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长剑无字,竹楼藏锋 ...
-
谢庭柯这一“休息”,就休息了整整两天。
白天晒太阳,到了饭点就做饭,吃饱了翻一翻栖云楼的武学典籍,也并不练,大概只是作为消遣。
而我因为并不想跟他说话,便全天躺在床上,思考到底怎么脱身,却什么也想不出来,净睡觉了。
谢庭柯可不是个会把大好时光浪费在休闲上的人,我担心他是有意拖延,有什么不好的打算。但我又无可奈何,在这机关遍布的地方,就算没有他,我也真的是不敢踏出这个宅院半步。
到了第三天,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两天来第一次主动开口跟他说话:“谢庭柯,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吃饭睡觉的,我想你也不是吧?”
他翻着书页的手停了停,似乎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轻轻道:“有时候,我也想对自己好一点。”
我愣了一下,想不通他这是什么意思,喝茶都怕伤胃的人,难道他还对自己差过吗?
不等我多想,他把书一合,道:“我的伤还没好彻底,怕出了什么事不好应付。既然你着急,我们现在就去各处看看吧。”
我默默地腹诽了一句,你胳膊这点小伤,跟当年在书院偷着练武的时候比,那简直还不如蚊子叮的,好歹有点痒痒。果然人爬得越高,就越珍惜自己。
但我什么也没说,看他起身去门口拿了自己的剑,就赶忙跟过去,准备一起出门。不防他没往外走,而是突然回头,我险些撞在他身上,忙后退了半步。
那一刻他面上略过一丝迟疑的神色,快到我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然后他取下腰间的那把匕首,递给我。
这把花纹繁复美丽的匕首,我认得。他长年把它挂在腰间,哪怕在不得持兵的朝堂,但我管不了人家。
此时此刻,我第一次见他亲手摘下它,居然是为了给我。
他道:“虽然有我在,不会有什么大危险。但你还是手里有件武器好一些。”大概是见我盯着匕首出神,他又补充道:“不过,我希望它不会反过来伤到我。”
这话说得我微微一惊,回过神来。敢把兵器给人质的劫匪,他一定是古往今来第一个。是极其信任自己,还是对我也有一点信任?
那天我阻止顾云灼杀他,大概他是听到了的。可是,纵然我舍不得杀他,但那把匕首,还是可以趁他不备做些事的。
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可能是宁肯稍微担一点风险,也不要我成为他的累赘吧。
或者他根本不觉得我能做出什么来?
胡思乱想间他已经走出了门,我忙跟了过去。
这宅院里的七座小楼各有不同的用处。“云动”是正堂,主要用于集会等重要事务,楼主很可能也住在这一楼;武功典籍和兵器收在“云卷”;杂物间、厨房等等设在“云飞”;“云舒”、“云逸”、“云起”、“云散”是住其他人的。
为了寻找大师姐的线索,我要求先看“云卷”,因为如果大师姐曾经在栖云楼生活过,她最常来的一定是这里。
谢庭柯本想先看“云飞”的,为了寻找他未婚妻的金钗。我用商量的语气说要先看“云卷”时,对于他会答应我,本也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他甚至并未犹豫,就转身走进了“云卷”。
也许,他也真的想找到大师姐呢?
“云卷”已经不剩下几件兵器,书架也空了不少,仅从地面上粗细不均的各式划痕上可以看出,这里曾经是个大型兵器库。
大师姐剑法超群,且痴迷好剑,我便先把地上散乱堆着的几把长剑看了一遍,却并没有在剑身上发现刻字之类的东西。
于是我便又翻了书架,发现这架上剩下的多是些菜谱、医书,都是大师姐万万没兴趣的,上面大概不可能留下她的字迹。
这最可能有线索的地方,经过了这一番大致搜寻后却一无所得,我不由地感到一丝绝望,开始后悔自己来到这里,没有收获还惹上了谢庭柯这尊瘟神。
我正对着窗口发呆,听到他道:“咱们先去别的地方走一遍,若是找不到什么,再回这里,把每本书、每件武器,都细细看一遍。如果她真的来过这里,就总会有线索。”
这算是安慰我吗?我转过身来,准备和他离开,却见他蹲下身,翻拣地上的武器,道:“我也找一把短匕来,方便藏在身上。”
说话间他把手伸向一把匕首,却发出“咦”的一声。这时我也看出了异常,因为他看起来用了很大的力气,而那把匕首却黏在地上不动。
那把匕首看上去很是老旧,极不引人注意,如果不是足够短,大概谢庭柯也不会去拿它。
事出反常必有妖,谢庭柯俯身看了半天,道:“你先出去。”
这也算是有了特殊发现,我的心砰砰直跳,攥紧了他的匕首,依言退到了门外,站在门口看他。
他的手握住了刀柄,轻轻地把刀往鞘外拔。他的动作很慢,每拔一点就停一下,然后再继续。
然而,就在匕首出鞘一半的时候,“咔嚓”一声轻响发出,仿佛一根树枝突然折断,紧接着我便看见,谢庭柯的头顶,一根房梁掉了下来!
几乎是同时,谢庭柯所在的一楼的房顶——也就是二楼的地面——骤然碎裂,里面掉出来几个乌黑的球,连同二楼的书架、地上的兵器,眼看就要砸到谢庭柯头上!
我大惊失色,脱口叫道:“小心!”
所幸谢庭柯反应极快,方才他是蹲姿,此刻并未费时站起,而是就地一滚,转瞬已翻到了楼外。
巨响连绵,烟尘四散,他出来后不过刹那,整个“云卷”已变成了地上的一堆烂木头。
我定睛一看,那些乌黑的球上,布满了无数的细铁刺,哪怕是轻轻摸一下,后果都不堪设想。
谢庭柯这番可没顾上整理衣裳,望着消失了的小楼,若有所思。
我此刻仍心有余悸,又为刚才自己担心他的表现感到尴尬,便清了清嗓子,装作自叹地道:“我还以为我要一个人找出路了。”
他没有回头,似乎笑了笑:“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