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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故事6]青铜盒子 ...

  •   【1】

      近日,东城区的旧楼房拆迁。有人在前档案馆的楼顶,发现了一个尘封已久的青铜盒子,但根本打不开。于是交给了当地文物研究所。

      盒子上的机关被研究所的专家破解,他们发现里面有一些杀青了的竹片,记录着一些异国古文字,绝大多数已经辨认不出字迹。

      【2】

      严知君是个半吊子的考古学家。

      乱世中,有的人发光发亮,犹如灯火;有的人不学无术,混吃等死。严知君得被划到第二类。好在他有万贯家财,大手一挥就能解决研究室上下的温饱问题。

      “请你们吃好喝足了,一个个兔崽子连东西都不帮我搬,要你们有何用?”他抱着一个巨型箱子,艰难地爬着楼梯。

      这是夏湾国出土的文物,里面装着什么,还是个未知数。

      夏湾古国在两千年前覆灭,是个多灾多难的国家。连年不断的战争,对内镇压起义军,对外防着敌国声东击西。打仗消耗了人力财力,多年收成不好,国库空空如也,整个就一恶性循环。

      严知君把箱子地放在办公室门前:“开门呐,开门呐,我……”

      门“嘎吱”一声打开了,一把小型无声瞄准器搭在了他额前。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绑架成年男子?”

      紧接着,严知君就被袋子蒙住了脑袋,眼前一片漆黑。“有意思,我怎么说也是研究室里后台最硬、手握金山银山的二把手,居然有人在我的地盘给我下马威。”

      “闭嘴!老实点。”

      “……”作为一个举市闻名的有钱人,被绑架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被劫财劫惯了,见怪不怪。起初他还会放狠话,现在直接闭嘴了。顺便在墙角踹出几个鞋印,让人家知道他又被绑架了。

      【3】

      “喂喂?”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那名绑匪不知怎么想的,居然松开了他手腕上的绳索。“别动,不然我动手了。”

      严知君轻声细气地问:“您您您说,有什么吩咐?打电话是吧?我打。”

      绑匪道:“把地上的箱子抱起来,按我说的方向走。”

      “……”

      就这样,一个不务正业的考古学家与那不知道什么仇什么怨的箱子,开始了相依为命的漂泊生涯。

      【4】

      严知君一路就在琢磨,研究室那帮兔崽子怎么都没影了?

      可实在没想出来。

      重见光明时,他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间地下室。四方天窗半开着,照亮了眼前的景致,一张书桌,一张木床……一个箱子。

      “诶,你们就给我张桌子,也不配把椅子,我上哪儿坐去?”他朝天窗大喊。

      不多久,上面就有人回话了。“不好意思哈,严先生,麻烦您自己把床挪一下。”

      “……”

      那人又柔声细语地说:“那个……我先打个盹儿,没事您别吵吵。有啥不明白的,都写桌上的纸条里了。”

      严知君嘴角上扬,介于他强硬的后台,自己这条小命暂且能保住。他自喜地打开了纸条,笑容逐渐消失。

      “敌军已突破前方防线,准备发起又一轮的进攻。严先生请先在此处一避,只要将盒中机关破解,我们便放您出来。”

      意思是那帮小兔崽子上前线了,而他却被关在这里,要徒手破两千年前的机关?

      他仰天长叹,欲哭无泪。“好歹也把我研究室里的工具带过来吧。”

      【5】

      作为开锁届的传奇,严知君清醒地意识到,大多时候暴力是可以解决问题的。更多的时候,问题是由暴力引起的。

      箱子没有经过风吹日晒,保存完好。表面是雕花的木,做工精湛。四个侧面的图案不一,分别雕刻的是春夏秋冬四时之景。明显是后人所为。

      他扳动木雕,将春花对准秋月,夏蝉对准冬雪,啪嗒一声木箱打开了。春花秋月慢慢褪色,木箱展开成一个平面,里面是一个仿青铜的盒子。

      他扣下几块铜锈,发现里面的铜蹭亮得像面镜子,一条不规则的裂缝显现出来。顺着裂缝,他打开了盒子。

      结果发现,里面还是一个盒子。严知君一脸惆怅:“逗我玩呢?”

