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生南国》》橙紫仙女

4、日子是酸酸甜甜的味道

　　一天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了，红豆带回家的书本丝毫没动，书包也没翻过，就只是早上被长期形成的生物钟搞醒了之后，看下时间，觉得太早了，于是就接着睡，睡到了快九点钟，洗漱好，吃个早饭，看电视，吃中饭，睡午觉，看个书，玩个手机，就到了下午五点，吃个晚饭，爸爸就骑着摩托车送她去学校，在整个车程中红豆嘴里还叨叨着“不想去不想去”。反正就是过得要多颓丧就有多颓丧。
　　在学校里的红豆和学校外的红豆完全是两个状态，在学校是像打了鸡血“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状态，但也在自己承受范围内，也会和同学聊聊磕、说说笑话，在家真的是，没脸说。

　　到了教室，红豆发现自己座位边特别热闹，走近一看，原来项钰带了仓鼠来，然后就围了几个人在逗那个仓鼠，就连自己的座位上都坐着个人。
　　红豆扯扯那人的校服：“李冕。”
　　那人侧头，连忙起身：“哦哦，组长你来了啊，我马上走，组长请坐！”说着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红豆觉得有趣：“你喜欢仓鼠啊。”
　　“没啊，我就想玩一下，”李冕不好意思摸摸自己的头，“人太多了，待会晚自习我再玩好了！”
　　红豆忍不住笑出声来：“别被班主任抓了就行。”红豆凑到项钰桌上看了看那个小仓鼠，拳头大小的白乎乎一团像个毛茸茸的球，一想起自己作业还没做，在家却如此颓丧，愧疚驱使她看了一会儿便收起好奇心，开始补作业大业。

