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伟出来受死》子车小小

40、好久不见

　　聂唯一苏醒已近半个月，对此最为高兴的莫过于聂梅，自从苏醒当天母子两相拥哭过一回至今，生活已慢慢步入正轨。

　　苏醒后聂唯一自然不忍心再看聂梅一直为自己忙前忙后。聂梅拗不过他便请了护工来照料，自己每天变着花样地做饭给聂唯一补充营养。

　　大约是四年前被一些媒体记者搞出了阴影，聂梅至今不敢对外透露一点消息，只有常来探望聂唯一的一两个好友知晓此事。

　　聂唯一到底是在床上躺了四年之久，哪怕聂梅照顾的再精心也避免不了腿部肌肉的萎缩，只能在医生的指导下进行复健，或许还能有完全恢复的机会。不能下地走路的时候，聂唯一只能坐在病床上看看手机，虽然昏睡了四年，但得益于游戏世界里的工作，竟没让他与世界脱节太多。

　　手机许久不开机，短息和未接电话已积攒到了三位数，看时间都是出事故那年的，有直播平台的，学校同学老师的，也有直播认识的主播的，微博更是收到了大量粉丝的私信。时至今日，依然有少数几个粉丝在他的私信和最后一条微博的评论区祈祷他早日康复。

　　聂唯一看到这些带着祝福的文字不由得眼角一红，原来在现实世界还有这么多人盼望着他回来。

　　翌日，现实世界的好友萧齐和方琪琪从聂母那得知了消息，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萧齐刚一见面便扑了过来来了个熊抱，紧紧抱着聂唯一喊：“你这小子，终于肯醒过来了。”方琪琪站在一旁也忍不住落泪。

　　这两人，一个是聂唯一的大学室友，一个是游戏直播时关系最好的游戏主播，这四年认识的人来来往往，也就这两人还坚持定期探望他。在聂唯一的感知里，仿佛刚吃完毕业散伙饭没多久，一觉醒来，萧齐就成了西装革履的社会人士。游戏技术与自己不相上下，昔日在游戏直播上对聂唯一多有照顾的方琪琪也蓄起了长发，变化颇多。

　　再次见到昔日友人，聂唯一有种恍若隔世，非常不真实的感觉。江景明曾经对他说：“不要害怕失去，因为未来还会有很多遇见。”而在这些遇见里，总有人会愿意留下来。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他还能有一两个交心的朋友，已经足矣。

　　几天后，一个令聂唯一意想不到的人也出现在了病房。赵关庭提着一篮水果慢悠悠地踱步到病床前，这人依旧穿着简单的白t，肤色虽不似之前泛着病态的苍白，却依然能令人联想到影视剧里常年不见天日的吸血鬼。

　　“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赵关庭随手将果篮放到一边问。

　　聂唯一一边应答一边感到奇怪，原本他也想在身体稍好一点后去拜访对方的，却没想到对方却先一步来探望自己。听聂梅说，赵关庭在他昏迷期间曾多次前来探望，似乎非常关注这场游戏事故的受害人。这也是聂唯一疑惑的地方，赵关庭早在游戏事故发生之前就已经跳槽到逐梦了，按理说这场游戏事故应当和他毫无关联。

　　赵关庭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开口道：“你想知道为什么《异世界》这款游戏会出现问题吗？”

　　聂唯一心中一凛，当然想，就是这场事故导致自己记忆全失，人生四年都在昏睡中度过，更让家人痛苦了四年。身为事故主要责任方的无量公司却至今未做出明确的说明和道歉。

　　在聂唯一渴望得知真相的目光下，赵关庭清了清嗓子，静了两秒后突然问:“你……要不要吃个苹果？”

　　聂唯一:“……”

　　不等他回答，赵关庭便自顾自拿起个苹果准备削皮，几刀下去，一个苹果被他削的坑坑洼洼、惨不忍睹。聂唯一看得心惊肉跳的，实在忍不住从对方手里抢救过来苹果说道:“谢谢，我现在不大想吃。”

　　赵关庭这才讪讪地放下水果刀，抬头凝望向窗外的一点，像是陷入回忆。他组织语言道:“《异世界》这个游戏从一个简单的文档到立项到开发，我是一点一点看着它成型的。”

　　聂唯一闻言一怔，又听赵关庭说道：“我是这个游戏的主策划。”

　　原来当年游戏尚未制作完成时，赵关庭与高层领导发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最后只能忍痛放弃这个游戏项目，辞职去了逐梦，团队的核心成员也跟着离开了一部分。赵关庭在新公司的支持下重新振作，组建了新的团队创立了名为《玩梗大师》的新游戏项目。

　　说到这里聂唯一便明白了，《玩梗大师》应该就是他所掉落的那个游戏，至今尚未公开。他观察着赵关庭的神色询问道：“那原来的项目……”

　　“无量换了团队负责。”赵关庭说“跳槽之后，我将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了新的项目上，很少关注外界。但是无量为了提前抢占市场，拿到国内第一款全息游戏的噱头，对游戏的后续工作并不用心，比原本预计的发行时间提前了半年。”