      那是一个巴掌大的青铜盒子,其中散落着厚度不一的竹片,上面写着千年前的异族古文字。竹片像是被烧毁过,只能勉强辨认出部分字迹。起初字迹流畅,后面字迹越来越潦草。

      【6】

      事已至此,他开始逐字逐句地翻译。

      “清畅,见字如晤。我本是行走四海的浪子,遇见你却像找到了归宿。”

      “我手下商铺云集,马队分布各地。若你愿意跟着我,别说替夏国卖命,就算把全部家当给你,我也在所不惜。”

      他反复读了几遍,大概有所了解。写信的人像是个花花公子,遇上了一个人叫清畅。清畅想要策反,看样子还成功了。

      “我被净方国的人发现了,他们要灭口。”

      净方是哪儿,他在大脑中搜索相关信息,竟然找不到,于是接着往下翻译。

      “我被射了一箭,掉入河里。顺着河水冲到了另一座城,养了很久伤。不知你过得如何,有没有被牵连。”

      这个青铜盒子小巧,便于主人随身携带,没事就往竹片上添几笔,跟写日记似的。

      “四年后,我们又见面了。你已成家立业,有了一个叫阿真的孩子。无奈物是人非,如今只留下你们父子二人。”

      严知君恍然大悟,违和感终于真相大白。他沉思了片刻,继续往下看。

      【7】

      “阿真他一身戾气,总在仇视我。我想好好待他,今后我们可以一起生活。”

      “净方的人带走了你。阿真也在战乱中走失。”

      “我沉迷于酒楼,想着长醉不醒。回到初见,不如不见。”

      字迹潦草了起来,严知君艰难地辨认着。

      “我遇到了一个和你很像的人,没料到他开口叫我二爹。你的阿真已是弱冠之年。”

      “我发现阿真成了净方的手下。我问他如何才能释怀。他拿出一壶酒让我喝,还道那是毒酒。我心中苦涩,刚喝了一口,我的护卫就用暗箭将他刺杀。”

      “喝完了整壶酒,很快就能与你相见了。”

      写信的人往后可能疯了,竹片上再无字迹。严知君一愣,这叫什么事。

      【8】

      他想着,这玩意落在他人手中,也就成了茶余饭后的八卦,不如就这么尘封在岁月的长河里。

      于是他将青铜盒子藏在怀里,将分离出去的大木箱绑在了从天而降的麻绳上。对头顶上站岗的大兄弟喊了一声:“起床干活了。”

      “盒子破解了啊?”

      “嗯。”严知君顺着另一条绳子爬了上来。

      大兄弟抱着木箱说:“我要是你,我才不想出来呢。这里多安全呀,有地方睡还有饭吃,外头还有我这么个靠谱的保安。”

      严知君沉默了,心里也是一片苦涩。

      大兄弟摆了摆手,继续道:“你是不知道,外头现在有多乱,敌军正在城中到处抓人呢。你们那个什么研究室,早就被包围了。什么文物宝贝啊,能抢的抢,能砸的砸。你还回去干嘛?不如跟了我老板干吧……”

      “诶!你怎么跑了!”大兄弟怒吼一声,追了上来。

      严知君一路飞奔,骗过了门卫,绕过了昏暗的巷子,甩掉了一批黑衣人。凭借着出奇的方向感,从老树的顶端破窗而入,跳进了三楼的机械研究室。守卫在门口的敌军听到动静后,拉响了警报。

      然后不管不顾,径直冲向研究室。为了不让盒子落在别人手中,他在盒子外面加了一道靠目前技术基本无法破解的机关。外表是特殊材料,烧不坏,砸不烂。

      紧接着,他被一双有力的手,生拉硬拽地拖进了另一间房。

      那袖口有淡淡的陈木香。

      【9】

      严知君回头一望,只见他研究室的学生韩牧邪,正表情复杂地瞪着他。

      他心中有很多疑问,比如韩牧邪为何会在这里。但仔细想想,一切都能被解释,大概是听到了警报声和砸窗声。

      想到这里,他突然紧张了起来。并非紧张目前的局势,而是紧张怀里的青铜盒子被发现,虽然韩牧邪并不认识夏国文字。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敌兵追到了三楼。韩牧邪拉着他跑到了楼顶,不料楼顶的木门被锁上了。

