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通天司众人首聚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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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司的门头看起来并不气派，外部看来，除了那块匾额，不过就是寻常宅邸，同云岫那如皇宫一般的更是没有可比性。
然而纪烬感觉得到，外部笼这一层仙灵，许是为了庇护，许是……被庇护着。
“来。”岑虞弦走在前引路，纪烬方一踏入，就有一处女声自远方来。
“陈老二！”对方喊道，“你一早上死哪里去了！”
“喔唷喔唷。”陈秫马上提着手里的纸包，“别喊了，菊花胡饼猪皮肉，这不是给你带回来了。”
纪烬一看，是个红唇美女。美女和陈秫嬉笑一阵，就看见了刚走进院子的岑虞弦。
“回来啦。”
她柳眉一挑，款步走来，先对岑虞弦平常地行了个礼，眼睛倒是撇到了他身后纪烬的身上。
陈秫见状，对纪烬道：“看，这是你芙姬奶奶。”
“呸！”芙姬骂道，“我是你奶奶！”
纪烬有些局促，只能拱手行李，规矩道：“芙姬姐。”
“长得真俊啊。”芙姬打量着他，一只手还搭上他的肩膀，“难怪你师尊总夸你，第一句说的就是你长得好看。”
她刚想凑近了看，旁侧的岑虞弦开口：“拿开手。”
芙姬看了他一眼松了手，退到一边道：“曹公子还没回来呢。”
“等他回来怕是要过年了。”陈秫道。
说话时候，已经进了门里。进门是个前厅，看起来依然普通，厅中放着一张太师椅。两侧是两排椅子，再寻常不过的摆设，甚至连一盆花草都没有，然而，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太师椅背后有一张挂画。
挂画几乎顶天立地，上面是一张威严的大统天尊座像。
纪烬在很多场合见识过各种天尊像，雕塑、画像、岩刻、话本……不过大多都为天尊一人。
大统天尊为宇宙之始，为万物之源，大多工匠画匠不会再把画面中放入任何的其他的人和事，如话本这种带连续故事的，他依然会有单独的供奉画面。
千百年来，从先秦开始至今的天人崇拜，与道教有细微的差别，虽然最终还是殊途同归，因此也算修道的一种方式。之后无论经历多少战乱和朝代更迭，后来佛教入中土，帝王依然相信天尊福泽护佑天下子民。
而这张里，天尊依然身居正位，两侧却有了其他的人物，这些人物的面目清晰，神态也各异，细看有八人。
以天尊为中心，头顶与左右手侧都放着一件法器。
法器两两相连，链接出了三角形的金线，并用金丝线掐出了仙灵走势，让凡人看不见的仙灵也具象了。
而周身围绕者的其他人，都有自己面向的法器，以虔诚祀奉姿态。
纪烬盯着天尊画像看了半晌，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才收回了目光。
“我们午膳后进宫，你就在这里等我。”岑虞弦风风火火走入，直接对纪烬道。
“……”此时纪烬忽然意识到，这一路过来，也不知道自己进京到底目的是什么，岑虞弦只说让他一起来，他便心也野了，不问缘由，这么一路跟来后，发现其实岑虞弦什么也不同他说。
他有点失落地点点头。
岑虞弦没有说话，芙姬倒是先看出来，走过来扶着他后背：“你师尊进宫自然是有要事，放心吧，他不是想丢下你。你初来乍到，和我们顽一会吧。”
