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您一见钟情》喃喃自语的马丁

6、お花見

　　三月，樱花初绽。
　　清健拿着语言学校的和服赏花体验活动班级报名统计表走向教室，一推门就看见穿着藕粉色卫衣的丁鹭半弓着身在接水，饮水机咕嘟嘟的，丁鹭闻声一笑。
　　“笑什么呢？”清健问。
　　“就觉得咕噜噜的声音很可爱。”丁鹭带着笑意转头说，说完喝了一口水。
　　“就这样？”清健总是搞不清楚为什么丁鹭眼中总有那么多好笑的事情。他把报名表放在丁鹭桌上，丁鹭走了过来探头看了看问：“这是什么？”
　　“学校组织和服赏花体验活动，明天在Y公园。这是报名表。”清健走到讲桌前准备ppt回答道。
　　“这样啊……”丁鹭咬着杯子感叹道。
　　“去吗？”清健若无其事地问。
　　“明天啊……可能没时间。我下周有论文要交。”丁鹭耸了耸肩把报名表放在了桌角，似乎不打算报名。
　　“不去有点可惜了，学校给你们准备了很好看的着物（和服）。”
　　“不是浴衣？”丁鹭睁大眼问。
　　“浴衣也有，还有着物。”
　　“那穿脱不是很麻烦？”丁鹭皱眉思索道。
　　“倒是不用从单衣开始，总之老师们会想办法。所以你打算去吗？”清健看着眼前的姑娘问。
　　“虽然很有吸引力，但是还是论文更重要。”丁鹭笑着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清健挑了挑眉，没有再劝。
　　“清健！”佐藤老师推门进来叫清健，丁鹭转头向佐藤老师打了个招呼，佐藤也笑着招呼了一声。
　　“怎么了？”清健出了教室问。
　　“你明天去赏花吗？”佐藤问。
　　“不打算去。”
　　“有安排了？”
　　“一天就浪费在公园里了，有那时间，我都能翻译很多材料了。”
　　“赏花哪里就是为了去赏花？还有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们穿着和服，那才是春日最美的花。”佐藤切了一声鄙视清健的直男思维。
　　“到底什么事？你不会是就是过来问我明天安排的吧？”清健没意识到自己语气里带了些不耐烦，那是一种意料之外事件发生后的应对不及带来的不耐烦。同时，他心里os：我的花不是开在春天的。
　　“本来我明天能帮小樱老师他们的，但是明天我父母要来，所以我得用车接他们去玩。所以就想着让你帮个忙，你不是也有车吗？当然，如果你明天也去的话。”佐藤叹了一口气说。
　　佐藤是外教老师，家长从日本来看他也难得。清健想了想说：“你去接你父母吧，这事我再找找别人，如果没别人我就去。”
　　“真的谢谢你。”佐藤说罢离开了，清健推门进了教室。

　　课后，清健从最后一个同学手中拿到报名表的时候，丁鹭已经离开了教室。或许是论文真的很着急吧，以前总是等他一起走的丁鹭这次就是和众人一起说了再见后就离开了教室，那潇洒的姿态看得让人有点牙根痒痒，可偏生清健知道这才是理所当然。这种认知让他不快。
　　清健不服输地又细细看了一遍报名表，名单上没有那熟悉的两个字。他有点生气地把书放进书包里背起来，拿着报名表就走向办公室。
　　小樱老师还没走，看着清健过来笑着说：“你明天和我们一起去吗？”
　　“嗯。”清健应声。
　　“那明天我们7:00去店铺那边拿衣服，我把定位发给你。”
　　“好。”