      情急之下,严知君打开了青铜盒子。从口袋里拿出钢笔,在竹片上写了一行夏国古文……

      韩牧邪抱怨:“我说老师,你这个时候还不忘研究,快来帮我一起砸门吧。”

      士兵们上楼的脚步声慢慢靠近,越来越急促。他拽住韩牧邪,“别白费力气了。”

      韩牧邪仍旧固执地砸门。门被砸得吱吱作响,摇摇欲坠。

      他的意识涣散,仿佛跌入了一个漫无边际的深渊,从前的画面历历在目,可是什么也握不住。人生的走马灯里,有个人一直在对他笑着,现在他也想笑着拥抱那个人。

      【10】

      严知君睁开眼,一瞬间天昏地暗,斗转星移,凉风习习。耳边是笙箫漫漫,喧嚣不断,哭声四起。

      “老爷啊!你死得好惨啊!你这么一去,你叫我们兄弟们还怎么活啊……”

      他从木榻上坐了起来,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跪拜一片的古装众人,心想:“我这是跑错片场了?”

      下一秒,只见众人哗然:“诈尸了!”

      严知君反应过来,立马端坐在众人面前。示意离他最近的小伙子过来。可那小伙子似乎是害怕,抱着手中的箭袋瑟瑟发抖。

      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别紧张,我又不会打你。你跟我说说,我姓甚名谁啊?”

      那小伙子声音颤抖:“先生从未向外界透露过自己的姓名。”

      严知君心想正好,那就不透露吧。“简而言之,我还活着。大家都散了吧。”

      待众人面色铁青地离开,一旁的小伙子低声说:“先生是个好人,好人就该长命百岁……”

      严知君觉得有点意思,“为何说我是好人?”

      “先生想阻止战争,是真正的大义。”

      严知君想套取更多的相关信息,于是问道:“那你说说,你若是我,该如何阻止这场战争?”

      小伙子好似拿捏不准分寸,沉默半晌才开始谨慎地分析:“利用舞女打探敌军的情报,通过安插在净方的茶铺传递消息。”

      舞女是联络人,茶铺是联络点,净方?“莫非这里是夏湾古国?”

      【11】

      严知君出了房间,走在街上,心中思绪万千。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家财万贯的考古学家,还是这个要阻止夏国与净方战争的好人。

      忽然看到一家酒馆,不禁回想起曾经一同喝酒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而自己半生漂泊,碌碌无为。

      他在酒馆的角落坐下,点了一壶酒。清酒入喉,内心怅然。恍惚间看见一个消瘦身影,一袭青衫,发系青玉。眼眸低垂,睫毛细密,面色苍白。身后拥挤的人群瞬间失了颜色。

      那人也瞧见了他,表情似是有些疑惑。上前拱手道:“在下许清畅。”

      严知君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世间真是无巧不成书,然而心里却有些难过。他还是你的清畅,自己却不是他等的人。

      许清畅没等他开口,便直言:“我知道你不是他。你可知他在何处?”

      严知君一怔,“我也不知道。”

      许清畅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就舒展开了,只叹道:“往来无情客,拱手送清风。”说完便笑着离去,背影消失在门外。

      既是无情客,何必送清风?

      严知君跟着出了酒馆,秋风萧瑟。哒哒的马蹄从大街传来,迎接将军的队伍越来越壮大。听说将军从西域归来,还带回了很多军队。

      接着,他就看见将军穿着铁甲,骑着战马,意气风发地走在军队的最前方。可那位将军,不正是自己的学生吗?

      韩牧邪似乎也看见了他,目露喜色。但人群将他们分散,独留下热闹喧嚣里的一丝秋凉。

      【12】

      那晚,严知君做了一个荒诞的梦。梦见他在深夜的酒馆里喝了许多酒,抱着那个本不该在手上的破盒子,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他自言自语道:“如果要去一个危险之地,只能带上一个人,那人必定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还没看清那人的脸,他便从梦中惊醒,一时心乱如麻。

      他点燃了床边的烛火,裹了件单衣出门。门外星空闪烁,照亮了孤寂的庭院。万籁俱寂,只有风卷落叶声。白日里他曾向人打听了将军府的位置,想着明日去探个究竟。远远望去,将军府的阁楼灯火通明,也不知那人是否一样无眠。