　　红豆不知道第一节晚自习上了多久的时候听到了突然的一阵阵笑声，红豆没理睬。然后红豆听见李冕叫她：“组长组长，借一下剪刀。”红豆抬头，看见前面的沈楠身子一抖一抖的，不知道怎么了。红豆没多想，从书包里拿出剪刀递给了李冕，没多久，红豆就听见“啊”的一声，不是特别大，但也不是很小，好像是前面传来的，然后紧接着下课铃也响了。
　　“项钰，你的仓鼠咬我！”李冕转过头来，把仓鼠放在项钰桌上。
　　“你怎么它了？”项钰看看自己的仓鼠，呆在盒子里扒木屑。
　　李冕看看自己被咬的手指头，没破，真好，不要打针了。
　　“沈楠，李冕对我的仓鼠做什么了？”项钰看李冕不打算说，逮住了沈楠问。
　　沈楠突然就笑了起来，其他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连忙收敛，装作深不可测的模样：“他对你仓鼠做了不可描述的事情。”说完又开始笑，然后转过身去，不知道做些什么。
　　项钰揪着李冕：“你对我的仓鼠做了什么！”
　　“我就拿吸管逗了逗它。”
　　“那它干嘛要咬你！”
　　李冕停顿片刻：“我也没做什么吧……”摸摸头，眼神躲闪。
　　红豆边做作业边注意边上情况。
　　突然沈楠转回来，递给项钰一张草稿纸，项钰看了之后又是气愤又是好笑。
　　红豆凑上去看，只见草稿纸上画着6个小图，组成了一个小漫画。
　　第一个，一只手拿着吸管逗仓鼠，小仓鼠觉得好奇嗅着那根吸管。
　　第二个，一张脸凑过去，对着吸管吹了口气。脸上一个箭头，标示着——李冕。
　　第三个，仓鼠头晕目眩，倒笼子里。一张叼着吸管的脸带着邪恶的笑，还在吹着气。
　　第四个，一个人冲着已经可怜倒着的仓鼠哈气。
　　第五个，小仓鼠在口气中生无可恋状。
　　第六个，小仓鼠受不了了，扒着木屑往里钻。
　　红豆看着这生动的小漫画，笑出声来：“李冕你也太坏了吧！”就这样把小仓鼠给臭晕，臭到生无可恋，臭到想要挖洞藏起来！哈哈哈！
　　“更坏的还在后面，”沈楠接话，“这家伙，后来不是向你借剪刀吗？我好奇他要干什么，谁知道他竟然去剪仓鼠的胡须，活该被咬。”
　　项钰拿着书敲李冕：“你怎么这么猥琐！对我的小仓鼠这么恶毒！”
　　李冕拿手去挡：“你怎么知道我外号叫猥琐啊！轻点轻点，我就剪了一点它的胡须被咬了，扯平了平了！”
　　项钰哼一声：“没咬破皮算便宜你了！”
　　李冕看看自己手指头，突然震惊道：“出血了？！我要打针了吗？”
　　周围人都凑上去，还真是，不过伤口很小。
　　项钰有点儿之前虽是那样说，但还是有点慌，连忙扯着李冕：“走吧，去医务室。”
　　边走还边数落他“自作孽”。
　　“太奇葩了，”红豆感叹，“沈楠，你和李冕是不是之前就认识啊。”不然怎么关系那么好，还是……男孩子之间的友谊建立的比女孩子快。
　　“我们高一是一个班的，我记得分班考试前一天，不是三点多就下课了吗。”
　　“对啊，我记得那天有请假条的才可以出校门。”红豆记得那天，下课下得早，第二天要考试也没想着要回家，早早地洗好澡吃好晚饭就回到了教室，拿着笔记在走廊上背书。
　　“其实也没那么严。那天我和李冕在校门口张望，我记得李冕猥猥琐琐地提议‘我们拿一张纸假装请假条然后出去吧！’，我觉得太麻烦了，就回他说‘不要那么麻烦，直接冲出去就行了’说完然后我就冲了出去，他紧接着也冲了出来，根本没有人拦，然后他就深情地望着我‘以后我就跟你混了!’”沈楠说完抖了抖，应该是抖去他身上的鸡皮疙瘩吧。
　　毕竟红豆听见他最后的描述“然后他就深情地望着我说‘以后我就跟你混了’”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突然想到一个更有趣的事情！”沈楠咧嘴笑，“我记得高一的时候我买了一本地理小册子，然后后来他也买了一本，他拿出来的时候我们都笑炸了，那上面写的是——初中地理。”
　　红豆哈哈哈大笑：“我的天哪，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人。”
　　上课铃响，聊磕结束，红豆又开启了补作业模式，还不忘把项钰桌上的仓鼠藏起来。
　　红豆正专心写着化学方程式，就感觉有人在敲她旁边的桌子，红豆望过去，正是班主任唐山，今天他值班。
　　唐山小声问：“这里坐的谁？”
　　“项钰。”红豆也小声答。
　　“去哪儿了？”
　　“医务室。”
　　“病了？”唐山问，突然又想到什么，“医务室现在应该没开门。”
　　红豆心下一惊，忘了，那……李冕怎么办，被咬见血了应该要打针的吧……
　　沈楠突然转过来：“老师，李冕被项钰桌子上的生锈的东西划出血了，项钰觉得心中有愧就陪他去医务室了。”
　　唐山看着项钰的课桌，叹气：“这桌椅是很旧了，那等他们回来来办公室找我。”然后转身离去。
　　红豆看着沈楠眨巴眨巴眼睛，嗯，耳根又红了。
　　沈楠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说：“反正都是打破伤风，待会回来跟他们串个词就好。”
　　红豆点点头，真是崇拜沈楠啊，真棒，谎话说的这么溜。

　　项钰和李冕果然是无功而返，红豆和沈楠把刚才的事情交代了之后，李冕欲哭无泪：“真要去打针啊！”
　　项钰白他一眼：“自作自受！”而后上下打量他：“那么一个大个子，还怕打针啊！”赤裸裸的嘲笑。
　　李冕反驳：“才！才不怕！”
　　然后远处吼了一声：“第四组！”
　　沈楠回了一句：“好。”
　　哄堂大笑。
　　沈楠又说：“别吵班长做作业。”
　　刚才吼的人是班长，好像和沈楠是一个宿舍的，关系真好。
　　红豆瞪李冕，小声说：“快走好吧！积德。”
　　李冕和项钰终于走了。

