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娇》橘白吃橘子

90、90

　　91.
　　珉者，似玉之石也。齐国的七皇子生来便知道自己只不过是颗状似美玉的石头罢了，所以当母妃哭着告诉他，他将被送往大周做质子的时候，姜珉并没有多难过。
　　——可不是么？齐国连给他的封号都可笑非常：长宁世子，祈愿长久安宁。
　　那是新王姬友方平定“四税”之乱时，齐国战败，便将宫中最不受宠的郑妃所诞的七皇子送去做了质子。
　　其实那时的姜珉心里还惦念着一个人，他的小姑：姜容，大周的荣德妃，方从美人晋封，也就是后来的姜后。自小，姜珉便与她亲近，都是不太受宠的人儿，自然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其中，如今到了周朝，倒也算是相互有个照应了。
　　可齐国的使队还未到，便传来了母妃身死的消息，至此，真真正正在乎他姜珉的人，大概也就只有宫中的姑姑了。
　　十多年过去，当初的那个胆怯的质子已长成了翩翩如玉的模样，只是那双一贯清澈的眸子，大抵因为见了太多腌臜事，不复从前的光亮。他在宫中长大，眼见着这吃人的地儿是怎么毁去那一个个鲜活的灵魂，包括姜容，现在已是姜太后了。
　　当然，他也变了模样，化名纪珉，成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苓歌阁主，为了得到更多的权利，甚至不惜委屈身价，成了那申候之女、当今王后养的面首，唱戏作画，实在是讽刺。
　　申候的姑娘很是倾心他，姜珉很明白，正是因为太明白了，以至于他没有一丝犹豫便紧紧抓住了这个机会，成了王上与王后之间心有灵犀的默契鸿沟。
　　他常被召进王后宫中，众人皆说齐国长宁世子真真是好才艺，竟能得王后这样的赏识，却不想二人之间竟有这般男女之情。
　　有时候申候姑娘靠在他的胸膛上时，姜珉时常会想，自己到底对面前的姑娘有没有半分动心，也许是那颗心太深得凉薄，他只是轻笑了声，把脑中不该有的想法抛掉。
　　那只齐地的狼，一直在伺机报复，回到齐地，夺取仇人的江山。
　　……
　　听闻周王新得了一美姬，名换姒北。趁着秋围的日子，恰好没有申候姑娘的眼线，他突然起了兴致，想要会会这位宠妃。
　　周王的眼光确实不错，这个女子，确实是美的另有几分惊心动魄的，姜珉心中涌上一丝兴味，上前调笑那人一番，却不想小兽牙齿到尖利，恼起来咬人也疼。
　　没过几日，误打误撞的救了那位正在被全城通缉的姑娘，想看看周王的反应，姜珉将她送回了褒国。
　　一路上，才发现这位宠妃并非空有皮囊，同她叽喳聊了些，还教了一种棋法，很有新意。
　　人送到了，姜珉那时虽知周王已知晓了他们的行踪，却依然没有告诉那女子，反而打马离开，他似乎只是一个旁观者，只是无意插手这场故事。
　　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却不想再相遇之时，已是在上元灯节。她同周王易了容来寻所谓“天灯”。不过是个吸引人的噱头，为了苓歌坊造势，不知为何，他平生了几分逗趣之意，只看见一边的周王脸黑了大半，才将那盏天灯给了女子，心底也暗暗估量算计着这二人之间的情谊，为他那盘局再多放些筹码。
　　远在寒山寺的姜太后回宫，周王似乎也紧张起来，那段时间里，他韬光养晦，没再大动作。
　　听说那宠妃被姑姑灌了碗避子汤的时候，姜珉垂着眉，心下其实了然。当初那盏“天灯”本是齐国王室的物什，外人素来不知，那女子将天灯借花献佛，姜太后难免心里不舒服，对齐国之恨，这世上怕是再无人比他们二人更深的了。
　　……
　　他在齐国埋下的伏笔一个个引出，彼时的齐国，朝廷上已是乱如一锅滚粥。
　　那时，已是只差一个时机。
　　他回到宫中，没过几月，他的孩子出生了，替他取了个小名，叫合熙。当然他也没有忘记给申怡青下了娇兰子，毕竟这样的事，多一件，便对他的大业务员危险一分。
　　为了隔应周王，在合熙的满月宴上，他去唱了一曲《临江仙》。
　　又是几月，就那么一个早晨间，姜后薨了，时机已到。已是他回国夺权之时。
　　万事俱备，从率军入宫到平分朝堂，他将齐国一举纳入囊中，改了名号，怀瑾，那块石头终于偷天换日，成了真正的美玉。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在申候作乱之时，替各国暗中点了把火。
　　镐京被困，周王赴怀城，封后元昭，骊山烽火……他一直在暗中观察时机，只盘算着敌我力量。
　　天下未定，可周的礼乐制度依然坚固难破，几十万大军仍战力犹存，齐国吞不下这偌大的疆土，思量再三，他决定出兵：尊王攘夷。
　　同元昭谈了个条件，他辅佐合熙上位，却是以“宜臼”的名号登基周王，而那女子，由此入了齐候府，成了他的北娘。
　　也许并未喜欢过那女子，只不过想瞧瞧那叫周王如此宠爱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总之，虽然申怡青生了好大一番脾气，却终究没能阻拦他。
　　日后，众人对齐候自是更加崇敬，美姬财宝如流水般流入候府中，姜怀瑾投身于朝廷，极少插手内宅之事。
　　暗线说有人来寻北娘，齐候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周王在城墙上搂着女子的模样，也许是一直以来他都在仰视着权利，如今真正拥有的时候，却有空虚之感。
　　那日，他回了候府，进了南锦轩，却不想那女子竟在枕头底下藏了把剪子，一副鱼死网破的模样。
　　齐候开始反了，首先攻下的便是褒国。当大军攻进皇城时，他突然有种莫名的快意。
　　……春去秋来，齐国日益强盛，那些人一个个都离开了，又是一年春，他突然染上了肺疾，一代枭雄，卒于候府之上。
　　直到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姜珉才发现，他这一生，临到如今，身边竟无一人，算来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