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妍（重生）》云中水月

57、皇后

　　景仁宫中的领班宫女，是皇后谢氏身边的老嬷嬷了，余莲当年也是敬国公府的人，打小就照顾年幼的谢皇后，之后跟着皇后一道入宫，继续照顾人。

　　谢妍奉了皇后的懿旨进宫，到了景仁宫，宫内安静得很，皇后并不在殿中，有太监去了寝殿传话，余嬷嬷出来，对谢妍解释道：“大小姐，娘娘刚刚头疼，先回房歇着了，已经宣了太医来看。”

　　谢妍闻言担忧道：“姑姑无碍吧？怎会突然头痛？”

　　“娘娘料理后宫，琐事甚多，大概是操劳过度，所以近年来染了头痛之症。”

　　“那我能进去看看姑姑吗？”谢妍十分不放心的样子，着急保证道，“我只看看就好，不会吵到姑姑的。”

　　“娘娘已经歇下了，现下进去也见不到人。大小姐莫担心，娘娘这症状素无大碍，一般歇息片刻就好了。您还请耐心等待片刻。”

　　余嬷嬷话已至此，谢妍纵使忧心忡忡，也只好点头道：“烦劳余嬷嬷了，只怪我没用，光是心头着急，半点忙都帮不上。我就在这里候着，若是姑姑有传召，也好第一个知晓。”

　　余嬷嬷语带安慰道：“大小姐有这份孝心就好，我会转达给娘娘，娘娘常夸大小姐懂事、孝顺，知道大小姐这样为自己忧心，她心中一定高兴。心情好了，小恙自是无碍了。”

　　谢妍被带至偏殿中候着，有宫女为她端上来茶点，送完茶点，那宫女掩了门出去了，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这殿中的窗户都关着，门也虚掩上，大白天的，光线透不进来，显得昏暗阴沉。

　　谢妍没碰茶点，一直老僧入定一般，安安静静坐着。

　　每年中秋，她都是八月十四入宫送节礼的，今天才八月初八，姑姑为何一大早临时传唤她？

　　既然这么急地传唤她，应当是出了什么大事，但她火急火燎地赶到了景仁宫，姑姑却又不见她，说是头疼歇下了。传唤她的时候不头疼，她人到了，就头疼了，有这么巧的事吗？

　　这偏殿没人，门窗都掩着，冷冷清清，就留她一个，不明情况，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和关禁闭有什么分别。

　　若是前世的她，是绝不会往这方面想的，大概被人遗留在这里，还在担心着皇后娘娘那无中生有的病况。

　　可今世种种，自从她在太子府想开后，竟是越来越清晰可辨了。

　　不是每个笑着说疼你的人，就一定疼你。每个人都有私心，前世她以己度人，相信真心换真心，信了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那是她天真。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谢妍在这偏殿中，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一直坐到身体开始僵硬，思绪都有些混沌了，才听到殿门打开的声音，亮光透进来，她因长久的幽暗，双目都有些不适应了，下意识地眯了下眼睛。

　　传话的小宫女走进来：“谢大小姐，娘娘起身了，请您跟奴婢过去。”

　　谢妍自幼时，有记忆以来，就开始跟随父亲敬国公谢淮，进景仁宫拜候。

　　敬国公长年领兵在外，她母亲又素来不管她，皇后娘娘心疼自己的侄女，时不时会唤人进宫陪伴，谢妍自幼缺乏父母的疼爱，便一向和姑姑、太子表哥亲近。

　　这些年来，皇帝特许她自由出入后宫，无需通报，她进出景仁宫频繁，对这间宫殿再熟悉不过了。

　　从未想过有一日，她随着宫女迈入正殿中，会发现这宫殿原来是这般地肃穆冷清，那坐在首位，雍容华贵的女子，面上分明是一贯和煦亲切的笑容，却感觉如此陌生、令人心惊。

　　皇后谢氏十五入宫，如今年近不惑，因为天生丽质，兼之保养得宜，瞧上去比谢妍大不了多少，只细看的话，眼角的细纹暴露了她年龄。

　　谢妍容貌肖似其父敬国公，五官轮廓同皇后娘娘也有几分相似，加之她二人届是出身国公府，神韵是一样的端庄典雅，余嬷嬷这几年来看着，心中是越来越觉得谢妍很像年轻时的皇后，很有母仪天下的气质。