　　后来晚三下了他们才回来，项钰一回来就大剌剌坐上自己的座位，神神秘秘地和沈楠、红豆说：“我告诉你们啊！猥琐怕打针，我还看见他偷偷摸了眼泪！还有啊！我发现唐山人挺好的，原本我们是想向他借钱，他说这钱他出不要还，还让我们以后小心一些，我觉得以示尊重以后再也不在背后直接叫他的大名了，就叫老唐吧！”
　　然后李冕小媳妇似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眼睛还有点红。
　　“恭喜你，重提‘猥琐’外号，为了保留你的英勇形象，自分班以来我再也没叫过你‘猥琐’了，都是命啊。”沈楠调侃。
　　李冕推了他一下：“除了化学作业，其他的作业都给我‘借鉴’一下！我都还没动！！”化学老师20几岁，和班上的同学都相处得很好，几乎都喜欢她，大家亲切地称呼其为莉姐。
　　莉姐上课很有趣时不时说一些段子，比如之前微博上很火的那些化学式，什么“苯宝宝已砜”，还顺带秀了一波恩爱。
　　她说：“之前我老公跟我说这个，我听成了‘本宝宝已婚’，我说真适合我。然后我老公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一看那个图片原来是‘本宝宝已疯’，然后我老公就一直笑我！”
　　然后田龙就插了一句：“你是不是晚上没让你老公上床啊！”
　　全班哈哈大笑。
　　杨涛说：“滴！学生卡。”
　　最后还是莉姐喊了几声“好了好了上课”才收场，还不忘“提醒”班上的小屁孩们，要收放自如！其实就是威胁，要是下次小屁孩们还是收不了以后她就不讲段子了。
　　总之莉姐上课很有趣，讲课也讲得很清晰细致，批改作业也很认真。
　　于是一般都不敢糊弄化学作业。

　　沈楠把作业都放他桌上：“记得还。”
　　红豆的作业都补完了，待会还可以做做错题集。
　　真是一个愉快的晚上。

　　日子就这样过着，学习聊天八卦，平淡无奇，在平淡中找寻点滴乐趣。
　　7月27日上午10点期末考试结束，全年级同学自习到12点，即平时的夏季作息时间中上午第四节课的下课时间，说是自习，其实很吵，要不在对答案，要不是在聊天，聊天居多，老师也不管，几乎全在统计成绩。期间成绩紧接着出来。
　　红豆就知道，自己肯定考得不好，还是有很多知识漏洞，特别是她的物理，物理试卷她又没做完。
　　班上第九，年级99，红豆接受这次的退步。
　　红豆在慢慢地适应从天堂跌落的感觉，红豆还记得上高一时班上有个女同学，常常到五六百多名，全年级900多人，对于初中成绩顶顶好的她而言，这简直就是从天堂跌落到地狱，一开始那个女孩子伤心了好久好久，甚至有一次红豆和她一起在某次考前晚自习自习的时候坐在一张课桌上，那是冬天，桌子椅子都被要求搬到走廊上的同学们包括红豆只好在教室里找关系比较好的同学“拼桌”，红豆和那个女孩子是在一次化学实验中被分到一组的，红豆记得那时候她说：“你长得好漂亮，我们做朋友吧。”
　　那个女孩子说“好呀”。
　　后来他们就成为了比同学关系要好上一些的朋友，可以聊天谈笑的朋友。
　　那一次晚自习，女同学不知道突然怎么，发了狠似的在书上乱划，将书扔到好远，然后哭得撕心裂肺，红豆吓死了，话也不敢说，动都不敢动，然后女同学的好朋友来了。
　　“没事，你坐我座位上去吧。”
　　然后红豆就拥有了独立学习的小幸运。
　　她还顺便帮女同学把扔掉的书捡了起来，看见封面透明胶下写下的张扬字迹，心里有点痛。
　　沈洪豆。
　　那本被扔掉的书是红豆的。
　　红豆有些心疼。

