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有木兮木有滋》小花枝

65、文武双全，温文尔雅

　　处理伤口的过程谢庭柯不让我看，我拧不过他，只好出门等待。
　　过了许久，瞿太医提着药箱出来，云乡端着水盆跟在后面，手有些抖。
　　我以为是水盆太沉，也没在意，向瞿太医询问了些注意事项后，云乡已经放了水盆回来，手却还在抖。我问她:“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使劲摇了摇头，“没有，就是，刚才……清理伤口，实在太吓人了……”

　　心瞬间揪成了一团，我举步就往里面走，倒也没忘了瞪着她丢下一句:“活该！不该看的别看！”
　　云乡顿时恍然大悟状，同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我进门时，谢庭柯正闭目倚在床头，神色疲惫，额上冷汗未消。听到动静，他便睁开了眼。
　　方才的对话不太愉快，此刻我就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好掩饰地走到一旁去倒水，尽管我还记得刚给他喂过水。

　　我心里惦记他的伤，便一边倒水一边说:“你再睡一会儿吧，赵欲新回来了我一定让他立刻来见你。”
　　“好。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我心下稍宽，便应了一声，将水杯给他放在床头的小几上，就走了出去，掩上门。

　　门缝合拢的前一刻，我又看了他一眼，见他仍倚靠在床头，头微微仰起，目视帐顶，似在沉思，眼神里透露出些许的忧虑。
　　这样一副神态，怎么也不像能睡着的样子。
　　我让云乡吩咐瞿太医给他加一点安神的药，然后又推开了门。

　　见我又回来，他很快敛了担忧的神色，笑容却还是不太真实，“怎么了？”
　　我在床边坐下，犹豫了半天，才问道:“你……是不是特别担心谢齐原？”
　　他的脸上慢慢消了笑容，道:“阿原父母去得早，他从小寄居在我家。但是，我父亲对三叔有些宿怨，所以对他并不好。他生来体弱，日子又过得不顺心，所以这些年里攒了不少痼疾，时常发作，也……去鬼门关前走过不少趟。”他长叹一口气，“我确实担心他挺不过来。”

　　抿了抿唇，我还是忍不住又一次道歉:“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不是你的问题，你不必歉疚。”他摇了摇头，目光深远起来，“这些东西，躲不开的。”
　　我隐约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正犹豫着要不要追问，他却在这时皱了皱眉，想来是伤口又起了疼痛。

　　不敢再问这些烦心事，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我忽然有点明白了他曾说过的“没有资格吃醋”，大概就像我现在，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劝慰他。
　　为免尴尬，我干脆跑去盯着他们煎药。药还没好，有人来报，说谢齐原的状况有所好转，至少是死不了了。

　　我长舒一口气，让云乡赶紧去告诉谢庭柯。
　　云乡出去片刻，就又回来了，我奇怪地道:“怎么了？”
　　“让别人去了。”云乡怯怯地看了我一眼，举起手，“陛下，奴婢以后一定管好自己的眼睛，再也不看丞相了！”

　　“噗。”我强忍笑意，故意阴恻恻地看着她，“你这个反应，更让朕觉得你心里有鬼！你是不是也喜欢他？”
　　云乡缩着脖子退了一步，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们对谢相的喜欢，绝对和您不是同一种喜欢的！”
　　？？？

　　我震惊了，“你……们？谁啊？”
　　云乡掰着指头数:“小红，小蓝，小白，小紫……”

　　手骨节捏得咔咔响，我咬牙微笑，“那你们是哪种喜欢？”
　　云乡面上泛起一片极浅的红晕，绞着手帕道:“丞相文武双全，温文尔雅，对我们这些下人都客气得很，主要是长得好看，有机会的时候大家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不过！”她好像刚醒了酒似的，“奴婢们对陛下绝对是忠心耿耿，以前他欺负您的时候，我们也都恨得牙根痒痒！”
　　呸！鬼才信！

　　我愤怒地踢翻了药罐……勉强保持了最后一分理智把药倒出来以后才踢的，然后端着药回去。
　　怒气冲冲地踏进了门，我猛地刹住脚步。
　　谢庭柯已经睡着了，大概是太过疲惫，一放下心来就睡沉了，竟没有醒。

　　烛火微暗，在熹微晨光中晕开，药香袅袅，伴着他浅浅的呼吸声，将我一腔怒气也转瞬化成了满怀柔情。
　　我轻轻放下药碗，轻轻走到床边，轻轻蹲下。
　　他睡觉总是很轻，这还是我第一次，有机会看他安静睡着的样子。

　　“温文？表象！客气？虚伪！好看？”
　　我伸出手指，悬空抚过他的眉眼，停在他的唇畔，“是挺好看的。”

　　长夜将尽，我就没再睡觉。苏微每天都会在天刚亮的时候起床练剑，我就直接去了噙月轩的后院。
　　风声飒飒，不待走近就可以听得清晰。我从禁卫那里要了一把剑，走进去。
　　见到我，苏微立刻收了剑，道：“陛下早。”
　　我朝他一笑，拔剑出鞘，破风刺出。

　　小时候练武的记忆过于遥远，再加上我本来就资质愚钝，所以过去两年的勤学苦练也没能取得什么成就。苏微弃了剑，徒手陪我过了上百招，给我指点了问题所在，最后还鼓励我：“陛下进步很快，来日定能有所大成。”
　　我笑道：“‘大成’还是算了，万一孤身遇到刺客，能撑到你们赶到，就可以了。”
　　面对我半开玩笑的语气，苏微还是回答得很认真：“微臣定不会让陛下孤身一人。”

　　心里很暖，我擦着汗坐到地上，放松了身子，笑道:“苏微，若我真的得偿所愿，你想去哪里呢？”
　　“全凭陛下安排。”
　　“你什么想法都没有吗？比如，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清晰可见的，苏微的神情恍惚了一瞬，然后他摇头道:“没有。”

　　看样子是有的。既然他不愿说，我也不便追问，也不想追问，反正那天会不会来、什么时候会来，都还是未知。
　　我点了点头，道:“先不说这个了。我想尽快放谢庭柯离开，现在过来就是想和你商议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