　　周日。
　　清健开着车，副驾上坐着小樱老师，后座上堆满了和服和浴衣。开车绕进Y公园联系好的停车场时，已经能看到草坪那里有早已支好的换衣帐篷，一个老师还有几个学生在支另一顶帐篷。
　　小樱老师先下车去找学生帮忙搬衣服了，清健停好车走到后座，正在屈身拿衣服的时候，听见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问：“老师，你需要帮忙吗？”
　　清健猛地一转头，头狠狠磕在了车顶，一片金星的视野里，是丁鹭着急的脸。
　　“天，你没事吧？”
　　“没事。”清健揉着脑门从车里钻出来。丁鹭穿着一件白色V领打底针织衫，外罩水洗蓝的牛仔裤，长发扎成了马尾，一片青春洋溢，绽放在春日的樱花下。
　　“你不是还有论文吗？”清健听见自己这样问，语气中有克制不及的疑惑和惊喜。
　　“呃……卡文了。想着出来走一走会有想法。”丁鹭没有看着清健，眼神飘忽着回答。
　　清健作为一个老司机，想了一下Y公园和丁鹭学校之间的距离，然后好心眼地没有揭穿这几乎垮了一个区的“走一走”说法，笑着说：“确实，走一走有助于思考。”
　　说罢，清健又钻进车里，拿出一盒头饰递给了丁鹭：“干活吧，高材生。”

　　丁鹭确实是被论文折磨得头秃才被韩菲建议出来走一走的。只是当她走到教学楼后看到操场边的桃花开了的时候，突然想起今天日语学校有赏花活动，干脆就趁着大好春日来了Y公园。乘坐地铁几乎要穿过整个区，终于在移动扶梯的尽头看见了一片粉云，洋溢着春天的气息，仿佛世界坠入爱河。
　　只是因为丁鹭没有报名，没有她的浴衣或者和服。丁鹭就穿着自己的衣服坐在帐篷前的防潮垫上，一边看护着众女孩换衣服的帐篷，一边在投喂自己零食。
　　“丁鹭，你能帮我看一下我的包吗？我们打算到那边的白樱区拍照。”一个女生穿着椿花样的浴衣，提着一个托特包问着丁鹭。
　　“没问题。”丁鹭三两下把薯片嚼碎咽下应承。
　　女生快乐地和穿着男士浴衣的男友走向通往白樱区的十字路，背影带着羡煞旁人的幸福。丁鹭看了一会把目光移开了，清健这时也刚好从男生的换衣帐篷中走出来。清健一身银灰色的男士浴衣，还非常配合地穿了木屐。阳光打在银灰色的衣服上，隐隐泛着亮银色的暗纹，有种低调的奢华。丁鹭立时看呆了。
　　清健看到丁鹭坐在帐篷前，怀里抱着一包薯片，嘴巴微张望着自己，笑着走过去挥了挥手：“回神啦。”
　　“老师，你这样真的好帅啊。”丁鹭眨眨眼回过神来，但是又深深看了一眼清健说。“需要我给你在花前面拍张照片吗？”
　　“不用了。木屐穿着不方便，我就决定在帐篷这里留守了。”清健蹲下身翻了翻零食堆，头也没抬回复。
　　有点可惜啊。
　　丁鹭心想，老师这样穿真的很好看，而且不像老师，更像自己的同龄人。
　　“没有蜂蜜黄油的吗？”丁鹭听见清健边翻着零食袋子边问，丁鹭正在大嚼薯片的嘴停住了。原因无他，她手里拿着嘴里吃着的就是零食袋子里唯一一包蜂蜜黄油味薯片。
　　“呃……”丁鹭低头看了看零食袋子，本就是小包装的薯片，经不起丁鹭从搬完东西等大家换衣服开始就在吃的速度，已经快要见底了。
　　“sorry……我吃完了。”丁鹭舔了舔嘴唇，有点尴尬地把袋子捏了捏说。
　　清健看到了丁鹭手中的袋子，也看见小姑娘有点尴尬地红了脸，突然起了坏心眼：“我就买了这一包，好久没吃了，特别想吃。怎么办？”
　　丁鹭望着蹲在自己侧面的清健，比正常社交距离稍近的距离，能够看见清健白玉的面孔上认真的烦恼，不知道为什么丁鹭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我知道周幽王那傻逼为什么要烽火戏诸侯了——
　　因为想看见心尖尖的那个人笑啊。
　　清健只看见眼前的女孩子弹了起来，逆着春日的阳光，女孩子头也不回甩下一句话：“我去买蜂蜜黄油味的薯片，你留在这里。”然后就像春日的熏风一样飞也似地离开了，留下了尚未来得及反应呆愣在原地的清健。
　　清健噗地笑了出来，他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笑得像个傻子。
　　丁鹭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可爱啊。

