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有木兮木有滋》小花枝

57、忠良之后，奈何从贼

　　吴岱辞的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死死盯着他不动；谢庭柯也回望着他，面带淡定的微笑。
　　对望一会儿，吴岱辞突然放声大笑，“好好好，我就说，你怎么可能猜不到我的身份。你说吧，怎样才肯交出我派失传的绝学。”

　　谢庭柯在一旁的长凳上坐下，气定神闲地道:“第九代楼主名震天下，第十代楼主欧阳谷也名气不凡。为何到了第十一代楼主李霜意，就把栖云楼变成了见不得光的存在了呢？”
　　果不其然，吴岱辞怒了，咬牙道:“你还好意思提欧阳楼主。”

　　“李霜意说，欧阳谷是被朝廷暗害，让你们隐身朝野，颠覆朝廷，为欧阳楼主复仇。对不对？”
　　吴岱辞眯起眼睛，“孟芷音这个叛徒！”
　　“这话也对，也不对。”谢庭柯慢慢道，“栖云楼的确出了叛徒，却不是孟芷音，而是杀害欧阳楼主、嫁祸朝廷、利用你们实现她个人野心的，李霜意。”
　　“胡说八道！”

　　“岱辞兄何必如此急躁，不如听我慢慢道来。”谢庭柯以急死人的语气“慢慢”道，“你任刑部尚书也有三年了，应该知道太上皇为何逊位，也清楚今上即位时年方十五，难当大任，在那种局势下，她又哪里来的精力去招惹栖云楼？”
　　虽然他说的都是实话，但这句“难当大任”还是把我气得两眼发花。

　　吴岱辞怒火不减，“她没有，你有。”
　　“我有精力，但我没兴趣。”谢庭柯微笑，“岱辞兄，我们相识也有四年之久了，你应该知道我，对于栖云楼这么强大的力量，不尝试拉拢就动手剿灭，像是我会做的事吗？”
　　吴岱辞皱了皱眉，不说话了。

　　“恕我直言，栖云楼之人个个是难得的人才，研究得了武学，也做得了官、经得了商，却独独对自己身边的人不加辨别，被人利用了整整五年而毫无所觉，可谓愚蠢至极。”
　　吴岱辞脸都黑了，“栖云楼传承百年始终上下一心，所有人都情同手足，谁会随便怀疑自己的兄弟！”
　　“大意轻信，这还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你！”

　　“你可知道，为什么前三年中孟芷音都没有告密，却在两年前突然揭发李霜意？”
　　吴岱辞皱眉。
　　“因为当年，李霜意令楚临风将反对她的三个人秘密处死。”谢庭柯冷笑，“楚临风对孟芷音网开一面，然后为了不泄密，偷偷关了她整整三年。”

　　“不可能！楼主不可能！”
　　吴岱辞似乎无法接受残杀同门的李薇言，整个人变得暴躁起来，谢庭柯冷哼一声，道:“在朝为官三年了，还用江湖人的思路看人看事？李霜意是有心谋朝篡位的人，她会将异己之人轻轻放过？”
　　此话一出，吴岱辞倒是安静了下来，只是脸色更加灰败。看得出来，他已经有八分信了。他沉声道:“你这些话，可有证据？”

　　“证据就是，后半部《栖云二十八式》。”
　　“什么意思？”
　　谢庭柯愉快地笑起来，“意思就是，我没有证据，你如果不信，就休想拿到心法。”

　　吴岱辞的脸色又转成了绿色，他沉着脸道:“你想怎样？”
　　“李霜意的所在，以及栖云楼藏在朝廷中的官员名单。”谢庭柯微笑，“一个名字，一句心法。”

　　吴岱辞怒道:“我，死也不会出卖兄弟。”
　　“你理解错了，岱辞兄。”谢庭柯继续微笑，“这里没人让你死，只是，现在知道《栖云二十八式》的，只有我。”

　　吴岱辞咬着牙思考了老半天，道:“栖云楼没了，还要什么绝学？你还是杀了我吧！”
　　谢庭柯摇了摇头，“我已经说过，栖云楼里都是难得的人才，我舍不得杀。更何况，你们受人利用，过着自己不喜欢的生活，我很同情。”
　　见吴岱辞非常拧巴地看着他，谢庭柯无奈地一笑，道:“你帮我找出他们来，我会向他们把误会解释清楚，并将失传的武学拱手奉还。然后你们就可以回到栖云楼，继续与世无争的生活。这是我的承诺，希望岱辞兄加以考虑。”说罢他站起身，拱手一揖。

　　吴岱辞思虑良久，叹了口气，“你说话算数？”
　　谢庭柯微笑，“我说话是否算数，岱辞兄应该了解。”
　　吴岱辞又咬了一会儿牙，拱手回了一礼，道:“谢相，朋友一场，我选择相信你的话，希望你不要辜负我。”
　　“我定不辜负。”

　　话是说出来了，但吴岱辞还是又犹豫了一下，才下了决心，道:“李霜意离开相府后，去处一向神秘莫测，我也不能得知。与她联系密切的人有各自专属的暗号，互相并不知晓。我若是想联系她，只能放出暗号，等她来找我，可是现在，即使放了我的暗号，她也不会出现的。此外，为了防止我们一人背叛连累他人，每个人都只知道和自己合作密切的一部分人的所在。所以我只能写给你几个名字，至于其他人，我告诉你识别之法，你自己想办法去找吧。”
　　说罢，他抬手扯开衣领，露出肩膀，“这是栖云楼人发誓效忠李霜意的印记。”
　　肩头一抹暗绿色，鹰眼，鹤身，熟悉的刺青图案。

　　谢庭柯眼神一变，我身后的苏微一声低呼:“陛下！”
　　而我直勾勾地盯着那鹤纹，脑子生了锈一般难以转动。

　　吴岱辞继续道:“你和女帝曾因为这鹤纹猜到武筠轩的身份，甚至有了合作之意。武筠轩因为和女帝私交不错，所以格外受到李霜意的重用。我俩将此事报给了李霜意，她让顾云灼去解决，只需要我找人给他的肩上也刺上一个印记。”
　　我头脑一阵晕眩，幸亏苏微眼疾手快，托住了我的手臂。

　　“李霜意最怕的就是你们合作。前些年我们一直在暗中帮你，因为若你即位，她可以想办法控制你。好不容易等到时机成熟，你却一直没有动手的意思，她就使了些手段逼你动手，不料孟芷音突然出现，暴露了她的身份。所以我们只好又转而扶持女帝，因为顾云灼也可以轻易控制她。可是，女帝准备了两年，还是没能成功，所以李霜意令我在公堂上借女帝的名义杀了你，逼谢党动手，等你们斗得差不多了，就是我们出手的时候了。”
　　他说到这里皱了皱眉，“没想到苏微会突然出现。我和李霜意提过，担心女帝派人旁观加以阻止，她说顾云灼会阻拦女帝，但不知道为何没有成功。”
　　说完他向谢庭柯报了一串人名，我越听越觉得心凉，因为这其中有一半本是谢党，在过去两年中被动或主动地归顺于我……原来，我自以为的拉拢成功，又是中了别人的圈套。

　　谢庭柯道:“顾云灼身上为何本没有鹤纹？”
　　我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吴岱辞摇了摇头，道:“他不是栖云楼的人。我也很奇怪，顾云灼是顾大将军的儿子，又多年来对女帝一往情深，他为什么会给李霜意做事呢？”

　　我有些无措地抬起头，看了苏微一眼。
　　苏微剑眉紧锁，微微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