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睡姿 ...
-
菱春和报信丫鬟走后的屋内,短暂的沉寂过后,传出一声有些不耐的气音。
“啧。”
容寒璧将面前花草挪至一边,随即往后一靠,揉起了酸涩的眼角。
昨夜她熬夜研究了一宿这盆新得的花草,此时本就精神不好,又来了这么一遭,如今是彻底没了研究的心思了。
她回想起初见齐氏时,那暗含复杂的眼神,神情有些意兴阑珊道:
“相安无事多好,何来如此恶意。”
“喵喵。”庸人才不遭人妒呢,你想的也太好了。
谢玦从拐角处悠悠走出,听到这话顿时对此嗤之以鼻,若他抱着容寒璧这般态度,早不知被朝堂上那些老狐狸坑到什么地方了。
他说着,姿态昂首挺胸的走至容寒璧面前,而迎接他的,则是一只纤长白皙,但明显是要对他上下其手的手掌。
“喵喵喵。”你以为还能再摸到我?呵,愚蠢。
谢玦养精蓄锐已久,此时自然不会败在猫身的本能之下,他灵活的避过这只手,轻盈的往书桌前一跳,正准备对书桌前的女子得意一瞬,目光却被一边的花草吸引住了。
好诡异的颜色,竟是青紫色的。
谢玦脑子瞬时回想起容寒璧挥手间放倒寒枫的动作。他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她用了药,并对这个认知深信不疑,所以眼前这盆花草,该不会也是她制药的材料吧。
想到这里,谢玦不由心中一凛,目光慎重的盯着花盆,脚步默默地离它远了些。不知原委的东西,还是离的远些为好。
看到这一幕的容寒璧饶有兴趣的挑挑眉,她将身子往前歪向了一边,支着肘看着谢玦。
“动物直觉果然灵敏,你感觉到它很危险了是么?”
果然有毒,谢玦的目光更加谨慎,并又往后退了几步,于是他便离另一边的容寒璧更近了些。
容寒璧笑纳了“投怀送抱”的宠物,她自然的将谢玦从头到尾撸了一把,随即将目光投向了花盆。
而或许是她太寂寞了,她开始给一只猫解释起来。
“此物名为翠灌,它的果实、根、茎、叶均含毒性。中毒者先是会感受到呼吸困难,而不到半个时辰,就会感到浑身无力,随即视力丧失,直至死亡。”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中突然含了些令谢玦都无法体会的意味。
“此物有一个最鲜明的特点,那就是——中此毒者,直至死亡前的那一刻,神智会一直处于清醒状态。如果搭配另一种植物,二者中和,便会形成一种剧毒,一种让人在清醒中痛苦死去的,没有解药的剧毒。”
清醒的感受着自己痛苦的死亡……谢玦想了想,随即隐有忌惮的晃了晃尾巴,这样的死法,即使是他这般心神坚毅之人,也不大能坦然承受。
而他突然想到,握有这般威胁极大的药方之人,若真做起恶来,绝非不是小事。
谢玦将眸子移向容寒璧,想观察一番她到底有没有这样的叛乱心思,却意外发现她本就空灵的眸子愈加缥缈起来,似是陷入到了什么回忆之中。
“喵。”你在想什么。谢玦目光死死的盯着她,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容寒璧被这声猫叫唤回神思,她嗯了一声,眨眼间又是那幅沉静淡然的模样。
她循声望向来源,与谢玦溜圆的猫眼对视一瞬,勾了勾唇角。
“你想知道与之搭配的是什么植物么?”
谁想知道这个,不对,这个知道一下也是可以的,以后发现早做准备,谢玦这么一想,歪歪头好整以暇等待着下文。
而他也并未觉得自己利用猫身来获取容寒璧下意识的信任是件可耻的事,面对能与他比肩的人物,若是一味的自恃身份,他也不可能走到如今。
“喵。”你说吧。
容寒璧确实不会对一只猫有防心,她说是在与猫对话,倒不如说是自己的自言自语,听到谢玦的这声猫叫,她拨弄了一下翠灌的枝叶道:
“那种植物啊……”
说到这里,她眼中闪过一丝隐秘的厌恶,但在看到谢玦猫脸上写着认真二字的神情,嘴角又泛起抹笑来。
她轻轻的敲敲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骗你的,没有这种植物。”她没有防护的端起那盆花草,将它以一个更悦目的角度摆好,然后看向了隐隐透出不可置信的谢玦。
“连这盆植物都是骗你的,它没有毒的。”
我听了这么多,最后你告诉我是骗人的?君子诚之为贵知道么。
此时的谢玦倒是谈不上生气,也总归有些不爽,这种不爽再一次奇异的被容寒璧接收到了,她拿着书翻了一页,目不斜视道:
“又不是话本子里的人物,一句从不说谎就能贯穿一生的。”
这可不是理由,谢玦没能释怀,他爪子隐隐出鞘,伸向了……书桌前无辜的翠灌。
不能挠她,还不能对你动手了?正这样想着时,爪子却停在了半路。
他被截住了。
谢玦抬头看向拦住他的容寒璧,不满更甚。
“喵。”不是说无毒么,我抓抓怎么了。
