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同袍，与子成说》偲泖

4、你，究竟是谁

　　我快步奔进屋内，匆匆巡视了一番——没有想象中的邪魔现身，室内同外面的庭院一样透着祥和的气息；床上躺着一位八九岁的少年、面容苍白；看样子便知他已卧床许久、身体状况欠佳。

　　老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只手在少年的后背轻轻地拍击、帮助他理顺气息，另一只手紧紧地和少年的攥在一起；为了让这个少年舒服些，他的坐姿很是别扭——以这种坐姿坐着绝对不是什么值得人花时间去享受的事情。

　　“江儿现在感觉怎么样啊？”老伯问道。他的眼底透着疲惫，脸上却挂着痴醉一般的笑容。

　　江儿的手软软地垂在床沿边，眉毛却是紧紧地皱着、奋力想要将身体支起；

　　“诶……江儿慢点儿……”老者俯下身，帮助他将身体倚靠在栏杆上：“你现在身体还比较虚弱，要听医生的话不能乱动啊。”

　　江儿颤颤着将身子坐正，紧抿着的嘴唇才松开来，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虚弱得好似蚊鸣：“还好；爷爷……江江儿现在只是没有力气……咳咳……”

　　“没关系的……我们家江儿一定会好起来的；等江儿的病好了，爷爷就带江儿去采莲藕……”老伯小心地拿起桌上的碗，将碗举到少年的嘴边，一小勺一小勺地喂进嘴里……

　　许久，他终于将老伯手中的药都喝光了。老者放下碗，又拿起早已备好的毛巾，在床边的脸盆中沾湿，为他擦拭布满汗渍的脸：“哦，对了！江儿不是想去杭州看看吗；等江儿的病好了、爷爷就……”

　　沉寂的空气被老者的话语打破，可这里却好似又进入到了另一种沉寂中……

　　眼前的画面渐变模糊，这一老一少的身影却依旧清晰、成为了整个时空的焦点……

　　“这就是……被亲人关心的感觉吗？”

　　什么时候，也能有个人；像老伯关心这个孩子那样关心我呢……

　　“顾姑娘……麻烦顾姑娘给老夫的乖孙看一看、可好？”正想得出神，耳边忽然传来了老者试探性的、含有深深关切的声音；我抬起头，看到老者那充满希冀的目光、鼻头又是一酸……

　　“嗯……”

　　“好！”

　　我走到床边，点头示意老伯；老者又一次仔细地拭掉他额头上的汗滴，这才小心地起身，守候在一旁。

　　“来，江儿，姐姐先来给你把把脉，把胳膊放在这儿。”我冲他笑了笑，说道。

　　“唔，麻烦姐姐了。”他微微颔下头，将胳膊平放在床上；尽管在顽疾的折磨下没有了精气神，面容疲惫不堪，可是他的五官长得十分清秀、就像……这仙河村的空气、仙河的水……

　　这孩子日后长大了定是一位翩翩公子呢!

　　我伸出双指搭在他的手腕上、感受他的脉搏在指尖跳动；忽快忽慢、浮浮沉沉……

　　唔，还真是无法辨认究竟是什么病啊……那既然是这样的话，就只能……

　　我收了手，扭头看向守候在一旁的老伯；见我结束了号脉，他忙问道：“顾姑娘，江儿他的病……”

　　“咳、咳、咳。”我学着那些绝世神医的样子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沉的说道：“老伯，您孙子的脉象浮浮沉沉，实属于元气不足、元神动荡……元……元……哎！总之这个病确实比较棘手；不过呢并非无法医治。”

　　嗨！胡诌病情这件事可真的不能怪我啊！邪魔附身这本身就不是什么病，却还非得让我说出个所以然来；我总不能对他说——我啥也没看出来吧……

　　“啊！真的吗！”听到我的话，老者紧皱的眉头终于舒缓开来、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那……顾姑娘需要什么老夫这就去准备！”

　　“其实也不需要什么，药材就还是准备一些调养身子的补药。”

　　“啊！这没问题！老夫曾经请过好几位郎中，他们开了不少调养身子的药方。”

　　“嗯……”看着床边又拿起毛巾为江儿擦汗的老伯，我把刚要说出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老伯他会愿意让我一个人单独为江儿治疗吗……

　　见我欲言又止的样子，老伯忙说道：“顾姑娘还有什么要求直接提出来就好！”

