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有木兮木有滋》小花枝

73、来日方长，留观后效

　　他将手肘搁在扶手上，用手撑着脑袋，歪头望着我，眼神温柔下来，“这丫头胆子太大，吓唬不住。”
　　我这才明白自己被他给耍了，一拳头挥过去，“谢庭柯你这个……”

　　他含笑接住我的拳头，顺势将我往怀里一拽，放倒在他的腿上，托着我的后脑，俯身亲吻下来。
　　紧绷了大半日的精神蓦地放松，再被他唇齿纠缠，我只觉得自己仿佛化成了一堆棉花，软得使不出半分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了我，起身将我抱到他的座位上坐好，他自己蹲在我面前，皱眉道:“你哪来这么大的胆子，亲自到这种地方来，还用了这么危险的身份？你可知道，若是我刚才没有认出你，后果会是什么？”
　　我别过头不理他，生气之外，还有点心虚。
　　可这个讨厌的家伙就是专会识破我的心虚，见我不回答，便含笑道:“说白了还是信不过我，是不是？”
　　我抿了抿唇，只犹豫了片刻，就立刻决定把话直说，“是啊，我怕‘来日方长’，到时你和我‘再行清算’。”

　　我说得认真，他却像听了笑话似的笑了起来，边笑边将额头抵到了我的膝上，闷声笑道:“你还是杀了我算了。”
　　我咬了咬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陛下莅临监督，微臣被抓了现行，实在百口莫辩。”他抬起头来含笑望着我，“只好求陛下暂且宽恕，留观后效了。”
　　心知他是有意哄我，我却笑不出来，只撇了撇嘴勉强示意自己没有不高兴。

　　这个表情自然骗不过他，他无奈地笑了笑，也没再解释什么，只站起身，道:“你就不要再出去了，我让荀明留在这里保护你，待会儿外面还有大事，不安全。”
　　“什么大事？”
　　他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怎么，陛下一定要亲眼盯着才放心？”
　　我心虚地别开脸。
　　“那好吧。”他笑道，“那只好，再委屈陛下服侍我一会儿了。”

　　谢庭柯换好了衣服，我便随他回到了席上。
　　气氛和方才并没有什么不同，吃的吃喝的喝，扯闲篇的扯闲篇，歌姬声音甜美，舞女袅袅婷婷。
　　谢庭柯说的到底是什么大事？

　　一曲歌罢，众少女如彩云一般随风飘去，上来了一群持剑的男子。
　　“京中戏班子新编练了一支剑舞，特地请来给诸位助助兴。”
　　谢庭柯一开口，场上就立刻安静下来，众人鼓掌叫好，纷纷醉眼朦胧地看了过去。

　　乐曲再起，音调低回，刀光剑影以一种舒缓的韵律满室徘徊。
　　谢庭柯慢慢饮尽了杯中的茶。
　　乐曲骤然转疾，舞剑之人同时眼神一凛，招式更迭加快，剑风呼啸，扇动一室烛火。

　　忽然，座上一些官员接连变了脸色，酒意也掩不住满眼的震惊。他们互相递着眼色，似乎都有些坐不住了。
　　我察觉不对，心里一紧，颇有箭已在弦之感——
　　就在这时，谢庭柯骤然厉喝:“一，七，八，十三，十九，拿下！”

　　我一惊，谢庭柯已然起身后退，状似无意地将我往身后一挡，荀明上前一步，横剑护在了谢庭柯身前。
　　舞剑之人闻声而动，剑锋调转，分别向着座中变色的五名官员刺了过去。
　　而那五名官员中，明明有三名是不会武的文官，却也敏捷地躲过了袭击，甚至与武士缠斗了起来。
　　我心头一凛，刹那间明白了——是栖云楼！

　　不用说，刚才的所谓“新编剑舞”，应该就是《栖云二十八式》了。
　　谢庭柯这是故技重施，因为栖云楼的武痴们没有谁可以在失传的绝学面前保持冷静。
　　他之前说到的时机还没成熟的计策，大概就是这个了。
　　至于那些数字，我猜测大概是事先给座位编了号，等到谢庭柯从那些人的神色中确认目标后，就喊出数字来下令逮捕。

　　谁又能料到，这场再普通不过的宴会，竟然是一场鸿门宴。
　　看沈奉年震惊的样子，大概谢庭柯事先也没有告诉他。
　　好在沈奉年领兵多年反应迅速，谢庭柯只一个眼色，他就立刻令门外的守卫封锁大厅，加入战斗。

　　远远的，我看到假扮守卫的苏微冲了进来，刚进来时他在沈奉年身侧没有看到我，就明显有些着急，目光移动到我身上时，我对他笑着抬了抬下巴，他才放下心来，上前和栖云楼人打斗。
　　栖云楼人虽然功夫高超，但到底难以以一当十，很快全部被擒。

　　其余大臣大多是文官，搞不清楚状况，都战战兢兢地躲在一旁，见打斗平息，才收拾表情和服饰，往前面站了站。
　　“将栖云楼一干逆贼押送御史台，听候发落。”谢庭柯沉声说道，待侍卫将人带走，又对其余众臣道:“今日宴上诸事，无论大小，不得走漏半分，否则，杀无赦！”

　　经历了一番打斗，又被谢庭柯威胁了一下，众臣早没了宴饮的兴趣，酒也醒了大半，于是随便吃了两口饭，胡扯了几句废话，便纷纷告辞。
　　送走众人，谢庭柯被沈奉年单独留下，请去里间喝茶。

　　进门时，沈奉年屏退了服侍之人，按理我也应和荀明一同退下。我不想走，想听，便不高兴地偷偷白了沈奉年一眼。
　　谁知谢庭柯却道:“清婉跟随将军多年，应是可靠之人，便让她跟着吧。”
　　嗯？他怎么知道清婉跟了沈奉年多年？

　　沈奉年有点犹豫地看了我一眼，道:“还行。”
　　谢庭柯看出他犹豫，又笑道:“跟了我，她从此就一定是可靠之人了。”

　　沈奉年便没再反对，边往里走，边道:“原来谢相早便知道清婉，却为何今日才突然和我讨要？”
　　谢庭柯不怀好意地睨我一眼，笑道:“看不惯肖充罢了。此人此前大肆卖官鬻爵，我手上已经掌握了证据，明天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原来如此。”沈奉年说着，引谢庭柯坐下，伸手去拿茶壶。
　　然而谢庭柯伸手按住了他的手，拿起茶壶给他斟茶，沈奉年当然不肯接受，谢庭柯却坚持，道:“此次多亏将军仗义相救，大恩不言谢，一杯茶而已，聊表敬意。”
　　沈奉年道:“大人客气了，我也是为防贼人趁虚而入。您常说国事当前不计私利，下官谨记在心。”
　　谢庭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两人各自啜了一口茶。

　　随后沈奉年道:“那天在朝上未及细看，今日在府门外，我观您脚步虚浮，气息不稳，是大病初愈、气血两亏之象。您这次，究竟受了多重的伤？”
　　谢庭柯摇头笑道:“没多重，早就痊愈了。”
　　沈奉年明显不信，挑眉，“真的？那过两招？”
　　谢庭柯失笑，“您这是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