纪烬有些尴尬，不动声色挣开道：“嗯……”
“我是这通天司里管财权的。”芙姬道，“你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和我说便是。”
“好。”纪烬点点头。
“挂你师尊账上。”芙姬又说。
“好。”纪烬用力点点头。
“他最喜欢听这话！”岑虞弦在一旁愤愤道。
纪烬环顾四周，问道：“这里，就四人吗？”
“连你师尊，原本是五人，但那两人暂时不在。”芙姬道。
“哦。”纪烬点点头。
“带你去看看房间？”芙姬道，“此次一来，估摸要待上一阵。”
“多谢。”纪烬说。
“这房间啊，在通天司建造之初便造了你的。”芙姬低笑道，“今天，总算是用上了。”
纪烬有些讶异：“……不是客房？”
“当然不是。”芙姬掩嘴娇笑，“你师尊一早就知道你会来，我们也都在等你呢。”
“来吧，我带你去。”芙姬道。
纪烬道了谢，跟着芙姬向内走去。
岑虞弦在他们俩消失的那一刻，转身面向了那天尊画像，又撇了一眼屏风。
陈秫在一旁开口：“你说他……果真那么神？”
“曹呈说过，他身上不存在因果。”岑虞弦在正厅踱步，“既然如今会因时间颠倒出现各种因果和结局，必然会在某时某刻发生我们不可控的差池。据说只有他在场，便如一件法器一般，可以改变原本的因果。”
“扶世，我不明白。”陈秫大高个子，在岑虞弦面前显出一丝乖巧，“若是如此，你我修正的天法，不就会因他衍生出了全新结果？”
岑虞弦微扬小巧的下巴，懒眸睨他一眼。
“求你了，大人。”陈秫双手合十，“告诉我一些。”
“我们修正的天法，本是真正的人间历史。因为被失控的法器干预，最终衍生出新的结局，我们需要把它修正成最终结局。简言之，天尊是书写者，而我们只负责编注修改。”岑虞弦瞥向屏风，“纪烬他……他的身世还是太上真君告知我的，太上真君窥得天象后，因为天象有异，似乎是因我们修改人间历史而大劫难逃，纪烬便是在这一世不得不被流放入人间的……或许除了真君本人，谁也不知他的来历和归处。法器，也是影响他出现的重要原因。曹呈算过他的命数…他只窥见一片迷雾，和太上真君所言几乎一样”
陈秫叹了口气，道：“所以，这不是同天尊的修法有矛盾之处吗。”
岑虞弦在正中那把太师椅坐下，翘起腿，拿起旁边的茶杯，用水渍在桌上写下字迹：“天尊只要天法最终规整为一，人间继续行进便可。”
“于他而言，既定之事，是一便是一，过程不重要。出现了一个新的人或事，无论中间如何，人间能继续前进便好。也就是带来了纪烬。不过毕竟天尊和真君之事，我们又不好过问，照办便是……”
陈秫点头：“明白了。”
“总之……”岑虞弦道，“现在也不要多想，反正如今……”
“我们的时日将近了。”
他喝了口茶：
“今日进宫为帝姬占卜，明日便是帝姬出嫁。”
“曹公子怎么说呢？”陈秫问。
“曹弥思说，只要……帝姬那日在路上不曾遇见神卫军，不把心意告知神卫军大统领，便会安安心心嫁与驸马。”
陈秫道：“弥思人不在，还把他卜算的卦象告诉你了？那帝姬若是真半路更改了心意……会发生什么？弥思看见了吗？”
岑虞弦垂着眼道：“弥思说，帝姬同大统领青梅竹马，但统领长她数岁，帝姬只能苦苦暗恋，知道不能肖想。”
“暗恋。”陈秫恍然大悟，“哦，他们二人是互相喜欢？”
“……”岑虞弦点点头。
“天尊在上！”陈秫道，“那帝姬……”
岑虞弦站起来在厅堂间踱步半寸，道：“若是她真同禁军统领重结连理，抛弃翰林学士之子，那必然是要和统领……私奔。”
“若是统领本身就无二心，那便是好事。”岑虞弦道，“至少帝姬在朝野之中，也不能让他有任何非分之想”