　　“嗯……既如此，可以麻烦老伯在我为江儿治疗的时候不让任何人进入这个房间吗？这个病治疗起来比较困难，我的精力需要时刻保持集中，不能被人打搅……”

　　听了我的话，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的老伯竟一下子又紧张起来：“治疗起来比较困难……那江儿他会不会有危险啊！”

　　“额……”见老者又陷入了恐慌之中，我忙解释道：“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有问题的，只是治疗的过程比较繁琐、讲究细节；只要没人打扰是不会出问题的！”

　　“啊……是这样啊……”

　　“嗯！老伯您就放心吧！今日啊看我的！别说是黑白无常了、就是阎王爷亲自驾到也带不走这位小公子的！”我拍拍胸脯，紧张地看着老伯，心中为刚刚说的话而自责——嗨！我干嘛非要用这个借口啊……这下好了吧，白白让人家担心……

　　许是我自信的语气感染到他了吧，老伯终是舒了口气，冲我笑了笑：“那便麻烦姑娘了！江儿他就麻烦顾姑娘多加照拂了！”

　　“嗯！放心吧老伯！”望着老者的背影在我的视野里渐渐消失，我的心里就好像是打翻了一个调味罐似的，酸甜苦辣咸杂糅在一起，真正的感觉却是无从分别……

　　悄然起身，我走到门口，将虚掩着的房门关严；又走至窗前，将窗户也关上了——一是为了隔音，等下定然少不了要大战一场的，若是让旁他无辜的人听到了闯了进来会平添不少事端；二是为了防止邪魔逃走——好不容易发现了它的踪迹，怎么能放它走任由它继续祸害他人呢。

　　做好了这些，我看向江儿；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十指相扣交于胸前；许是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吧，当我转过身时发现他一直在盯着我、眼神清明澄澈……

　　未待我开口，他竟先问道：“仙师姐姐，你真的能治好我吗？”

　　听闻眼前的这个少年这样说，我的心中顿时生出了几分惊奇——好奇怪啊!我并没有穿道服啊！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额!江儿，可以告诉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姐姐是修道之人的吗”我走近江儿，问道。

　　“江儿小时候和姐姐一起住在一个很大很大的宫殿里；江儿曾经见过几位武功很厉害的大侠，他们的身上的气质和仙师姐姐很相似，所以我就猜测姐姐应该也是一位很厉害很厉害的仙师。”

　　“哦!”我点点头，终于明白——这个小家伙小时候应该是和他的姐姐住在一起的，而那个他口中的很大很大的宫殿应该是某个江湖中的大门派，见到几位修为深厚的侠士还是很寻常的事情的。

　　见他还是有些紧张，我柔声安慰道：“江儿，既然你都说了姐姐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仙师，那你可要相信姐姐哦!”

　　“嗯!江儿相信姐姐一定能治好我的!”

　　见他这般可爱的样子，我的心里涌起了一股痒痒的骚动；伸出手指刮了刮他肉嘟嘟的小脸蛋，柔软、丝滑……嘿!这个小家伙居然还害羞了!嘴角腼腆地咧开了一个小缝，颤颤着伸出手来要捉我的手指……

　　望着他如此纯洁的眼睛，我恍若预见了他不久后的将来，他的身体已然痊愈、同老伯一起彳亍在西子湖畔，而他脸上的笑容如此的恬静、一如那明镜般的西子湖……

　　好的!这一次、这个纯洁的生命就由我来守护吧!

　　“江儿，姐姐要施法和病魔大战了，不要害怕哦!”毕竟还是个小孩子，我还是准备提醒他一下——不然等会儿邪魔没杀死他反倒被我吓死了可就遭了……

　　“嗯!不会的!江儿相信姐姐!”

　　微阂双眼，仔细感受身体的每一处经脉，无数道涓涓细流顺应其中，逐渐合为一道……

　　“嗯……先让江儿好好睡一觉吧——毕竟太血腥的场面让小孩子看到也不好……”