　　后来那个女同学扛了下来，在“地狱成绩区”里仍然活得肆意。
　　红豆觉得她也可以适应下来的。

　　沈楠班上第一，年级第一。
　　创新班进度比他们快，期末考试内容也不一样，没放在一起排名。

　　“27号放假，8月15日复课，刚好20天，这个暑假你要干嘛？”沈楠问红豆。
　　红豆摇摇头：“还没想好，想做个计划，但是……我现在是斗志满满，可能没几天就会日渐消沉。”每次都是一回家就好了伤疤忘了疼，明明曾经为学不好那么痛苦过，一回家就完全没有自制力，还是享乐第一，学习排最后。
　　沈楠想到什么，突然眼睛一亮：“要不我们一起制定一个计划互相监督？”
　　红豆觉得这个方法很好，互相监督，沈楠看起来挺靠谱的，自制力应该比她强，毕竟，第一名可不是随便就能考的吧。
　　“首先，当然是定一个起床时间。”沈楠说。
　　“这个时间不能太早，不然放假毫无意义，”深沈楠想了想，“那就八点？”
　　“好呀好呀，那八点半开始学习，我看了一下这本暑假作业，每天做十页也就是二十面，一个礼拜能做完，而且没有作文，最主要的是，这本书没有答案，也只能刷一刷，随便做一做了。”红豆说。
　　“我翻了一下都是基础题，就当是练练手感吧。”沈楠赞同道。
　　正此时红豆听见有人叫她。
　　“红豆，过来帮我发一下试卷。”只见靖王手里拿着一摞试卷，身旁的课桌上还放着一摞土黄色的本子，材质就是小学时就开始运用的外壳土黄，内里绿色的，材质粗糙的廉价本子，只不过小学的是01年人教版小学语文书那么小，现在的是高中语文书那么大。封面上还印着——湘宁市第一中学，还有校徽。
　　红豆走过去：“靖王，你一个人搬过来的啊，真是辛苦了，不过这是……”
　　“语文老师额外布置的作业，三张名校试卷，作文写这个待会发的作文本上，”靖王说，“我去说一下，你帮我发一下吧。”
　　红豆点头，边发边叹息，就知道一切不会这么简单。
　　红豆发了一路，听了一路的埋怨声。
　　“啊！哪里不会点哪里！我要把他们烧了！”
　　“语文老师这个老妖婆！”
　　“我的暑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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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类云云。
　　红豆发现沈楠跟在她屁股后面发着什么东西：“你又在发什么。”瘪嘴。
　　“帮老师发的数学试卷，好像一共也是有三张。”沈楠无奈，冲红豆眨眨眼睛。
　　红豆再次叹息。