陈秫便又问：“其实帝姬同驸马在一起，自然也会幸福吧。”
岑虞弦轻轻吸了口气，他眯眼，带着些无奈的口气道：“也就活到，来年冬月了。”
“……”陈秫呆楞片刻，道，“是啊，要改朝换代了。”
两人无言，都看着天尊画像短暂出神。
岑虞弦动动脖子，才道：“我去换衣服。”
“我也去。”陈秫道，“晚上我们去风月楼订个位，权当给你和你徒弟接风了……”
两人绕过屏风的时候，岑虞弦猛然看见后面站着人。
纪烬还未收起错愕的表情，只是倒退了两步，才道：“……我走错路了。”
“……”岑虞弦道，“你真是小孩子，这宅子也不大，你还会迷路。”
“……我先回房。”陈秫道。
雨自屋檐淋落，长廊两侧纷纷而下雨帘，珠串似的纷落。
“明日帝姬出嫁，你同我一起去。”岑虞弦道。
“嗯。”纪烬应声。
岑虞弦又道：“现下去给我备雨具，我要进宫。”
纪烬道了好，岑虞弦就进了屋里。待他从内间走出，已换上了一身的罩袍。
朝中为官要穿官服，纪烬还是知道一些。但岑虞弦这件，显然同那些寻常形制不同。
通天司的占星袍同他们外袍也不太相似，更似一件及地的大褂罩衫。乍看一眼是墨黑色，暗色金丝罩于袍外，细看，背后是坠满群星的星盘，以金线珍珠细鳞片为饰，偏光就耀眼夺目。
岑虞弦把兜帽罩于头上，就剩下他挺翘的鼻梁和薄而浅色的嘴唇。
纪烬常常觉得，岑虞弦会对他有压迫感，那虽有是身为长辈于他的……但更多是自己对他不熟悉，也捉摸不透。
正想着，岑虞弦丢给他了一件同样样式的外罩。
“你的。”他道。
“谢谢。”纪烬说。
“芙姬同你说了吧。”岑虞弦张开手臂，纪烬便过来给他整理外袍，默契熟练似乎常做，“这房间是留给你的，以后来此地，随时可以来住。”
“你早晚都要带我来京城。”纪烬道。
“那当然。”岑虞弦语气慵懒，“你是我唯一的弟子。”
……
晚间，岑虞弦同陈秫进宫，宅院内独留了芙姬和纪烬。
纪烬身在门外，功课却不曾落下，一个人打坐冥想，巩固法
术。
晚间时候，纪烬在黑暗房间中坐起，走出房门时，芙姬远远喊了他一声：“小哥，饿了吗？”
纪烬摸摸肚子，轻轻点头。
“晚上就我们俩。”芙姬对他妩媚招手，“来，吃饭。”
两人四菜，已经算是丰盛。
“本来陈秫要去风月楼定个桌给你们接风，结果他们两位大忙人，这时还不回来。”
纪烬秉持食不言，一直默默吃完，放下筷子。芙姬捏着筷子抬眼看他，忽然红唇一勾，道：“你师尊常常提起你，说你是个无趣寡言的老成孩子。”
纪烬鼻里轻哼：“……是他幼稚。”
“岑大人可是个厉害人物。”芙姬微扬下巴，她喝了口茶，“外人常言当今皇帝崇文轻武，但实际上皇帝对修仙崇道之术却尤为重视，伏魔降妖精通法术之人，他还是本能惧怕，岑大人能在朝廷之上如鱼得水，可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再者，帝王自古谋长生，知修历足够便可羽化登仙，美美在天上谋个差事。若没有法术之人提点，很难独自完成。都说岑大人若不违天道，成仙是迟早的事。”
“……若他能全身心放在修道之事上就好了。”纪烬又轻声嘟囔。
“哈哈哈哈哈。”芙姬笑得给他斟了杯茶，“他只是表面看着不正经罢了，哎，我同你说这些是什么……”
正说笑着，外面穿来了开门的声音。
“许是你师尊回来了。”芙姬道，“去看看。”
纪烬出了门，看见了岑虞弦站在雨中侧身关门。
纪烬见状，手中仙灵织网，为他拂去雨水。
岑虞弦摆手道：“不用，这点雨，无需打伞。”
纪烬道：“得了风寒便有啥意思了？”
“为师现在说一句，你顶两句。”岑虞弦抬手，轻易解了他的织网法术，雨淋上了两人的发端，岑虞弦微微抬头，发丝已有些湿润。