　　想到这儿，我睁开眼，调动已经运转周身的灵气于双指间，欲将灵气灌输进他的体内。

　　就在这时，江儿的体内突然冒出了团团的黑气，一部分黑气迅速将我放出的灵气包裹，更多的则快速的向我的袭来……

　　见状不妙，我忙向后退却，一个翻身退到了桌子后面。

　　这时的黑气已经将半个卧室都填满了，我又调动灵气向着那团黑气射去，可一接触到它们灵气就如石沉大海般消匿得无影无踪、一点“水花”都没能击出……

　　“终于……要出现了吗……”我的心一沉，眉头皱了起来；望着眼前不识真面目的一大坨，我知道这回——

　　惹上大麻烦了……

　　“对于实力强劲的敌人，一定要先发制人、攻其不备！”想到这里，我深深的舒口气，准备发动最强一击。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调动全身的经脉，将灵气汇聚于丹田……一瞬间，我的丹田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压迫着，好像随时可能会被撑得粉碎……

　　“探寻——天地法则!”吟诵咒语，配合经脉的运转；又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作用在我的身上，只是这一次，压迫的是我整个的身体……

　　“给我破!”刹那间，整个屋内都布满了我的灵气，隐隐约约地听到那团团黑气的深处传出了痛苦的哀嚎……灵力全部外放的我身体没有了一点力气，精神恍惚、一个踉跄狠狠摔在了地上……

　　胸口沉闷、四肢酸痛不堪；此时的我就好像真的在仙河里游了几圈——哦不，几圈哪够啊，这没个几年都不至于累成这样……

　　“唔……出了这么多汗，看来今晚得好好洗一次澡了!”

　　深深地喘息了几下我将目光投向江儿……

　　“诶诶诶!”这么一瞟，直接吓了我一跳：“你你你你你你!你怎么还没死!”

　　床上，江儿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生死未卜；可江儿的正上方却正飘着一个下半身成黑色烟雾状、身上布满了鳞片的邪魔，一脸幽怨地盯着我……

　　“三生万物，给我破!”

　　咒语依旧、气势依旧；可是我现在体内的灵气已经消耗殆尽了，不可能再用出之前的那个招式，只是调动了一小点残存的灵力，“啪”的一声……

　　额……也没啥……就是……手抖打歪了……

　　“哼!你要是敢动他，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恶狠狠地盯着那个邪魔，我使劲握紧了拳威胁道。

　　可是，明眼人现在肯定都看得出来，我只是在吓唬人，已经黔驴技穷了……

　　“如果等会儿它要杀死那个小家伙，我就算拼上一条命也要保护他！”心里这样想着，我强忍着疼痛将身体紧绷起来，时刻准备着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邪魔的攻击……

　　听闻我这样说，那只邪魔居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他缓缓抬起右爪，一小团黑色的雾气自掌心涌出……

　　“别!不要!”

　　突然，那只邪魔猛的一转身，将那团雾气甩向我。

　　三米、两米……

　　就在这时，那团雾气的颜色渐渐的开始淡化了，最终贴着我的鼻尖彻底消失……

　　“噗哈哈哈!”见此情景，我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您老人家有多厉害呢!哈哈哈哈!结果也是打肿了脸充胖子啊!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

　　那邪魔好像也有点不好意思了，用爪子挠了挠头，将头扭向一边。

　　突然，一道更加凌厉的邪气向我刺过来，这道宛若利刃般的力量就算是在我的全盛时期想要阻挡也要费些力气……

　　“啊！不要！”望着那邪气飞速地向我靠近，我死死的咬紧牙关，全力调动起体内剩余的一点点可怜兮兮的灵气，抵挡过去……

　　灵气与邪气在半空中相遇；如果说邪气是浩浩汤汤的海浪，那我的灵气便是奔流不息的江河——

　　里的一粒沙子……

　　“难道……我今日就要丧命于此了吗……”见此一幕，我不甘的闭上了眼，不愿再感受死亡前的煎熬。

　　“可是我……还没有……”

　　就在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我却听到了邪魔的惨叫声！

　　我忙睁开眼四处望去：窗户被捅开了一个大窟窿，可能是邪魔打破了窗户逃走了；床上江儿已经醒了，没有了邪魔的折磨气色好了不少；屋内凌乱不堪，好多家具因为打斗而支离破碎……

　　“啊……”见此情景，我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可咋办呀……我可没钱赔老伯的家具……”

　　“没关系啊，我替你赔!”

　　“额……谁!”这时，一个陌生公子的声音自我身后传来；我转身向后望去，映入眼中的是一件饰有金色纹理的黑色长袍……

　　“是你？”看到他，我皱起了眉头。

　　没错!就是他!那个在梦境里占我便宜的……登徒子!

　　“你，究竟是谁？”望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我厉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