　　等两人发完回到座位上，再次开始讨论。
　　“我们把重点放在试卷上吧，名校的，有难度，有挑战，有意义。”沈楠从前面转过来，手里拿着纸笔，提议道。
　　红豆使劲点头：“那我们前几天专门水那本书，缩至5天做完。从上午九点开始到12点吃个午饭，休息到两点钟准时开始再刷题，到下午6点吃晚饭，晚上时间自由支配吧！十点前上床睡觉。还有，我肯定有很多题目要问你，到时候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谁让我们是朋友呢。今天回家好好去放松放松，毕竟一次的失利也不算什么对吧。”沈楠有点儿小心翼翼。
　　“我……其实还好啦，我预见到了这次的成绩，毕竟我是真的不会做，服气服气。”红豆笑，笑得很难看。
　　沈楠看着她，抿唇，没说话。红豆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吓人。
　　“哎呀，我是有点伤心，我不笑了。”红豆收起强挤出来的笑：“你继续说。”
　　“做完这本暑假作业还可以出去嗨一波！然后再开始做试卷，限时训练，”沈楠边写计划边说，“那我们就先定下前五天的计划，之后再视情况而定。”
　　红豆边应声答应边整理着手里的试卷，课代表接二连三地发试卷，统计如下：语、数、外各三张，物、化、生各两张、两张、一张，合计14张，都是四大名校的，一个字形容——难。
　　红豆觉得补交的资料费真是值得。
　　“你今天要去哪里嗨吗？”沈楠问。
　　“不知道，不过不管去哪里都是要去的，早就约好了。应该是在KTV里嚎一顿，我闺蜜生日，他们四中都已经放假了。”
　　“KTV不是未成年不让进吗？”沈楠问，“听我同学说上一次去蓝天被拦了。”
　　“蓝天有时候会拦有时候不拦，反正歌乐迪是从来没拦过，我们一般都去那。”红豆说。
　　蓝天、歌乐迪都是KTV的名字。
　　小城市这种都不是管的很严。
　　就连网吧，小学的时候就有很多人去了。
　　“欸，沈楠，你小学的时候去过网吧吗？”红豆问，一脸好奇。
　　“当然去过，”沈楠回忆着，“那个时候除了星期一升旗其他时间都不强制穿校服，也会有老师过来抓人，一抓一个准，不过我从来都没被抓到过，即便跟我一起去的人被抓了，我也没被抓到过！”得意的语气，得意的模样。
　　“都没人告发你吗？”红豆狐疑的看着他。
　　“他们不敢，我玩游戏打篮球都厉害，都想和我组队，才不敢告发我，改天我就不带他们玩了。”红豆觉得沈楠要是有尾巴，这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你还真是个香饽饽，”红豆应和他，但是有一件事情她一直想问，“为什么家里有电脑还要冒风险去网吧里玩啊？”
　　沈楠突然振奋：“这你就不懂了吧，家花没有野花香！”
　　红豆嘴角抽抽，这什么比喻。
　　沈楠接着说：“在家里玩电脑总会被约束，时不时我妈就端水来了，端水果来了，端零食来了，来的时候铁定要说一句——注意时间，别玩太久，把眼睛搞坏了。一点都不畅快淋漓！感觉是不一样的，在网吧多自在！还有那么多人一起笑骂！爽！一看你就没体会过，改天我带你去感受一下那个氛围！”说到这，眼睛里面似乎有火在燃烧，赤裸裸的跃跃欲试。
　　红豆连忙摇摇头：“还是算了算了！”
　　“不过，现在都有手机了，我们也很少去网吧了。”沈楠有些低落。
　　红豆嗫嚅道：“改天带我去试试吧。”
　　“好啊好呀！”沈楠一下子又高兴起来。
　　红豆觉得他两呆一起就像小学生……红豆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么伤心了。毕竟考过就考过了，又不能再考一遍。
　　“讲正事，你教我做几个物理题目好吗。”一上午也没有哪个老师正经讲解试卷，同学们都开始坐立不安了，就等着放学去过暑假。红豆还好，考试的失利让她一下子收敛了不少玩心。
　　“当然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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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点放学，红豆快速收拾好东西。
　　“红豆你今天怎么这么急？”沈楠很好奇，以往放假前的放学时刻红豆都很磨叽，一点儿也不急，有时还要走几个题目再走，沈楠觉得上次他们一起去打篮球那一次都算快的了。
　　“我爸爸在校门口等我！”说完就备好书包打算离开，“拜拜！复课见。”
　　沈楠还没来得及挥手，红豆就一溜烟不见了。
　　哎，爸爸很重要。
　　红豆一出校门，就四处张望寻找爸爸，看见他在学校前的花坛边等着，阳光下的爸爸还是那么黑，长年累月的室外工作，让爸爸身上有很明显的晒痕，红豆跑过去：“你等多久了啊！都说了别来那么早了。”爸爸额头上一层密汗。本来就脂肪层厚，保温，还站在太阳下。
　　“没多久，快上来吧，我做了好多好吃的，你妈在等你回去开吃，嗯，还有你最爱的小炒肉！你哥哥还点了猪脚，真是会享受。”
　　“爸爸，我没考好。特别是物理。”
　　“这是为什么呢，你以前物理不是挺好的吗？”
　　“你是不是记错了，从一开始学习物理我就学不好。”
　　“不是说数学好的人物理也会好吗？”
　　“我数学也不好。”
　　“那你就多努力。”
　　红豆没有再说话，红豆觉得越聊越心塞，她总是觉得爸爸妈妈都不懂她，学习哪里就是这么简单的事。
　　她不应该和爸爸聊起成绩的，其实她只是想诉苦，而爸爸心疼她又想要安慰她，可他不会安慰，他也是真的不懂，反倒让红豆更难受。红豆不说，爸爸不知道。红豆不是不想说，她只是不知道怎么说，所以，就算了吧。
　　本来学习就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如果这个话题总是会引起不快，那就不要开始。

　　到了家开饭红豆被妈妈软磨硬泡的劝说下吃下了一块猪脚，谁让他们都说猪脚美容呢，哪个女孩子不想美美的啊。
　　“成绩出来了吗？”妈妈果然问了。
　　红豆“嗯“了一声，简洁地说：”没考好“。
　　红豆觉得妈妈肯定又要开始长篇大论地数落她，她连忙打断：“下午芊芊生日，她们叫我出去玩。”
　　果然红豆妈妈顺着红豆的话说了下去：“这么热，别往太阳大的地方跑，去KTV也行，凉快，不准去洗冷水澡。”
　　冷水澡就是所谓游泳。
　　“我不会游泳，不会去的，应该是去KTV的，”红豆端起碗送进厨房。
　　“你就吃完了？再多吃点！”妈妈冲去厨房的红豆喊。
　　“不要了！胀死我了！我去换身衣服。”成天都穿校服，红豆不想放假了还穿校服。
　　如果不知道怎么和父母说起成绩的事情，那就不要说，被问到了就随便说说，转移话题。
　　这是红豆找到的办法。
　　毕竟她的爸爸妈妈学历不高，什么都不懂，和他们说自己也只会因为他们的“不理解“自己也变得像只小刺猬，刺伤最亲最爱她的人。