      于是严知君抄了条近路,来到了将军府。好巧不巧,碰见了推开门的将军。

      韩牧邪明显也被惊吓到了,红着脸侧过身,“我有话要说,先跟我走。”

      他们到了亮着灯的阁楼前。

      月光下,韩牧邪的眸子很亮,他站在晚风中,一脸严肃地说:“别留在这里了,我可以让你平平安安过一辈子。过秦关,有一条古道,四通八达。我的人会带你去,你走吧。”

      严知君拧着眉,无动于衷。

      韩牧邪又说:“老师何曾睡过安稳觉?从前时时刻刻都在惦记机器和档案,如今身处乱世不得安心。这是你想过的生活吗?”

      他心中一涩,“那你呢?”

      韩牧邪摇了摇头:“你说净方的人都该死吗?”

      “你知道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古往今来,哪场战役遭殃的不是人民?”

      此话说完,韩牧邪目光落寞,低声问:“那我还应该继续作战吗?”

      严知君有些心虚,“如果你想,我会陪着你的。”

      【13】

      听手下说,韩牧邪单枪匹马到了敌军营地,趁无人看守潜入大帐,抢走了敌方将军的佩剑,然后大摇大摆回了城。身后千万支羽箭在咆哮怒吼。

      严知君心想,完了,这仇恨拉的,此仗不可避免。这家伙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挺英勇无畏的?

      此时将军府传来一只信鸽,正好落在庭院中。信上写着作战的时间地点。

      正是今日,北塞雪山脚下。

      严知君带着一帮手下快马加鞭地赶到了战地,五十里外就听到了战场上如雷般的击鼓声,汹涌的厮杀声。这一战,敌军有近三千人,声势浩大。而韩牧邪只带了三百余人,完全就是战略失误。

      他手下的人前去支援,同样陷入了混战。

      如今还有何补救之策?总不能退到城门口。往东撤等援军;往西撤是荒原地带,长时间的耗战同样不利。

      严知君朝天发了一只信号箭,彩色的羽毛在空中散落。这样一来,方圆百里的马队都会被召集过来,掩护大部队撤离。

      韩牧邪的军队彻底潜入雪山时,敌方反倒掉转方向,开始撤退。北塞雪山长年积雪,春夏季冰雪消融易发生雪崩,可是秋日里又有什么足以让敌军撤退的?

      这时,他往山上看去,一面巨大的铜镜悬挂在雪山腰,反射的阳光照射在另一座山的顶峰。“这不是胡闹吗?”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也只有那不靠谱的学生了。

      索性三百余人大多只受了伤。撤离雪山的人群中没有韩牧邪的身影,他有些慌乱,不敢大声呼喊,一面又焦头烂额地向人打听。

      远远的,只见一人爬到了雪山上,用黑布包住了铜镜,然后满身是雪地朝着他走来。严知君皱着眉,想要马上拉着这家伙远走高飞,远离这场硝烟。

      韩牧邪跌在了雪地里,全身都冻僵了,眼前是一道刺眼的白光。

      【14】

      不知过了多久,夜幕低垂。严知君停下了马,害怕怀里的人一睡不醒。不过他看起来脸色不差,闭上眼时眉眼变得柔和了。

      他于是轻声问:“韩牧邪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韩牧邪睫毛一颤,迷迷糊糊地抱紧了他,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

      他觉得自己的脸烧了起来,胡言乱语起来:“你伤还没好,不宜情绪起伏。”

      韩牧邪声音嘶哑:“都怪你,把我骗到了这里,你要对我负责……”

      他心里一凉,不敢吭声。

      韩牧邪却将他偏过去的脸硬生生地扳了回来,来了个四目相对。“真不管我了?”

      他顾左右而言之:“你是不是饿了?”

      韩牧邪轻笑:“你要请我吃饭吗?我要吃清蒸鲈鱼、大闸蟹……”

      他答应着说好,管你就是了。

      【15】

      关于东城区前档案馆发现的青铜盒子,目前已陈放在当地文物研究所。经过研究所的专家破解,发现其中有一张竹片上,用钢笔写着一行夏国文字:知君不过牧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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