　　可想而知，这款游戏没有经过反复的测试和调试，仍然存在着许多安全隐患。对于前期花费了大量心血的赵关庭而言，《异世界》不单单是一款游戏，更如同自己的孩子。曾经付出全部精力的孩子被别人随意摆布，最后甚至成了坑害无辜玩家的凶手，赵关庭的心情可想而知。

　　聂唯一听后一阵唏嘘，也知道了对方为何如此关心这些受害的玩家，只是他并不如何会安慰人，只能沉默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赵关庭讲完往事又正色道：“我这次来的目的便是想问问你，你想不想拿回无量迟到四年的道歉？”他盯着聂唯一的眼睛郑重地问，从那眼神里能够看出聂唯一的心动和犹豫，于是他便为此添上了又一个筹码，“我手中已经收集了无量发行未开发完善游戏的证据，只要你想，便可以揭露它的罪名。”

　　两个人最后自然是一拍即合。谈完正事，聂唯一试探着问出了一直记挂在心中的问题：“那《玩梗大师》之后还会面世吗？它吸收创建了那么多负面的角色，是不是所有npc都会被格式化？”

　　赵关庭的目光一如既往的犀利，看穿了聂唯一心中所想：“聂唯一，你在游戏里呆了那么长时间，我是不是可以推断你对那些虚拟的人物角色产生了感情，甚至认为他们拥有了生命？”

　　赵关庭的话字字命中他心中所想，令聂唯一无法反驳，在游戏里的点点滴滴都让他无法相信力叔、ky他们仅仅只是没有思想和意识的游戏角色。没有人比他更能感受到，他们明明就像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真实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人。

　　而赵关庭的下一段话再次打破他的幻想：“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是经过多次的测试发现，游戏世界出现的情况只是游戏程序自主运行创建过多角色造成的，虽然能在无人操作的情况下自主运行，但这种无意识的行为远没有达到人工智能的高度，更何况是由它创造的角色？”赵关庭接着道：“你之所以觉得他们很真实，只是因为你身处其中罢了。”

　　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又有谁能分的清楚呢？

　　聂唯一拽紧被角，还是不甘心地争取道：“我只是觉得……那些之前就存在的游戏角色并没有造成不良影响，或许不一定要抹杀。”

　　赵关庭理解地点点头，站起身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也会考虑你的建议的。你目前还是好好养好身体最重要，这些事情就不要多胡思乱想了。你那个男朋友呢？叫他来多陪陪你。”

　　聂唯一听到最后一句话，脑海里江景明的身影一闪而过，他尴尬地装傻道：“什么男朋友？哪来的男朋友？”心想，这赵关庭眼光不会这么毒吧，连我的性向也能看出来。

　　赵关庭挑了挑眉嘲笑说：“搁我这儿就不用掩饰了，不是男朋友为你任劳任怨地忙活这么久？看你的目光都快滴出水来了，我活了三十多年，看过的人可比你多多了。”

　　好不容易送走这位大神，聂唯一终于嘘了口气，想到刚刚的对话脸上还是控制不住地发热。

　　他的视线转向左手边的柜子，上面摆放了一只玻璃花瓶，里面插放着几支兰花，配以满天星稍加点缀，只是现在那几支兰花看起来都有点蔫蔫的，不精神。

　　除了回到现实的第一天隐隐约约听到江景明的声音外，聂唯一苏醒后还没有见到过他。倒是他的助理吴月来过几次，聂唯一听吴月说江景明这段时间的行程安排的过于紧凑，往往忙的脚不沾地，便也歇了想要见面的心思。只有江景明每周委托附近花店送来的鲜花一直在定时更换，雷打不动。

　　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与赵关庭猜想的有些出入，没有明确在交往，却又对彼此的喜欢心照不宣。

　　手机在这时收到一条新的消息，聂唯一看到熟悉的头像便立即点开查看。

　　春和景明：上周的鲜花按时送达了吗？

　　阿伟：嗯。

　　阿伟：但是这两天看着有点蔫。

　　春和景明：又到了该换新花束的时候了吧。

　　春和景明：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怎么样？

　　聂唯一看着聊天界面的最后一句话，心跳逐渐开始加快。耳边恰好响起了规律的敲门声，有预感似的，他转头紧盯着门口。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大束色彩艳丽的向日葵，那些硕大的金黄色花朵颇具生命力地绽放着，让人见了便心生愉悦。聂唯一想，一定是那花朵开的太过灿烂，以至于那怀抱着花束的人也美好的有些虚幻起来。

　　江景明一步一步走过来，便仿佛跨过了虚幻与现实的交界处，真切地站到了他的面前。他看着这比十年前更为成熟，比游戏里所见更为真实的面庞，听见江景明温柔地笑着开口：“我怎么觉得，你看我像在看一个虚幻的人呢？”

　　聂唯一回过神嘴角也溢开一抹微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这一句像是说给在手机屏幕上消失一年的像素人，也像是说给那个十年前不告而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