　　果然下午，去了KTV，四个人一个小包厢，两个话筒。一见面先是“啊啊啊”以表示激动，然后进KTV就随便乱点，红豆坐在点个机器前，把会唱一点点的歌都点了，不管有多老，什么“隐形的翅膀”“亲爱的那不是爱情”……
　　音太高了自己不想吼就把话筒给她们，然后换她们吼。
　　芊芊还作死地点了什么“爱情买卖”“套马杆”。
　　然后听得红豆在沙发上笑得一抽一抽的。
　　尤飞燕点了“军中绿花”等一系列红歌。
　　红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喜欢上红歌的，于是整个包厢哈哈，啊啊！各种鬼哭狼嚎。还有嘟嘴卖萌式自拍，比剪刀手式自拍，摸脸式自拍，各种各样的。
　　红豆之后发现相册里的她要不是笑，要不就是比剪刀手，然后在她们四个人的后宫小群里，红豆看到了自己别的表情，可以做成表情包的……奇怪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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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豆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儿问题，把自己的表情包都保存了下来。

　　晚上去的向芊家吃完饭还有蛋糕。
　　蛋糕像海洋，上面镶嵌着好多珍珠似的白色巧克力，模拟排起的浪，蓝色有层次的果酱模拟大海。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也确实很好吃。唯一不足的就是……
　　“向芊芊，你怎么不买有水果的啊！我觉得这样一顿一下我又要胖了！”周清说。
　　“哎呀，没事，你不是跳健美操嘛，跳着跳着就减下来了。”向芊边说边切蛋糕，“我就觉得它长得好好看，然后我就买了，没考虑那么多。”
　　周清，初中军训，前几天是缺席的，后来老师当着全班的面夸她，小小年纪就考了国家二级运动员，红豆后来和她熟起来才知道，原来缺席的那几天去考试去了，不知道那个名号是什么概念，反正就是觉得她的周清清！太棒了！
　　“我没学健美操了，要好好学习。”周清说，“我没打算当艺术生，限制太多了，所以我就当个普通文科生。”
　　“咦，我和你都是学的文科，红豆和飞燕都是是学的理科，刚刚好欸！一半一半！”向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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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晚上八点一行人告别了芊芊家。
　　在芊芊家中的时光就是各种聊天，天南海北，想到什么就聊什么，可能没有什么意义，但是这些日子有趣的事情都分享出去，互相传递正能量，还能记得起不高兴的事情吐一吐槽，几个女孩子围在一起，就很开心。
　　开心就很好。
　　平凡的我们，平凡地聚在一起，说着平凡的话，聊着平凡的天，就很开心。

　　暑假开始的第四天，那本暑假作业被刷完了。
　　“表姐家没有孩子吗？都照顾你？你去那里能干什么？拉屎拉尿哪一样不是我？”
　　“你说说你今年多少岁了？23岁了！你能走吗？你每天哼着要去哪里？你磨谁？你就只能磨我！”
　　“还是你想去孤儿院？我供你吃供你穿，你就只会磨人！”
　　“你吃不吃？不吃就别吃了！”
　　红豆刚放下笔就听见碗与玻璃相撞的刺耳声响，应该是妈妈用力地把碗放在了桌上。
　　红豆小心翼翼地端饭、吃饭，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永远都只能看着，永远不知道要干些什么。
　　小时候，父母吵架的时候就只能哭，呆呆地在那里哭，那个时候爷爷还在，可以劝着，后来到了初中，红豆记得闹得最凶的那次，她只能偷偷地哭，躺在床上，憋着声音，生怕被发现，这样的话就会被迁怒，像小时候妈妈打麻将输了钱，憋着气回来，不分青红皂白就会骂人，被骂的当然就是只能在家的哥哥，要是红豆恰巧在，当然也会被骂。
　　那一次，听见剪刀砸地的声音，听见妈妈喊着：“我去死！”，听见很多声响却早已忘了是什么，只记得起因是大姑说了妈妈什么，让她少打麻将多顾家之类的，也没有骂，但是红豆妈妈从来听不得别人说她，特别是那一次好像爸爸这边的血亲都在。
　　大人们总是死要面子的吧。红豆想。
　　第二天早上，红豆罕见地没有赖床，乖乖地起床洗漱，餐桌上还是有着爸爸做的粉。
　　红豆看见墙壁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死”字。
　　爸爸含糊说道：“你妈妈昨晚上发癫了。“
　　红豆说：“我都听到了，不敢起来，不敢发出声音。”
　　“你妈妈就这样，没事，过了就好了。”爸爸说。
　　对呀，没事的，所有的事总会过去的。

