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妍（重生）》云中水月

75、画像

　　连日来许多事情，谢妍夜间都不大睡得安稳，本以为昨天又是诸多思绪，不能睡得好，谁知道就寝之后，她很快就入眠了，一夜无梦，安稳到天亮。

　　起床的时候，她感慨道：“难道是周盈安神茶的功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小曦将她这句话默默记下了。

　　白管家听到谢妍又找他谈话，头发都急掉了好几根，大小姐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动不动就找他谈话，问的问题还往往很刁钻。

　　比如昨天，她问自己是不是国公爷亲生的，今天，她又问他——

　　“我爹身上长年带着一个七彩剑穗，你知不知道，剑穗的来历？”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确实好像似乎是有这么个东西，但是谁知道这东西什么时候就在了啊，更加不可能知道是打哪儿来的啊。按照以往的经验，他如果说不知道，大小姐就会用激励的眼神对他说，加油想，继续想，我相信你一定能想出来的！然后让他想上好几个时辰，纯属折磨。

　　老头儿学聪明了，他要化被动为主动：“大小姐，虽然我不大记得了，但是府中这么多人，也许有人有印象呢！我出去帮你到处问问，顺便我自己也再想想！”

　　谢妍说：“不急，如果剑穗的来历你想不起来，有件事儿你总该记得，我爹在成婚之前，有没有什么同他来往密切的姑娘？”

　　哇，老头儿立刻来了精神，女儿挖老爹的情史啊，这事情感觉有点大。

　　老人家的小眼睛，贼溜溜转了一圈：“大小姐，有些事我要是说了，国公爷怕是不会高兴啊。”哪个当爹的，愿意别人给自己女儿讲这个？

　　“我爹高不高兴，取决于我说不说。”只要她不说，她爹就不会知道她知道了，“而我高不高兴，取决于你说不说。”

　　她要是不高兴了，现在就会让他更不高兴。

　　老头儿心领神会，给了谢妍一个“我懂”的眼神。

　　“老儿我刚开始当管家的时候，国公爷还没出生呢，他打从一出生，会走路开始，老太爷就对他很严格，从小就让他学这个学那个，每天都累得半死，而且习文练武都有专门的先生和教头在府中教，国公爷一年到头，连府中大门都很少出去，更别提认识什么姑娘了。”老头儿快速在脑海里回忆，“后来国公爷就跟着老太爷上了战场，战场上也全是大老爷们儿啊，哪有什么姑娘，所以也不可能，要是说国公爷在成婚之前，接触过什么姑娘，那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了。但是这姑娘也不可能啊，她同我们国公爷，是绝不会有暧昧的，更别提送什么七彩剑穗了。”

　　“是什么姑娘？”

　　“这姑娘的样貌我不大记得了，只记得长得挺好看的，她是平南郡王的表妹，同郡王爷是有婚约的，我们国公爷成亲之前受了伤，在京中养伤，待了快一年的时间，这位表姑娘刚好在京师做客，就经常随郡王一道来看我们国公爷。”

　　“你说这姑娘是平南郡王的表妹？还同宁章有婚约？”

　　“对啊，所以我们国公爷同郡王关系好得很，怎会和人家未婚妻有暧昧呢？”如此岂不是太违背纲常，令人不齿了。

　　谢妍一听就知道事情不对：“照你所说，她既然和宁章有婚约，为何之后却没成婚？”反是让宁章对后来的郡王妃冯襄一见钟情，白白祸害了个好姑娘。

　　“这……这当中的因果关系，老儿也不知晓啊。那一年里，那表姑娘是经常来往国公府，可她同我们国公爷都是有婚约在身的，不会有人特地去关注她，后来等国公爷伤好后，就开始忙着准备婚礼的事情了，大家都忙得四脚不沾地的，更没闲情关注她了。之后听说平南郡王娶了现在的王妃，我也是有一丝惊讶的，但是这谈好的姻缘崩了，背后的理由，多半是很不动听的，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谁敢多嘴去问啊！”

　　“你还不多嘴？”装，再给她装，他是最八卦了。

　　老头儿讪讪笑了两声：“不瞒大小姐，我是多嘴问过，但是郡王府那些人，个个一听这事就变脸色，我也没问出来什么。”

　　“那就是有隐情了。”否则怎么下了禁口令，还个个变脸色呢。

　　谢妍问：“林枫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

　　“没听过。”

　　谢妍从下首的稿纸里，抽出一张画像，画像上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女人的样子是美的，但她眉目低垂，神色哀戚，眼睛中凝着深深的忧愁。

　　“这个女人，你看样子想得起来吗？”

