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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信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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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妍转着手中一个白玉老虎形状的纸镇,神色疑惑:“你对张副将有过大恩?”
“是……当年张副将的娘子生孩子,鬼门关前走了一趟,差点过去了,是我假冒了国公爷的手信,让人去宫里请了相熟的御医帮忙,才保下了她们母子。”
谢妍目光灼灼地盯着人看,看得老头儿额头的汗,一滴一滴,争先恐后地往下流。
瞧他这心虚样儿。
“那前几日我问你张副将的住址,你为何当时不提这事?”
“额……我当时没想到大小姐要过去锦州找人,现下知道了,就想到说这件事。”
“我跟你说了我要去锦州找人吗?”
“……”完了,确实没说。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老头儿硬着头皮道:“昨日里孙家娘子,就是原先夫人屋里的苏嫣姑娘,不是回来探亲了么?临走的时候正好遇上老儿,就跟我闲聊了几句,说起来大小姐要去锦州的事情,我也是这才知晓的。”
“这样啊,那当年你是找的哪位御医啊?宫里当时当值的是哪位大人?张副将为何要给你个白玉老虎,这老虎有何含义?张副将同你什么关系,让你敢假冒我爹的手信?你知道假冒主子书信,衙门里要判多少年吗?”
“……”大小姐为什么能一下子想出这么多问题。
谢妍懒得看他一个个编了,点了点桌子:“坐下吧,看你腿都软了,估计站不住了,缓缓,喝口茶,慢慢想。”
老头儿刚舒了口气,端起茶杯,听见谢妍说:“小曦,去取笔墨纸砚,还有我爹的家书过来,我让白管家现场模仿一下,看看像不像。”
“咳咳咳!”他真呛到了!
谢妍对着惊呆了的老头儿,和颜悦色道:“若是不像呢,就不妙了,说明有人故意撒谎,恶奴欺少主啊,若是像呢,那就是大大不妙了,私下里练习、模仿主子字迹,模仿得这么像,图谋已久、居心不轨啊,我看只能送交衙门严刑拷问了,看看这人到底存的什么心?”
老头儿快哭出声了,大小姐这是存心要耍他啊!
“大小姐,我错了,我实话实说还不行吗……”他一个下人,哪有胆子模仿国公爷的笔迹啊,就算有胆子,也没那个技术和条件啊,“是昨晚夫人把我喊过去,详细问了我大小姐去锦州的事情,我说未曾听大小姐说要动身,只是前几日大小姐问过,张副将在锦州的地址。夫人就拿了这个白玉老虎纸镇,让我交给大小姐,然后照着那说辞说一遍。”
是她娘的意思?谢妍怎么更不信了:“你意思是,她要帮我,还不想让我知道?怎么可能!”
白管家快跟不上她的思维了:“大小姐啊,夫人可是您的亲娘啊,亲娘帮亲闺女,有什么不可能的嘛!”多稀奇的事儿啊?反正他这次没有撒谎了啦!
这话本身是没错,但放在她那个一心敲木鱼,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娘身上,怎么听怎么奇怪。
谢妍手指摩挲着那个白玉老虎,这玉质地不错,清透无暇,一看就是价值不斐。
是不是苏姐姐一直跟着她娘,知道这个信物和张副将的事情,所以劝说她娘拿出来了?反正国公夫人自己留着,也没什么用。
可这事还是有古怪:“那你说的找御医救产妇的事情,是真的么?”如果说这个故事的原型是她娘,那就是她娘为了救张副将妻儿,假冒她爹的手信请了御医?
白管家确定道:“事情是真的,当时确实张家院子来了人,说是难产了,稳婆没法子了,张副将毕竟是国公爷身边亲近的人,国公爷和他驻军在外,这事我不敢做主,就请示了夫人,夫人确实让人带着手信,安排马车去了宫里,据说请了御医,人来得及时,将母子俩都救下来了。后来张副将回京,还亲自带着妻儿,来给我们夫人道谢呢。至于国公爷的手信是不是模仿的,这就不知晓了。”不过就他来看,十之八九是仿的,所以张副将才更加感激。
谢妍有片刻困惑,觉得这与认知中的那位,清冷模样,冷淡态度对应不上,随即又回过神,觉得自己真是傻了,——国公夫人可是一心向佛的善男信女,对方都身处鬼门关了,她若还是袖手旁观,佛祖怎么会原谅她呢?
她收回思绪,无论如何,信物代表着恩情,有这白玉老虎在手,张志吐实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天助她也。
“对了,明日表哥生辰,寿礼都备好了吧?”