　　红豆吃完饭，又窝到了自己房间，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做什么，只是觉得要做点什么事，这样，好像就不是可以在旁观，而是，我忙着。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红豆听见“砰砰”的声音，是哥哥在撞床，身体和木板碰撞发出的声音，小小的床是他一辈子待得最多的地方。
　　红豆还听见“啊——”的嚎哭声。
　　然后是妈妈的脚步声，经过了红豆的房间。
　　“你是不是想死？想死啊，那还不简单，把它握在手里，出很多血，就死了。”红豆猜那个“它”是剪刀。
　　“你信不信，反正我也不想过了，你再给我哭下试试！”
　　“不敢啊，你不敢我敢啊，你再哭下我一火上来就把你从三楼扔下去。”
　　“要不吃点药？全吃了吧？不吃？我吃？好啊，我吃啊！”
　　红豆不知道后来还有什么，只听见哥哥嚎嚎了几声，“砰”的一声，门甩上的声音。
　　憋了多少年了……
　　红豆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在楼下的洗发店洗头发，那家店主是一对夫妻，他们的孩子和红豆同龄，她们从小玩到大。
　　那个阿姨问红豆，就像大人逗小孩的那种：“你爸爸妈妈怎么没一出生就把你哥哥扔掉呢？”
　　红豆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呆呆躺在那个洗发床上任由阿姨梳理着她的头发，一下、两下、三下……
　　然后阿姨的老公就和阿姨聊了起来，说什么红豆爸爸妈妈很不容易，摊上这么一个儿子，很多人都会选择抛弃掉，但是红豆爸爸妈妈一直坚持把他养大，真的很伟大。
　　那个时候红豆还不懂，后来当自己臆想着未来的美好时候，哥哥的存在总会让这个美好打折扣。红豆想，她是那些很多人里的一个。
　　红豆上高中学了必修二时问过妈妈，难道没有做过产检吗？
　　妈妈说那个年代看不出来的。
　　1993年，红豆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个年份，是不是大城市可以有这种医疗手段，她只知道，她生活的这个小地方，没有。

　　红豆想着那把剪刀，妈妈怎么会做不出，她什么都做得出。
　　甩耳光，徒手打，用香烧头发，跪搓衣板，用针扎……
　　在初一以前，红豆都受过，除了“用针扎”。
　　妈妈用针扎过，但是扎的不是她，是红豆妈妈自己。
　　红豆忘记那一次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只记得妈妈打她，然后用针往自己手腕上扎，一下一下又一下，扎满了好多个同心圆。
　　过后，在同一天，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带红豆去买东西。只不过还是会说你以后还听不听话之类的。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红豆上初中以后，再也没有打过她，也很喜欢小动物。
　　初二那一年，妈妈外出打麻将，跟回来一条小狗，甩也甩不掉，就养了下来，一直到今天，还跟着。妈妈去哪儿，小狗就要去哪儿，妈妈不能带小狗出去，小狗在家里就会呜呜咽咽，像人在哭一样。
　　小狗长得像狐狸，妈妈就叫她“狐狸”。

