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您一见钟情》喃喃自语的马丁

7、猫

　　清健开车把丁鹭送回了学校，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丁鹭是还没有消化自己喜欢上清健的认知，而清健也讶异于自己的心动所以略有些无措。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沉默并不显尴尬，反而都在内心暗暗感谢对方没有主动搭话。
　　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后，清健想起今天收到了两个快递信息，一个应该是尼古拉斯赵四的猫粮，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他边走边在脑中回想最近都网购了些什么，但是直到拿完猫粮他都没想到自己买了些什么。
　　“砰——”
　　快递柜门弹开，一个大信封静静地躺在黑暗处。
　　清健伸手拿出信封，毫不在意地翻到背面看寄件人信息，却在看清信息的下一秒愣住：
　　寄件人是一家外资律所，准确地说是一家日资律所。清健接到的翻译合同条款和法律条文的工作基本都是这家律所。之前律所的高级合伙人有给清健打电话谈及请清健做律所的秘书，专职翻译条文，可能还会涉及到之后去日本见客户的对接翻译工作。清健当时和对方谈了一下职业发展，之后因为对方没有再提及也就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
　　但是快递信封的附单备注上明确地写着：合同文件。
　　清健把猫粮往地上一放，几乎是用扯的把信封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小册劳动合同。就着快递自提点略显昏暗的灯光，清健迫不及待地翻看了起来，犹如在沙漠中跋涉的旅人看见了绿洲，惊喜和幸福感占据了大脑。
　　合同并不如之前商量的那样主要是笔译，而是一份驻外的合同。合同中夹着的一张便签纸解释了缘由，因为律所驻外的秘书怀孕了要回国安胎，但恰逢大客户近期有变动，所以律所想找一位有能力的能信任的日语专业人士来协助展业。高级合伙人推荐了清健。但是因为时间比较紧，所以要在一个月内去日本。
　　清健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决定要签这份合同，可是当他把猫粮重新提起来的时候，他脑中浮现了丁鹭红彤彤的脸。
　　清健顿住了脚步，他一天经历了太多情感起伏:虽然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学生很可爱，但是真正意识到丁鹭对他而言不只是一个学生更是一个女孩子是在今天；尚未来得及思考是坚守教师身份放任感情随结课而消失还是去为难得的怦然心动向前迈出一步，突如其来的未来抉择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切都让清健觉得生活像是大型对撞机中的粒子流，不断加速，然后产生莫可名状的变化——没有时间思考，情感凌驾理智，本能超越情感。
　　这世间的故事多的是还未开始就结束，心动并不意味着行动，不如趁尚未深陷抽身离开。
　　清健回到家，打开一包猫粮给尼古拉斯赵四倒在碗里。尼古拉斯赵四半呼噜着吃着稍显晚的晚饭，感受着铲屎官的手在脊背上抚摸着，不似过去那样的全心投入，似乎带着犹豫。尼古拉斯赵四慵懒地甩掉铲屎官心不在焉抚摸的手：既然不能专注取悦本猫，那就还是不要做了。
　　“喂，我们可能要说再见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一道男声，应和他的只有一声动物的呼噜声，不知是已知结果的接受还是对离别的无所谓。

　　周一晚上，丁鹭在教学楼的空教室里上自习的时候收到了清健的微信。
　　清健请丁鹭在自己的朋友圈帮自己转发一条收养小猫的信息，还附上了一张备忘录图片，上面形容了小猫的情况和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丁鹭随手发了朋友圈后，随意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养你的猫了？”
　　清健那边迟迟没有回复，丁鹭还以为是自己交浅言深，刚准备打出一句：“没关系，可以不说的。”却发现窗口面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可是好几次的提示之后，清健也没有回复过来只字片言。
　　怎么了？
　　就在丁鹭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清健欲言又止的时候，清健的信息终于回复了过来：我要出国了。
　　简简单单五个字让丁鹭理解了半天，如果是那种出国旅游的话，没有必要把自己的猫送养，那看来就是要长期在国外了。
　　没有“可能”“打算”这种暧昧的有商讨余地的字眼，直接就是“要”这样的决定性词语，也证明了结果的不可逆转性。
　　啊，他要走了啊。
　　丁鹭一下子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愣了一会，只是回了：“嗯。”
　　可是回到书本上，无论如何也不能进入状态。第一次喜欢男孩子，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喜欢对方，然后就被疾风骤雨般的现实教了做人。
　　虽然现在大家都会说真爱可以战胜距离、身份，但是对于丁鹭这个恋爱初学者来说，她想要的就是在结课之后还能够聊聊天，在这个速食世界中慢慢了解对方，然后愈发喜欢对方或者逐渐失去兴趣。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电视连续剧一样，意识到喜欢然后就被现实戏剧性地拉开距离。
　　即使最终发现不合适，让彼此分开的也是不爱，而不是其他理由。

