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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惊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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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国公爷谢淮这个人,他没胆子反抗自己的老子,大概也没脸子去抢自己好友的未婚妻,心中却装着满满当当的愤恨和不平,所有的火气全撒到了自己的夫人和小妾身上。
谢妍说:“若是阿公知晓我爹后来的作为,当年从河中捞起他来的时候,真该将他重新扔下去。”
殷老夫人被她逗笑了:“妍丫头啊,真会说笑。”她虽是妇道人家,也明白一些家国大义的道理,“你阿爹和你阿爷,都是救国救民的大英雄,如果没有他们守在北疆,拦着那捭阖人,捭阖人真打了进来,那可跟畜生似的,是烧杀掳虐、无恶不作,多少人家要流离失所,多少好人家的姑娘要被生生糟蹋。”
她是个再朴实不过的老妇人了,谢淮对她的女儿不好,她心中也是极心疼的,但不管怎样,无论重来多少次,那网中是战场上的小将军,她想她和老头子,都是一定会下水去救的。
何况,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谢妍不该这样说自己的父亲。
“妍丫头啊,你阿爹不管对你阿娘怎么样,他对你还是疼爱的,这些年来,没少了你吃,没短了你穿,府中下人也都尽着你伺候,你心中对他再生怨怼,就忒不懂事了,那阿婆可就后悔同你说过去的事了!”
谢妍心想,她阿婆是没看到谢淮真疼爱他儿子是什么样的,才以为这种不闻不问的放养也叫疼爱。
做人就怕比较,前世她不比较,还真心实意地为她爹感到高兴,以为他被她娘折磨了大半辈子,终于苦尽甘来,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现在她想的是,这种人竟然还能得到幸福?
谢妍收敛了眼中的不屑,搀扶老夫人道:“阿婆,外头的宴席应该摆好了,我们出去吧。”
走到门口,正好有人敲门,谢妍打开门,小曦一脸焦急地在外面道:“小姐,出大事了!平南郡王府的下人来传信,郡王爷惹上了官非,京兆府刚刚去了一大波人,郡王爷已经被押走了!”
“宁章惹上了官非?”谢妍急着确认,“是什么样的官非?”
“听说好像是,是郡王爷偷偷养了外室,还和外室的弟弟一起打死了人……”
谢妍脑子嗡一声炸开了,疾步往外走去:“备车,我们现下就过去郡王府,边走边说。”
小曦快步跟在她身侧,汇报着知晓的情况:“听说是三月份的事情了,郡王爷威逼利诱压了下去,对方不敢报官,死的是两个壮年男子,都是家中的顶梁柱,其中有一个,还是家中独子。其中有一家,怕家里的长辈受不了,事发后一直瞒着死者的爹娘,结果最近瞒不住,知晓了。那户的老人家,说是绝不受郡王爷的威胁,宁死也要为儿子讨回一个公道,在京兆府门口击鼓鸣冤呢!不仅要告郡王爷杀人,还要告他一手遮天,对生者欺压威胁,妄图用钱财收买人命,掩盖罪恶。”
谢妍一听这戏份这么足,就知道背后肯定有人。
事发后,宁章赔了一大笔钱,搞得郡王府入不敷出,捉襟见肘,若说是和对方没谈拢,可能性不大。
事隔五个月,对方一下子推翻说辞,直接咬人,为了什么呢?公道还是钱财。若是公道,当初根本就不会收钱,若是钱财,就不会将事情直接闹到台面上来,毫无转圜的余地。
对方目的明确,直奔京兆府,若真无权无势,就不怕宁章打击报复吗?何况京兆府的处理方式也很耐人寻味,连句招呼都不打,就带着大批人马直接上门抓人,这就是完全将宁章当作案犯来处理了,半分情分都不留啊。
谢妍一路上都在想,到底是什么人会这么做?叶景的嫌疑肯定是最大的,按照前世没发生,今世却发生了的逻辑来看,这事情应当同谢妍变动过的行为有关。前世叶景没在珍宝阁偶遇谢妍和宁芷,所以他可能并不知晓平南郡王府发生的变故。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揭发这件事,不仅让宁章名誉扫地,还搞得他可能身陷囹圄。难道叶景同宁章,真的有仇?
平南郡王府的赵管家,看到谢妍宛如看到了救世活菩萨:“大小姐,您可算来了!我们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道找谁商量才好,您知道的,我们王妃平素也不怎么同人来往,好歹有您过来,和她说说话,排解排解。”
“王妃现下如何?小郡主呢?”
赵宰领着人往里走,叹了口气道:“还能如何?王妃和郡主都受了极大的打击,现下各自在房中歇着,以泪洗面呢!”