　　大约皇后娘娘和国公爷心中也是这样想的，让谢家又一名女儿入主中宫，继续延续谢家的荣宠。

　　谢妍行过礼，皇后伸出手，亲切道：“阿妍，过来姑姑这儿。”

　　谢妍听话地上前，忧心问道：“姑姑，您头痛之症，好些了没？”

　　“太医瞧过，针灸过，好多了。”

　　“姑姑统管后官，一定要注意身体，切勿太操劳了。”

　　谢皇后握住谢妍的手，拉她在身边坐下，安慰地拍了拍她手背：“好孩子，有心了。”

　　话锋一转，有些担忧地问道：“姑姑听说，你前日里意外坠湖了，可有此事？”

　　谢妍心下一凛，立刻明白了皇后娘娘紧急召见她的缘故。当日太子表哥的话中意是，太子府有何风吹草动，宫中都会很快知晓，只是她没想到，姑姑竟然也在她身边安插了耳目，否则游船落水的事情，才过一日，为何深宫中的姑姑就能知情？

　　谢妍许是想到了落水的事情，神色有些不自觉的恐惧和惊吓，眼眶微微泛红：“是！阿妍险些就见不到姑姑了……”

　　“莫怕莫怕，没事了。”谢皇后让余嬷嬷拿帕子过来，轻柔地为她拭眼泪，笑着哄劝道：“这么大的人了，怎还像孩子一样爱哭？都过去了，没事了。”

　　待谢妍的情绪平复一些，皇后敛了容，正色同她说道：“阿妍，你时刻要记住，你是敬国公嫡女，身份尊贵，在外行事需得注意分寸，像这样人多喧闹，易有危险的场合，以后就不要再出席了。倘若你真有个三长两短，让你父亲，让姑姑怎么办？”

　　谢妍低眉顺目地，轻声应道：“姑姑放心，阿妍一定牢记姑姑的话，绝不会再犯了。”

　　游船算什么危险？人多喧闹的场合，平素参加宴席，哪家不喧闹？前世她也游船，姑姑没任何行动，今世特地召见她，说这番话，原因很简单，因为她落水了。一个大家千金，在众目睽睽之下坠湖了，衣衫不整，还被男子救起。所以在姑姑眼中，是她行为不检，才会召她入宫，罚她在偏殿坐冷板凳。

　　谢皇后对谢妍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她说完了该说的话，再同人寒暄了几句，便推说今日身体不适，让余嬷嬷送人出去，临行时对谢妍道：“阿妍受了惊吓，好好休息吧，有些虚礼能免则免，中秋你就不用进宫来了。”

　　瞧见谢妍的神色有明显的怔忡，皇后心中十分受用。

　　余嬷嬷送人出来，快到殿外要分离的地方了，谢妍一路神色忐忑不安，迟疑着开口问道：“余嬷嬷，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惹姑姑生气了？”

　　余嬷嬷心中暗叹，大小姐身份尊贵，国公府又人丁不旺，所以她自小生存环境简单，虽然聪明懂事，但心思总归是太单纯了。

　　余嬷嬷算是敬国公府出来的老人了，不仅是照看着皇后娘娘长大，也是一直看着国公爷长大，对敬国公府的人，尤其谢妍这个乖巧守礼的大小姐，心中自有几份亲近之感。

　　不过有些话，她也不好说得太明了。

　　“大小姐，娘娘是国公府出来的姑娘，是您的姑姑，但她更是大郁朝的皇后，是太子殿下的娘亲。”

　　等到老嬷嬷告辞离开，谢妍面对着她的背影，站在原处，许久未动。

　　她面上已经敛去了伪装的懵懂和怯怯不安，面容凝重，眸色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