　　老头儿看了半天：“没印象。”

　　“你觉得她长得像不像，那个郡王府的表姑娘？”

　　“啊？这难道是表姑娘的娘？”反正不会是表姑娘，那表姑娘才十来岁呢，哪是这么一个妇人。哎不对，十几年前是十来岁，现下可不就是妇人了？

　　虽然不知道大小姐是打哪儿弄来的画像，但他左思右想，实在是想不起来了：“时间太久了，我真想不起来她的样子了，但我依稀记得，那个表姑娘性子挺活泼的，又爱笑又爱闹，不该是这么个忧愁的样子啊。”

　　谢妍吩咐道：“你去找找，郡王府当年留到现在的人，必须是那表姑娘来的时候，就开始当值了的。有多少找多少，托人私下去问，第一，那表姑娘的名字，第二，她的样貌，是否和画纸中相似，第三，为何婚约不履行了。价钱不是问题，别暴露是敬国公府的人问的。”

　　等到白管家拿着画纸出去，谢妍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另一张画纸上。这张和刚才给白管家看的那张单人像，都是她先前在屋中画的。

　　这张画纸上，是一家三口，女子手中抱着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娃娃，站在屋檐下，男子一手揽着妻子的肩，一手在逗女子怀中的小娃娃，男子满面笑容，女子含情脉脉地看着丈夫。屋檐外，大雪纷飞，地上已经铺了白白的一层，明明是天寒地冻的时节，可瞧着他们一家三口，温情四溢，暖人心扉。

　　谢妍看了好一会儿，将那纸张用力揉成一团，撕碎了。

　　她在书房中静坐了一会儿，有丫鬟来报：“大小姐，太子殿下来了！”

　　表哥怎么会现下过来？按照惯例，中秋佳节，他晚上是要入宫陪太后和陛下过节的。

　　前世也没有这个情况。

　　谢妍满心疑惑，进了前厅看到太子肖逸，大概是今天过节的缘故，肖逸穿了一件朱红色的宫服，瞧着十分喜庆。红色素来挑人，肖逸面容清瘦，肤色偏白，气质丝毫不受损，反衬出几分贵气来。

　　同太子殿下相比，谢妍就穿得很素净了，她穿的是一件浅翠色的裙褂，衣服上也没什么点缀。

　　肖逸一瞧见谢妍，开口说笑道：“阿妍应当穿件黄衣裳，才显得像月光仙子些。”

　　“表哥也知晓这活动？”太子殿下因为身体的缘故，基本是足不出户，出门也多是来往皇宫，竟然连他都听说这桩京城盛事。

　　“有人豪掷千两，为讨国公府大小姐的欢心，我的消息，还不算太闭塞吧？”

　　谢妍故意气道：“我算看出来了，表哥今天就是来嘲笑我的，看来我当真是名满京师了，连太子殿下都专程来取笑我！”

　　肖逸知她是佯装生气，笑着安抚道：“谁说我是来嘲笑你的？我明明是来给你喝彩助威的。”

　　原来如此。

　　谢妍心中似是被什么狠狠拧了一下：“表哥下午要陪我去珍宝阁么？”太子肖逸身体不好，这种人多热闹的场合，他原是根本不会出席的。

　　肖逸微笑点头，谢妍抿了下唇：“表哥听说姑姑初八召我进宫的事了吧。”

　　“昨天我进宫，没见到阿妍，母后跟我说了，阿妍坠了水，她怕你劳累，让你多休息。”对于自己的母后，肖逸比谁都了解，坠水只是引子而已。

　　谢妍已经完全明白了：“寻找月光仙子，千两银子的事情闹得很大，所以表哥今日特地来陪我，之后就算姑姑问起来，事情也是表哥认可的，姑姑也不好多责难我。”

　　这世上事真奇怪，有对自己女儿不闻不问的父母，也有明明身体不好，自顾不暇，却永远会为表妹着想，处处为她分忧的表哥。

　　前世她同叶景在一起，太子肖逸就不遗余力地给了她所有的支持和帮助，他因了她的原因，对待叶景一直是推心置腹，毫无保留——所以才会死得那么凄惨。

　　肖逸瞧她突然眼眶泛红，有些讶异：“好端端的，怎么要哭了？”她心思素来纤细，怕是听自己提到入宫和母后，心头委屈了，“没事了，有表哥护着你，别担心。”

　　谢妍吸了下鼻子，将眼泪憋回去，声音闷闷地说：“我不要表哥护着我，我要护着表哥。”

　　肖逸觉得她是孩子气，这都要争，他随和应道：“好，往后都由阿妍护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