　　蜂蜜黄油味并不是很流行的一个味道，公园里的小卖部卖的都是更好卖的黄瓜味、番茄味和原味。丁鹭跑了很多个小卖部也没找到蜂蜜黄油味的，她逆着人流走出花海站在湖心桥上低低喘着气。她满脑子都是蜂蜜黄油味的薯片带着大凹凸的外表跳舞，她认真地思考着Y公园周边有没有卖这个口味的罗森或者711。就在她沉迷思考的时候，湖上一阵清风吹过，吹迷了她的眼，也吹皱了她的心。
　　丁鹭一直知道自己的反射弧比大脑突触连接得快。很多次，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她早已奔跑在路上了。也正是因为这阵风吹醒了头脑一热就冲出去的丁鹭，21年的人生似乎收到了花信风：桃花开了，丁鹭第一次有了喜欢的人。
　　丁鹭站在桥上，大脑以飞一般的速度运转着：
　　——我喜欢清健？
　　——是的。
　　——什么时候？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开始了。
　　——哦。
　　——嗯。
　　——！！！
　　丁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桥上回到集合地点的，她只知道满脑子的感叹号在见到清健的时候变成了意犹未尽的省略号，似乎要在漫长的蓄力中憋一发大招。
　　清健也看见了丁鹭，发际线边缘因为跑动冒出了几绺碎发，整张脸都是红扑扑的，那双眼睛就好像发高烧，被烧得亮得惊人。清健也不招惹这个认真的小姑娘了，只是走过来说了一句：“过会先别走，和我一起善后。”
　　丁鹭平视着清健，许久笑了出来：“好。”

　　直到大家把衣服换下纷纷离开，丁鹭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她坐在不远处的树下望着穿着浴衣帮学生拍照的清健，感受着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喜欢一个人的冲击带来的余韵。第一次喜欢的人，每一个字都写满了克制不住的笑意，一如清健的名——琦，读起来是笑着的。
　　“丁鹭！”
　　丁鹭抬头，清健在帐篷那边招手叫她。
　　她起身走了过去，走近才发现清健手里拿着一件红色椿图案的女士浴衣，上面搭着金色的腰封。
　　“来都来了，不试试吗？”虽是问句，但实际上却是一个提议，隐隐带着不容拒绝。
　　“老师们都走了，而且我也不会穿……”丁鹭看了看四周只有自己和清健，张口就是拒绝。
　　“我给你穿。”清健语气淡定。
　　“哈？”丁鹭转头直直看向清健，一瞬间脑中闪过的都是社会案件。
　　“干嘛这么看我？”清健似乎也没料到丁鹭是这个反应，狐疑道。
　　“呃……不用了……”丁鹭转着眼珠，想着要怎么才能既不显得自己在怀疑对方人品，同时又委婉地拒绝。另一边，清健没有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歧义，催促着：“快点，过会天黑了就没法拍照了。”
　　“老师，真的不用了！我只穿了这一件衣服！”
　　“又不让你脱衣服！”
　　“啊？”
　　清健望着一脸懵逼的丁鹭，又想笑了。
　　“你怎么傻乎乎的呀。”

　　夕阳一点点爬上帐篷，从红色防水布上透了过来。清健站在丁鹭身后给丁鹭绑腰封。女孩子背挺得很直，阳光均匀洒在她的脖颈，带着鲜活青春的温度和春日暮色的暖意。
　　清健怦然心动。
　　当他举着手机给略显不自然的女孩子在樱花树下拍照的时候，镜头中的女孩子正是春日最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