于是他也不再随便敷衍了，停下脚步，把瑞凡打量几眼，笑：“我想起来了，你是原来重点1班老夏的……”

　　瑞凡一脸祖国的花朵样：“嗯！我叫瑞凡！夏老师也常在我们班提到您！”

　　老王：“噗……”

　　他重启脚步，一脸“你少来”的表情，说：“骂我吧？怎么，嫌我们这些绿叶衬他那朵红花衬得还不够好？”

　　瑞凡哈哈笑，颠颠地跟上，彩虹屁开启：“没！他说越有能耐、越有才华的人，才会被派到条件最严峻的地方。”

　　老王脚下又一停：“嚯？”

　　瑞凡抓紧机会：“他说您‘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他说您‘步步常由逆境行，极知造物欲其成’；他说您‘人生易老天难老，但看黄花不用伤’；他还说您‘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

　　老王：“……叫他下了课不要走！”

　　瑞凡：“……”

　　老王眼神闪动，无奈道：“说吧，小丫头，你想干什么？”

　　瑞凡深吸一口气，把老王的双层玻璃茶杯当做人质似的往身后藏，眼睛一闭，拼了：“我语文英语年级前三，数学不算太差。文科过去不太行，但下次年级月考，我保证考到3班第一——您收不收我？”

　　一分钟后。

　　老王站在平文3班的讲台上，徐徐做自我介绍。他没有答应她，也没有回绝。瑞凡直觉有戏，便低调等在跟老王可以遥相呼应，同时离3班尽可能远的地方，静对着墙上，她被阳光投射出的孑然的身影发呆。

　　3班嬉皮笑脸的孩子们很快发现了这个落单的人。他们相互提醒，用意味深长的目光远观。

　　“是原来重点1班的班花！”

　　“她在那边干嘛？”

　　“是不是BF在我们班？”

　　“扯！怎么可能……”

　　忽然有人轻拍她的肩。

　　瑞凡木然回头，一怔。又是宫玉书。

　　他似乎洞悉了瑞凡跟前面这间教室的远程关联，眼尾扬起漂亮的褶痕，看似微笑，眼底却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担忧。

　　他轻问：“听说你要转文科？”

　　尚未被时间冲淡的关怀，让瑞凡有点恍神：“嗯……”

　　宫玉书露出个震惊的表情，暗暗朝3班偏偏头，气音说：“不会去他们班吧？”

　　瑞凡尴尬，遮遮掩掩：“……嗯。”

　　宫玉书显然急了，耳根噌地一红，劝道：“别冲动！不至于！回头我想想办法，去老李他们班！”

　　作为一个她昨晚重新决定为“朋友”的朋友，没想到他对她的用心，几乎到了要替她负重前行的地步。

　　这是瑞凡在自己家人身上都没有体会过的东西。

　　她有点透不过气，甚至有几分动摇。但……

　　她说：“谢谢，不过……”

　　“哎，那位——”前方教室里，传出老王的声音。

　　瑞凡拉回注意力，先扫到平文3班里相互偷偷拉扯、朝宫玉书纷纷回头看来的一众女生，然后才斜斜透过窗户，对上老王一脸促狭的表情。

　　她抬起脚步，从他面前走开，快步来到3班门口。

　　对。这么一件小事，她不想给他添麻烦，更不想让他看轻。

　　何况说到底，他也还不过是个孩子，哪能替别人负什么重？他该无忧无虑过他的生活。

　　老王远远地瞄宫玉书，脸上仿佛有老鸟对小鸟的嫌弃，却决定轻轻揭过，转身朝瑞凡看过来，说：“姑娘，你还记得刚刚抢人家杯子的时候，对人家的海誓山盟吗？”

　　说着，还伸手转了转他搁在讲台上飘着大片绿叶的茶杯。

　　平文3班一静，接着响起一片懵懂的笑声。

　　瑞凡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宫玉书——他抓住机会，对她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去。

　　瑞凡偷吸一口气，回头对上老王的眼睛，认真道：“当然记得。”

　　老王嘴角往上一牵，转过脸去，对他们全班人干笑一声，才亮起嗓门道：“大家都听到了——这位同学向我保证，一个月后，咱们暑假回来的摸底考试，她要考到咱班第一！哦对了，她现在光是看史地政成绩的话，文科倒数吧！”

　　话音未落，平文3班嗡地一声炸开。

　　“文科倒数！一个月就想考第一！”

　　“看不起谁呢！”

　　“在重点班的人眼里，我们都是渣渣！哈哈哈！”

　　“笑个屁！哎，陆灵旋！有人要抢你的位子啦！”

　　“那么厉害，直接去重点班啊！来我们班找什么存在感！”

　　“嘻嘻，说得像倒数不是她自己考的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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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王笑眯眯望出来：“看看，新班的同学们都表示了一定程度的怀疑——瑞凡，你怎么说？”

　　瑞凡平静道：“达不到的话，我自己走。”

　　在全班又一次爆发的热议中，老王一晒：“进来吧！”

　　瑞凡再回过头，只见宫玉书抱憾对她笑笑，又立刻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他挥挥手走了，她却感受到被鼓励。

　　于是，在各样的目光中，瑞凡走进成绩最差的文科班，找了个空位，稳妥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