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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风摧锦瑟 ...

  •   “晋故址坊间曾有‘晋王青眼’之典,此言犹语之愍王神采,至晋焚宫室,豪门富足之家,千金欲购其双目,寻而未果,上达圣听,此家亦抄没之。今勾栏戏文中‘十方玉面郎,八百长铗客,不换晋王施一眄’,亦可见其出处。”
      ——《续稗闻》
      “你收好——”严芳庭乍一睁眼,一块布团便崩在眼睛上,他听见安羿冷冷清清的声音心头火一上来一把扯下布团,刚要发作,突然回味起布团上铁锈的味道。他睁开眼,看了看,掌心霎时渗出汗来。
      安羿掀了一下眼皮子,看见他惨白脸色,心下一片凉寒。
      “我总觉得你像有意为之,但我这人太敏感多疑。”安羿道,“你便告诉我,你是不是故意把这个放进折子里面的。”
      严芳庭攥着血书:“是。”
      安羿慌慌忙忙打断他:“好了不必再说了,我晓得了,无妨,我本不在意。”
      我怎会不在意。你明知我担心你,明知我见了不信却也会来,只是将我诓了来,为你一纾情欲。
      安羿快步出了营帐,仰头大笑痛哭,却发不出分毫声音,也并无半分眼泪。严芳庭追到帐门,还未来得及掀帘子,便听见他嘶声道:“你滚,滚啊!严芳庭你个混蛋!……我爱你,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爱你……”后面的话声音极小,总是他耳力如此,再退一步,也难以听清。
      后来一天上元节,阿玉儿吵吵嚷嚷地要去看灯,街肆上都开了禁,数十里红灯簇拥着王城前的玲珑白玉灯,那灯下是围了勾栏,宫里几个伶人,是天子要与民同乐,阿玉儿看不见,严芳庭把她扛在肩上,捉住她乱拍自己脑袋的手,听着里面的女伶唱得,想起来小时候。
      那时候晋国正是迟迟犹至地春来,晋宫的书院外的春桃挤挤挨挨地开得一片纷云红霞,安羿陪着安翎在书房外面抄手游廊上等他。安翎捧着腮,趴在美人靠上:“父亲说了,想想给我定亲的事。”
      “他逗逗你,倒还当真了。”
      “我晓得呀,要先给我找个嫂子的。”
      “嗯……”
      “我想要个,又漂亮,但是不能比我漂亮,要会做女工,又不要比我好,念过书,不要念太多……”
      安羿不耐烦听她啰嗦,无情无义的说:“没有你好的,这种女孩还是真真找不到了。”
      安翎气急败坏道:“那你干脆跟臭男人过一辈子去吧!两个人都臭烘烘的臭烘烘地过生个臭烘烘地小孩!”
      安羿道:“你不知道两个男人生不得小孩吗。”他瞥见严芳庭走来,一把拽到跟前,捋开他袖子上上下下闻了闻,清浅的呼吸拍着他的小臂,“怎么偏偏是这个最雅最俗的兰花熏衣香。”
      他把袖子啪地罩在严芳庭脸上:“臭?”
      竹叶白芷的香气淡淡地在他鼻尖略微浮动,他摇了摇头。
      袖子没落下来,他听见安羿道:“你看,都不臭,也就是你臭,乳臭未干的小黄毛丫头。”
      他站着没动,等安羿把手放下,看见他脸上慢慢散去,两颊若春桃渡色,略浮艳潮,一对招子如寒星般避了去,在睫毛下稍一流转,潋滟波辉,差可入画。
      坊间知晓他颜色,未曾说过他薄幸,想来怎肯知他深情。
      严芳庭想起他的神情,虽身处人声轰然,灯火辉煌中,却觉恍然独立,一时神思大恸。人说情深不寿,而他深情消磨地人灯尽油枯,憔悴衰竭,却一往十数年,大约他心里早就似是死灰,却不忍心剜去这心头一念,这些年来,执念所剩无几,又怎敢轻言,又撇下这一个。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他轻轻念了一句,“少年时真是正好。”
      可惜西风摧残,他的心心念念的古长琴都挨不过风霜绝了弦,华年,也只不过是匆匆凋零罢了。

      晋王讲武三日,慰劳三军。四日寅时,微熹,袭我大营。
      ——《晋世家·愍王七年》
      将至破晓,安羿终于微微有些睡意。
      长戟像少年时意气风发地扎在地上,上面挂着方才上好弦的弓,弓弦微微颤动,带着长戟上的青缨如有微风。
      安羿当自己眼花,究竟不敢梦中受封,放心不下。
      他将将碰到青缨,骤然清醒,瞳孔微缩:“郑峡传令!有敌来犯!立即整军向西迎敌!”
      安羿披上轻甲提长戟刚冲出营帐,还没看清人,先听得严芳庭喝道:“我做先锋向前,高凤丹居左军、杜贺右军,段师压阵,王旗留守大营!”
      安羿刚一皱眉想要驳斥,便想通他的用意,目送他快马纠结军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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