“虽是无毒,却也不能肆意抓挠,植物也是有生命的。”
容寒璧一边说着,一边将谢玦的爪子推了回去。
谢玦再次不屑嗤笑,见容寒璧露出“你再挠它我就撸你”的危险神情,只好噌的收爪,蹲坐原地舔起爪子来。
在他转身后,容寒璧不着痕迹的将花盆移得更远了些。
……
菱春回来时带了一脸喜意,惹得容寒璧都抬眼看了过去,她合上书,目光柔和的看向她。
“什么事,让你这样欢喜。”
“婢子说出来您也一定高兴。”
菱春从袖中小心翼翼取出了几封信,双手递了过去,见容寒璧看到信封上的落款时微微笑了笑,不由更加高兴,解释起信的来源。
“霓夏她们不还在路上么,她们那里有龙泉府的信哨,所以老爷夫人的信就被她们截到了,然后又快马加鞭的送了过来,还带了口信。”
容寒璧摸了摸信封上透着刚正有力的大字,听到这话头也不抬的继续拆着信封道:
“说了她们何时能到。”
“小姐真聪明!”菱春笑得一拍手,连连点头,“她们说,如今已到了济州,离京城也不过半月路程了,若不是您养的那几盆宝贝花草有些水土不耐,她们还能再早些。”
容寒璧拆信的手顿了顿,终于抬起了头,“那还是让她们缓些吧。”似是觉得这样说太过无情,她又补了一句。
“并非只因为我的花草。”
菱春笑得温柔,目光亦是,“婢子晓得,霓夏她们也晓得。”
似是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目光,容寒璧眨眨眼睫,低下头继续拆起了她的信封,并提醒道:
“药呢。”
菱春这才想起自己该熬药了,她拍了拍额头,道了声罪便急匆匆冲出了屋门。
“莽撞。”
容寒璧摇摇头,将视线移到了终于被拆开的信纸上,看着看着,她玉砌般的面容就染上了些笑,过了许久,她翻到了最后一页信纸,一字一字看去后,目光在最后的一句“愿吾儿长乐”的地方流连起来。
“长乐。”她意味不明的叹了一声,将信纸仔细折好,放入了信匣。动作间,垂下的发丝遮住了她的侧脸,唯有周遭不会说话的物件看到了她垂眸时闪过的那丝悲戚。
容寒璧瘦弱修长的背影在原地维持了许久,而在她转身时,周身围绕的些微低沉不知遇到了什么,瞬时化为乌有。
离她不远处的角落,有个熟悉的毛团,当然不是重点,重点则是它的睡姿——它维持着一个四仰八叉但又极为诡异的姿势正睡得不知人事。
这种姿势……怎么做到的?睡相规矩的容寒璧着实被它这狂放的睡姿惊到了,她鲜少的做了件毫无意义的事——看着这毛团睡觉。
在接下来的时间,她所看到的确实没有辜负她的时间。
容寒璧维持着叹为观止的目光看着毛团从屋子这头睡到了屋子那头,即使后来毛团眼皮微动,有了要醒来的迹象,她仍没有移开视线的打算。
于是乎,本该睡饱后悠哉舔毛的谢玦,在看到她有些古怪的眼神后微微炸了毛。
“……喵。”……干嘛这样看我。
容寒璧听不懂他的话,聪明脑子也能体会出他的意思,她摇摇头,再次看了他一眼,终于站起了身。
“不,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厉害。”
他当然很厉害,谢玦一挑眉,随即又有些疑惑,他如今是猫身,她怎么知道他厉不厉害的。
容寒璧自然不会回应他的疑惑,她接过菱春手中的药碗,面无表情的一饮而尽,自然的如同饮水一般,菱春也是一脸自然,倒是谢玦第一次见她喝药,顿时觉得口中发苦。
……随后他要做点心吃,谢玦刚闪过这个念头,每次回到身体时总会有的无力感席卷而来。
要回去了,谢玦这样想着,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看到这一幕的菱春纳罕道:“这猫怎么突然睡着了?”
“它常这样。”容寒璧对此见怪不怪,她目睹过许多次,却依旧未能察觉端倪,此时亦然,她放下药碗,看向菱春。
“今晚叔父的家宴时间要到了,起身吧。”
“是。”
……
醒来后的谢玦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他不会拒绝这场家宴,别看他与镇国公在朝堂之上闹得两看相厌,当然,其中虽有些他的本心,但大部分其实是做给旁人以及皇位上那人看的。在家里,他还是会给自己父亲一点面子的,当然,只是一点。
谢玦踩着谢长青筋暴起的点踏进了屋门,熟练地与他对了几回嘴,随即顶着众人各色的目光姿态从容的走至谢长左手位,正准备从容的抿口茶,然后关注一下这屋内最出众的黛衣女子时,便先被她对幼珠的话吸引了。
“我的猫……”
猫?说他么?谢玦若还是猫身,定能看到他瞬间立起的耳朵,他面上目不斜视,实则心神全然飘到了容寒璧处,便听得她暗含笑意道:
“它竟能从书房这头睡到那头,我觉得它……嗯,很厉害。”
原来是这样的厉害!谢玦耳根腾地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