　　直到周三清健跑完大使馆办工作签，尼古拉斯赵四也没找到下一任铲屎官。
　　清健坐在收拾出来的大件行李中，无奈叹气。尼古拉斯赵四窝在自己的窝里，听到铲屎官的叹气，微微睁开眼觑着铲屎官。清健似乎也察觉到尼古拉斯赵四的目光，他走过来蹲在猫窝边，轻轻挠着尼古拉斯赵四的下颌，尼古拉斯赵四发出呼噜噜的舒服声音。
　　清健其实舍不得尼古拉斯赵四的，离开家乡在异乡漂泊奋斗的这些年都是尼古拉斯赵四陪在身边。看着尼古拉斯赵四从手掌大小的小奶猫变成如今这样，真的有一种养儿子的感觉。更令人不舍的是与尼古拉斯赵四一起经历的悲欢喜乐：在孤独的冬夜听着尼古拉斯赵四的呼噜声就觉得人间安好；在夏日炎炎之中看到尼古拉斯赵四窝在凉席上就觉得岁月温柔。
　　分别在即，无力相守只能期盼对方过得比自己想得好。
　　成年人与年少者不同就在于此，年少者许着自以为是的相守誓言，实际上却脆弱不堪；但成年人面对现实的残酷和冷漠，能够更快地整理好心情，去以实际行动代替誓言发声。
　　手机振动声打断了清健无谓的喟叹，发件人是丁鹭：老师，我有个朋友想收养小猫。方便的话，周六能把小猫带去教室吗，她去拿。
　　清健看着信息半晌，慢慢打出了一行字：好，谢谢你。

　　周六转瞬而至。
　　丁鹭从清健手里接过尼古拉斯赵四的猫包和生活用品，清健和叫韩菲的女孩互加了微信，清健给韩菲发去了记录着尼古拉斯赵四的猫粮品牌等信息的备忘录。
　　“尼古拉斯赵四今年的疫苗已经打过了。嗯，我想想还有什么要注意的……”清健思索着，却被韩菲打断了。
　　“老师，尼古拉斯赵四会得到很好的照顾的。”
　　清健看着眼前的女生愣了一下，然后苦笑着说：“也是。”
　　眼看没什么话要说，韩菲就拉着丁鹭准备离开。清健这才望向丁鹭，丁鹭今天异常乖巧，在课上也只是认真上课，除了看黑板，根本不与自己有任何视线交流。哪怕现在也是，低头看着猫包里的尼古拉斯赵四不抬头。
　　“回学校注意安全。”清健说。
　　“好，老师您也是，再见。”丁鹭有礼貌地道别，然后转身离开。
　　借着微微鞠躬的动作，避开了告别时的眼神交流。
　　或许真的是清健自己心里有鬼，觉得丁鹭与过去很不一样。一方面他觉得女孩子彬彬有礼与自己有距离是正常的，但另一方面又不甘心那个望着自己时眼睛里仿佛有灿烂星河的女孩子不再看自己。
　　走到校门口时，韩菲转头往后看了一眼，然后又转头望向丁鹭。
　　她不知道要不要说那个日语老师还在看着她们，但是看着丁鹭一脸低落，她又觉得还是不说为好：虽然丁鹭没说，但是叫清健的老师要出国这件事对丁鹭来说确实有点打击。虽然科技的发展让异地恋变得没那么难熬，但对于恋爱新手丁鹭来说，拥有一个能看得见摸得着，随时能够见面的恋人才是她意义上的“恋爱”。
　　“喂~”韩菲拉长音叫了一声丁鹭。
　　“嗯？”丁鹭强打精神看向韩菲。
　　“他刚说的你记住没有啊？”韩菲问。
　　“什么……”丁鹭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在看到韩菲目光向自己的右手瞥了一眼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记住了。过会你把尼古拉斯赵四的备忘录发我。”说罢，丁鹭抬起右手，冲着猫包里的尼古拉斯赵四笑了一下，温柔地说：“我带你回家。”
　　“啧啧啧，女人。”韩菲嘴上揶揄，语气却是带着笑意，她心中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同时又有种“女大不中留”的失落。她是看着丁鹭从周一晚上自习回来后一面神不守舍，一面又从社团到班里问有没有人要养猫。只可惜，学校里没有人要养尼古拉斯赵四，因为尼古拉斯赵四没有那么可爱，而且也有一定年纪，很有可能养不熟。
　　周三下午放学后，丁鹭找韩菲说了清健要出国的事情，同时丁鹭拜托韩菲假装自己要养猫，然后和自己去找清健收养猫。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你要养啊？”韩菲奇怪地问。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不想让他为小猫的事情发愁，但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是我做的。”丁鹭语气酸溜溜的。
　　“好吧~”韩菲答应了丁鹭的计划。
　　女孩子啊，不管之前是多么理性的“哥”，陷入恋爱之后都会有许许多多莫名其妙的想法。韩菲想，丁鹭或许已经思考过很多遍她和清健不可能这件事，但是心和身体总是不受大脑控制，想要为对方做些什么。
　　恋爱这种事，靠得住的永远都是心，而不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