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尽头》蔚顺

1、梦醒

　　我一直在跑，一直在跑，仿佛那没有尽头，但我必须向前。

　　似乎有一种力量在驱使着我，我只能不停地跑，跑，跑。黑暗中，只有迷雾笼罩，我担心下一脚就会踩空。

　　远处，似乎有一点光亮。

　　近了，更近了，最后，我看到了他。

　　他笑了。

　　我看着他，那模糊又熟悉的笑，不知为何，令我心碎。冲他奔去，却一下踩空，又坠入黑暗。

　　睁开眼，看到四周飘浮着的云朵，才知道又是一场梦。可梦是如此真实，却又在最后关头消散，我只能失望地看着前方。

　　云朵轻轻地飘着，其中浮着许多个小小球体，闪着微光，那是小屋。疏疏落落的，望不到尽头，但可以看出它们围着一个巨大的球体，似太阳一般，系着周围的小屋。这是城市中心，它还是一如既往的工作着，但很少有人在路上行走。人们大都在小屋里睡着，远离城市寻一云朵栖着，不过可以隐约看到小型巡逻机警在小屋间慢慢悠悠地走着。

　　起身来到床前，月光透过小屋温柔的洒在身上，屏上显示着是3：02。

　　时间尚早，但我已无睡意。这梦里的恐惧，萦绕在心头，久久不能消散。

　　“早上好，小凉”小星也醒了。

　　“嗯，请给我一杯水”

　　“好的。”饮水机从墙上弹了出来，水自动地流入下方的杯中，我走去拿起，喝了一小口后，捧在手里。工作台在我走进时缓缓升起，一起的还有椅子，放松的坐下，耳边响起轻柔的音乐。小星每次都是这样，体贴地安抚了我的心。

　　小星从我离开地面到天空之城生活就开始陪伴我，她是小屋的系统。我还记得母亲第一次把我领到天空之城时，我才八岁，刚刚离开地面，多少有些不适应。小星是我第一个认识的朋友，母亲把我带到我现在居住的小屋，问我要给她取什么名字，我看到了满天星光，脱口而出：“小星！”从此以后，她就开始陪伴我，现在一晃已经九年了。

　　九年可以改变很多，但很多刻在记忆里的情感是不会随时光而褪色。

　　地上的童年生活依然清晰。记得那时候我和祖父母住在小森林湖泊旁的木屋，湖水澄澈，可以看到鱼儿的嬉闹；划一只小船，看阳光明媚，云朵变幻，转瞬即逝。

　　我最喜欢的是那小森林。清晨醒来，从房间外侧的阳台边的扶梯爬下，跑进小森林，看那温柔的光线轻轻地洒在林间草地，金光点点，晨雾缭绕，宛若仙境。林子里有些小动物跑来跑去，寻觅着新的一天，偶尔经过我跟前的，有的只是顿一下，有的会贴近嗅一下，还有的会兴奋地扑过来，绕着我欢快地跑着。不知道那个兴奋的小家伙现在过得怎么样，或许他现在已经和狼群一起云游四海，忘了我。

　　小狼是我在小森林的溪边捡到的。那时候的他，奄奄一息，瘦小的身体微微颤抖，当我伸手想要看他伤势的时候，他害怕地挣扎跑开，为了让他不失血过多而死，我只能先抱住他，任由他在我身上用牙齿无力地咬着我的外套，把他带回家医治。祖父看到他时，只是微微愣了一下，就帮我一起救小狼。但后来祖父告诉我，自然有他的规律，人不能过分干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小狼是劣者，但我救了他，为了让他更好的生存，他需要变强，他需要回到狼群里去。

　　我并不明白祖父说的这些话，就像他有时总会有感而发：指着夜空里的星星说，人类不应局限于此；指着湖泊里的鱼儿说，多么快活；指着小森林说，先祖在那里。

　　但我确实十分喜爱自然，借梭罗在《瓦尔登湖》里一句话：“我步入丛林，因为我希望生活得有意义，我希望活得深刻，并汲取生命中所有的精华”。我希望我的日子就是这样，每天呼吸小森林里的新鲜空气，划舟，赏星，看书，再好不过了。

　　可祖父告诉我，我八岁以后就要离开去天上学习。“天上？”我指着那蓝天疑惑地问道。“是的，天上。”祖父拿出一本厚厚的书，书的封面上印着《天启纪年》，“你想知道天上的事都可以在这本书里找到。”我接过，翻开，扉页上写着：善我善者为之善，恶我恶者为之恶。我记起祖父告诉我曾经的历史：人类社会不断发展，人口急剧膨胀，最后导致地球无法承受，在资源争夺中，战争似乎一触即发。为了生存，各国将大量的精力投入到科研开发中，以图在军事实力上能威慑别国。在各类科研项目中，以天启为代表的人工智能脱颖而出。天启开始只是作为军工项目，后期部分拓展为民用，服务于民众生活，使资源利用最大化。在人工智能的调配下，社会本是朝着稳定的趋势发展，但不知是什么原因，民用人工智能失控，引起民众的恐慌。在几国的刻意引导下，世界上掀起了反天启的浪潮，进而引发了针对天启的战争。

　　那场浩劫后，人类的文明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地球上到处都是废墟，弥漫着死亡的气息，人们在绝望中寻找希望。鲜血，是死亡又或是新生；植物，是生命又或是死物。红色是一种警戒，绿色是一种希望。丛林给人以启迪，人类开始在废墟上重建，不再是高楼，而是那些隐藏在丛林中的矮房。社会学家们讨论建设新城，最后采纳了天空之城的方案，在天上建城。畏于天启的控制，人类决定在地上建立没有天启存在的防御基地，借自然的屏蔽覆盖了整个地面。

　　为了让人们更好的借自然发展生存，新世纪的创始人之一建议，让八岁以下的孩童和退休后的老人居住在地上，这群人对自然较友好，可以更好地发挥自然的力量；其他的人都住在天上，在天启的指导下学习，同时也可以借此更深地了解天启，以期促使人类文明的进步。

　　天地从那以后重新建立，因为天启，人们重新省视过去，并努力开创未来，于是把天启诞生的那一年算起，开始了天启纪年。

　　《天启纪年》里对那个浩劫的介绍的很详细，但似乎所有史学家都避开谈及一些令人困惑的事件，尤其是2061年的彗星回归时的天空之殇。

　　“天空之殇”我轻念道，心里总有一种难言的悸动，仿佛是刻入骨髓的痛，让我无法触摸，更打断了我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