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去胡来喜》烂泥森

1、愁去胡来喜

　　三四月份，陈郡青天白日，下着朦胧细雨。

　　茶寮黒木门大张，门外细竹竿撑起深灰色的油油篷布，帘后善才抱琵琶弹拨，帘前说书先生抿下一口白水高谈阔论，二楼窗头木家梨花商旗在风中飘扬，招迎四方来陈郡参与文辞大会的书生才子。

　　茶寮往西一百丈人进人出是处赌坊，两个戴圆帽、腰缠汗巾的男人守在门口。茶寮往东一百丈门可罗雀是家古玩铺子，窄窄的店门翕开一点儿，不过总角的小厮蹭着衣摆，在台阶上打哈。一个布衣丫头怯生生走来，十一二岁大小。她收起纸伞，雨滴哗哗地淌落到小厮鞋尖。小厮缩起了脚，仍是副半睡不醒的模样。

　　“胡来哥哥，胡来哥哥，你醒醒。”丫头躲入檐下，蜷起身子，双手迟疑着推了推小厮，“你去跟我爹讲，就说我娘让我找他。”

　　小厮压住丫头的肩直起身，揉揉晕红的脸颊，笑道：“你这丫头，怎么不自己进去说。掌柜的就在里头，还要我找。真够懒的。”

　　丫头羞得张张嘴，问道：“那姑娘在里头么？”

　　“不在里头在哪？生意不好又下雨，姑娘最近都不出门的。”小厮先抱怨一句，继而眼珠一移，逗那丫头道，“你这么怕她？她再凶也不能吃了你。”

　　边讲着，小厮“吱呀”一声推开门，将鞋底在地上碾碾，便跨入了铺子。抬眼就见姑娘木秀翘着腿躺在椅上攥着话本，弯眉微蹙，正眼瞪自己。小厮惊得一瞬起了鸡皮疙瘩，转而瞧向掌柜，只见他站在柜后，柜上摊着蓝皮账本，正摩挲着算珠发愣。

　　“姑娘好。”小厮滑头地问好一句，又道，“掌柜，你小女儿正找你。”

　　一语惊醒了掌柜。掌柜四十上下，长相颇清瘦，与那丫头肖似，常年战战兢兢像只鹌鹑。他神情困惑，又若有所悟，朝丫头招招手，示意她走过来细说，眼睛却不由地看向木秀。

　　丫头小心翼翼地从小厮身后探出了身，走到掌柜身侧：“娘要爹你早点儿回家去。她讲再晚就进不了城了。”

　　“哪座城？”木秀不动声色道。她问着掌柜，搁下话本、端端正正地直起上身。

　　“......金陵城。”掌柜愧疚地垂下摸算盘的手，似释然地闭了闭眼，道，“姑娘，真对不住。”

　　木秀道：“有什么对不住的，说来听听。”

　　“姑娘。”掌柜道，“胡来，你去寻东家过来，说敝人有要事商谈。”

　　“胡来，停下。”木秀续道，“我娘不管事许久，掌柜若有事直说便是，我自有分断。”

　　胡来迟迟地停下脚步，悄声跬步向后，直到背部碰着屋角硕大一尊瓷方瓶。

　　“姑娘当日年幼不记事。”掌柜道，“敝人得罪人初入陈郡时，举家能安顿下来，在铺子里做活，都是承令尊的恩情......后来令尊虽是......敝人感念东家，本不敢相求，只是敝人在金陵城内尚且有一老母，两月前便来信讲仇人已搬去，她又思念孙女。如今敝人亦有些积蓄，亦想着落叶归根，金陵城又......只是，只是，却愧对了东家。”

　　掌柜说着差些许垂下泪来，掏出白棉布来擦拭眼角，哑声道：“还望姑娘给个准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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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好难写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