“她们不在一处吗?”
“郡主先前晕过去了一会儿,请了府中大夫来看,现下在自己院中歇着,王妃正在书房写信。”
谢妍想了下道:“我先去看王妃。”阿芷是伤心,有大夫守着,应该无大碍,现下宁章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是得先想办法解决,她过去看看王妃打算怎么做,也多个人拿主意。
谢妍进了书房,屋中只有平南郡王妃冯襄一个人,她正在奋笔疾书,专注入神,连有人进来了都未察觉。
她写了一阵,停下笔来,似是在仔细复核信上的字,眼神扫过之后,停下来,又像是在发呆,然后突然将信纸揉碎了。
她搁下笔,这才看见谢妍,经此大变,她脸上有泪痕,神色苍白,但精神看着还好,还稳得住。
“妍丫头,你来啦。”
谢妍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上次见面,自己还暗示了宁章的不忠,没想到再见面,竟然就这么东窗事发了。
冯襄轻声道:“我在京师,也没什么熟识的人,原想给我爹写信,请他帮忙,可再一想,自打远嫁京师,几年都见不到他老人家一面,从未尽过孝道,如今却还要拿这样不堪的事情去烦他,实在愧为人女。”
谢妍务实道:“冯大人远在曲都,就算知晓了京师发生的事,恐怕也是鞭长莫及,干着急而已。”
王妃苦笑一声:“也是,是我慌乱过头了。只是我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说他在外头包养外室就算了,为何还要做这样枉顾律法的事情?到如今害人害己……”
“王妃是不是早就知晓,郡王在外头有人的事情?”
冯襄的神色,苍白中隐隐透着一种万念俱灰的绝望:“若说完全知晓,那不是,若说毫无察觉,那也不对,大概这么说才对,我一直有感觉他在外面有人,很害怕他在外面有人,只是现在的我,已经不敢去深究了……”她看着桌面空白的纸张,眼神也有那么片刻的空洞,“妍丫头,我也恨我自己,曾经有机会我能离开的,可是那一次我没走,一旦心软,之后就会步步不甘,步步顾忌,再也走不出去了……”
谢妍明白冯襄的处境和为难,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的快意恩仇?一个女人,在这世道,更加比男人艰难百倍。
“王妃,即便郡王如此欺骗和辜负,事到如今,您还是想救他,对吗?”否则她不会想要写信回曲都求助。
“我是恨他,但就算不念夫妻多年的情分,为了芷儿和瑾儿,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身陷囹圄啊。”
是这情况,如果宁章只是声名被毁,能保住平南郡王世袭的封号,那阿芷和瑾儿才有前途可言。如果坐实了他蓄意伤人,威逼利诱,收买人命的事情,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这事情明摆着背后是有人操控的,而且京兆府内有内应。
但对方想一手遮天,将一个郡王这样轻易定罪,也是绝不可能的。按照大郁律法,别说宁章是郡王,就算他只是普通的百姓,京兆府有权抓人不错,可若案犯是重大的罪行,那案子是一定要提交给大理寺的。对方不光要在京兆府安排人手,还需在大理寺安排人手。
谢妍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安慰冯襄道:“王妃莫急,事情放心交给我,我一定不会让郡王有事的。”
“妍丫头……”她不是信不过她,但若国公爷在,官场上还能说得上话,谢妍身份再尊贵,只是一个闺阁女子,只怕找到哪处,对方都是光应和,不办事的。
“我若没十足把握,就不会同王妃说这样的话。何况,我能告诉王妃鸳鸯的事情,就代表自有我的门路,是不是?”
冯襄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事到如今,除了谢妍,她也不知道还能找谁帮忙了。
“您现下什么都别多想,好好休息,明日里我就去办这件事。”
冯襄慢慢地点了下头,看向谢妍的美眸,昔日里是神采奕奕的,今日透着十足的倦怠,她声音也带着无措和低迷:“中秋之夜还劳你过来,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我是太没用了,出了这样的事情,整个人一下都乱了,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谢妍走上前,俯下身子,轻柔地抱住冯襄,这个怀抱,柔软而充满了力量,想要给予人温暖,和前行的勇气。
她向冯襄承诺道:“王妃,您待谢妍一向很好,不管您做什么决定,谢妍都会支持您。如果有一天,您不想再当这个平南郡王妃了,我也一定会站在您这边的。”
她同她娘一样,被一心一意对待的男人,蹉跎了最好的年华。希望有一天,她们都能得到解脱。
身心俱疲的美丽妇人,头枕在少女的肩头,已经干涸的眼床,慢慢流下两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