“风雨雷雾，自然之力，我们的法力大多来自于此，为何不去触碰，要去规避？”岑虞弦道。
“……”纪烬瞪着他，对他忽然犯癔症还是有些不习惯。
“况且，我带伞了。”岑虞弦笑道，“刚给了陈秫。”
纪烬叹了口气，道：“进屋去。”
芙姬站在屋边，见他来了就迫切询问：“如何？”
“进去说。”岑虞弦道。
三人坐在桌边，一会时间，陈秫也来了。
纪烬给岑虞弦暖好了茶，又给他拿了帕子擦手。他深知岑虞弦这人矫情，手帕要细致擦他的根根手指。
陈秫岔腿一坐，大口干了一杯茶：“明日我们兵分两路，我和岑大人跟着帝姬的降亲队伍走，芙姬在蔡河的水路拦截，而纪小弟就在河流下段，这般，便能拦着统领和帝姬这最后一面了。”
“别人我不担心。”陈秫道，“弟弟，你行吗？”
“……嗯。”纪烬点点头。
“这可不是打惊蟛。”陈秫道，“哎，说起这个，惊蟛之事我也听说了，你那天真是神勇异常啊？”
他还竖起大拇指，对着纪烬比了比。
“没有。”纪烬腼腆，摆手否认。
“岑大人都和我们说了。”芙姬也掩嘴笑着，“他还说……”
“别扯别的。”岑虞弦打断她道，“明日之事要紧，只可成功，不能失败。”
芙姬被打断，只能吐吐舌头，
几人吃完了饭，纪烬又要伺候岑虞弦沐浴更衣。
岑虞弦淋了冬雨，此刻衣服仍然湿漉漉的。纪烬拿了他的大袍烘干，一边给让人给他温了沐浴的热汤。
温水的仕女就有两个，待水放好，岑虞弦才拉了帘子走入。
“府上多的是人来伺候你。”纪烬坐在他身侧道，何不让温柔的小娘子们帮你沐浴更衣。”
“他们都没你了解我。”岑虞弦手指抚着头发，侧目看他，“怎么，现在让你伺候一下都不愿意了？”
“……我哪句提不愿意了。”纪烬淡淡道。
“嘿。”岑虞弦摇了摇头，骂道，“越长大，越牙尖嘴利了。
纪烬怀着些心思，用洗面药草给他擦颈脖，他沉默片刻，问：“……人的命运当真不可逆转吗。”
“怎么，今日在门外听了多少。”岑虞弦歪着头，声音懒散。
纪烬道：“帝姬。”
岑虞弦眉头一舒，猜测他大概就听见了自己评价帝姬同统领那段，便道：“如你所见，人的命格是从出生便被编排好的，且对于洪荒大泽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若执意去改变原本该发生的，那必然会让所有陷入名为因果乱序混沌之中。”岑虞弦看向他，“倘若这个时间有人改变了一段历史，那极有可能此刻的我，便会倏然蒸发。”
“……”纪烬沉默片刻，道，“所谓历史便是既已发生，那我们又在做什么，又要如何改变？”
岑虞弦听罢，垂头一笑：“果然是我徒弟，凡人听罢浑然不知我所说之重。”
“但你要知道，天界、人界、以及地下地府鬼道，是我们所言的‘三界’，但所谓‘时间流转’仅存于人间。时间如流水过，你见的长河便成史。”
“而天地三界又存在无数物种，唯人需要这计量来算计自己短暂人生。”岑虞弦道，“听懂了吗。”
纪烬点点头：“大约能懂。“
“但是不是只要不破坏规律，便可以有办法逆转时光？”纪烬又追问。
岑虞弦闭目，这次没有解释，只是道：“你话太多了。”
“师尊……”纪烬还想说话。
“明日任务繁重，你独自完成，为师信不信得过？”岑虞弦睨他。
“……自然信得过。”纪烬道。
岑虞弦这才舒展眉头，道：“事成之后，有赏钱。”
“……”纪烬道，“好。”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通天司众人首聚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