　　红豆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沈楠，我那本暑假作业做完了。”红豆说。
　　“欸，真巧，我刚做完，”沈楠说，“那我们再商讨一下之后的计划吧！”
　　“嗯。”
　　“红豆你怎么哭了？”
　　“啊？”红豆一摸脸上，还真是，“哦，刚才在看小说，太虐了。”
　　“讲的什么啊。”沈楠有点好奇，能看哭的小说，有点意思。
　　“你还是别听了吧，都是些情情爱爱的，言情小说，你们男孩子又不喜欢。”气息平稳，红豆觉得这次的撒谎很成功，已经到达了“睁眼说瞎话”的境界了。
　　“不喜欢也可以接触一下呀。”沈楠还是想听，红豆越是不想说，他就越想听。
　　“还是算了吧，我们制定计划吧。”红豆还是决定不要说，信息越多，bug越大，她撒谎还没到高境界呢。
　　“那好吧。”不面对面讨价还价，沈楠是赢不了红豆的，真是悲伤。
　　“那我们就把原定的明天的休息时间调到从下午开始到明天同一时间结束吧！”红豆说。放假最好也霸一点蛮。
　　“好。”
　　“那各科目试卷怎么安排时间？”
　　“明天下午，从两点到三点半一张数学试卷，看一下能做多少，然后对答案分析试卷，我们再讨论讨论，之后三天上午三张语文试卷9点到1点做，下午同样数学。第四、五天上午一个小时物理，下午90分钟英语，第六天上午一个小时化学，下午90分钟英语，第七天上午一个小时生物，下午一个小时化学。”逻辑清晰，把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也不是很仓促。
　　真棒，红豆以为。
　　“挺好的，希望我们可以完成吧，这个假期真的是……”
　　红豆还没有想好形容词，沈楠已经接上：“一言难尽！”
　　沈楠接着说：“我觉得这个词真的是用的太好了。”语气十分之得瑟。
　　“真好。”红豆说。
　　沈楠愣，他这样耍宝式自夸竟然被红豆认可了：“红豆。”
　　“干嘛。”
　　“你……你是不是受什么打击了？”沈楠试探性问。
　　“没有，挺好的。”
　　“哦。”
　　“沈楠，你给我唱首歌吧。”
　　“啊？”沈楠有些犹豫，“可是我五音不全，从来找不准调。”
　　“没事，唱吧。”红豆说。
　　“那……”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那我唱了啊，咳咳。还没好好地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还没跟你牵着手/走过荒芜的沙丘/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天长和地久/有……“
　　沈楠还没“有时候“完，红豆连忙打断：”好了好了，别为难自己了。“
　　沈楠清咳两声：“没有没有，难为你了，难为你听我唱了那么多，还不笑场。”说完还呵呵傻笑两声。
　　“红豆，我还没唱完呢，要不你接下去唱完吧！”沈楠又开始讨价还价。
　　“好啊。”答应完就立刻开始唱：“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软软糯糯的声音，带着些颤抖。
　　沈楠倒是有一点愣，怎么突然好像有一点好说话呢。
　　但是……
　　“红豆，你又哭了啊？”沈楠说。
　　“沈楠。”
　　“欸。”
　　“你能不能看破不说破，给我留点面子？”红豆很郁闷。
　　“反正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把我的面子给你贴着。你就把你的面子放下吧！”
　　红豆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歪理：“你那是不要脸。”
　　“我就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不要脸。”沈楠带着笑说。要是他死要脸的话，过去到现在，他们两个之间可能说过的话都还屈指可数，那肯定是不要脸比要脸好。
　　“沈楠，如果以后你生了一个孩子，脑瘫，只能说些破碎的话，不能走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你会抛弃掉他吗？”
　　“最好能早发现吧，在妈妈肚子里面的时候就打掉，要是没有发现，生出来了还是得要养着啊，毕竟每一个父母生下一个孩子都没有经过这个孩子的同意，本身孩子自己什么都不能干就很痛苦，如果被父母抛弃掉了就更痛苦了。”
　　“如果这个期限很长很长呢？孩子总是会比你还要晚离开这个世界。”
　　“我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几十年是挺不容易的，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也不一定能做到，都是说得好听。”
　　“嗯，沈楠，快到午睡时间了，快去睡吧。午安。”
　　“午安。”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红豆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好，什么又是坏。
　　似乎对错，好坏，两组相对词语间没有什么绝对的界限。
　　红豆不知道。
　　红豆只能好好学习，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学习，沿着绝大多数人的路，上大学，找一份稳稳当当的工作，不让父母操心，似乎这样，大家就都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