“大小姐放心,表少爷的生辰贺礼,还有给老太爷老夫人的礼品,都是妥妥当当的。”
谢妍话说出来,也觉得自己是多此一问。前世就是白管家备的礼,没什么出入,那天殷正生辰,也是风平浪静的一天,还很幸运,殷陈氏受了风寒,嗓子哑了,上午半天在殷府,谢妍都不需要忍受她的聒噪。等到用完午膳,她们一群年轻人就去湖上包船游湖去了,然后晚上回府再吃了顿寿宴,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不过今世,情况就不一样了。
这天,天还没亮,谢妍带着十来号人,浩浩荡荡在殷府门口,用力敲门。
半晌之后,谢妍的舅舅殷顺,还有她舅母殷陈氏,顶着一副困倦的大黑眼圈,在前厅接待客人。
殷陈氏身体有疾,精力不济,本就需要休息,结果熟睡中被谢妍吵醒,此时一腔怒火:“我说妍丫头,你这天还没亮,就来砸长辈家门,是什么意思啊!”
谢妍听她声音嘶哑,活像只鸭子,心中暗暗好笑,看来她这个风寒,和前世一样没躲得过。
“哎呀,舅母,这不是您说的吗?上门做客是礼节,但来得早晚才是情分!只有越上心的人,才会越早到。我这知道今天是表哥生辰,一整夜都激动得没睡着,所以索性早起,赶着第一个给表哥送祝福。”
“是我说的?” 殷陈氏一愣,她不记得说过这话啊。
谢妍肯定道:“是您说的。”不过是前世的今日说的,当时谢妍到得稍微晚了一点,根本就没迟到,殷陈氏就阴阳怪气地说了这话,所以这次她赶着来跟她展示感情呢。
殷顺神色有点尴尬,这话确实像是他这个刁蛮的娘子会说出来的,他为人比较老实,平时在家中就总受殷陈氏的气。
他说:“阿妍,现下还早,尚未开始布置,不如先让丫鬟领你去厢房休息。”
谢妍一口回绝:“不行,舅舅,我是特地起个大早,来给表哥祝贺的啊,现下人还没见到呢。表哥房间我认识,舅舅舅母不用送,我这就自己过去了。”
殷顺一时不知道回什么话,殷陈氏跟着谢妍一直喊:“妍丫头,妍丫头——”但谢妍走得快,后面还跟着一大堆人,把殷陈氏远远地挤在后面。
谢妍到了她表哥殷正的房门口,示意左右,噼里啪啦一阵砸门,门打开了,一脸惊慌的殷正露出头来。
“表哥!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谢,谢谢表妹。”他刚刚还以为家里进江洋大盗了呢。
殷陈氏拼命从人群中挤上前来:“儿啊!”她儿这月余都是排的早间岗,每日早起,就够让人心疼了,好容易今天生辰请了假,本来能好好休息的,谁知道竟然一大早就被谢妍这死丫头闹起身了!殷陈氏脸色黑得宛如扣了锅底,转头就要发怒,殷正一看他娘脸色,暗道大事不妙,连忙道:“我也没睡意了,我换身衣服,陪表妹转转。娘,天色还早,您伤风未愈,回去再睡会儿吧。”
谢妍也用关切的口吻说:“是啊,舅母,快回屋歇着吧,表哥今日生辰呢,您靠这么近,可别给他过了病气了。”
“你!”殷陈氏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伸出的手指快指到谢妍脸上,“你是不是存心给我添堵!——哎呦哎呦!”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被谢妍旁边一个家丁掰着手指头,活生生给她快撅折了。
谢妍咳了一声,那家丁松开手,殷正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查看他娘情况,殷陈氏一脸惊惧,殷正素来和谢妍感情不错,但此刻面上也有愠色:“妍表妹,你这是做什么?”
“表哥这话我怎么听不懂?我做什么了?我可是一根手指头都没动啊。”
殷正看她还装蒜,不悦道:“若非你授意,你带的下人,怎敢动手?”
“表哥这话说的,可忒瞧不起人了。敬国公府的下人,自然是要保护我这个主子,别人的手指头都快戳他们主子脸上了,还得主子授意才动手,这种窝囊废,我敬国公府没有。表哥在骁武营任职多年,骁武营那是保护陛下的一柄利剑,若今日有人要对陛下不利,表哥莫非还要等陛下发号施令,才知道上前阻止么?”
殷正一时语塞了,更重要的是,谢妍这夹枪带棍的说话方式,他从未见过。
谢妍虽然身份尊贵,但毫无世家小姐的架子,平素待人都是谦恭有礼,就算他母亲蛮横,谢妍也是一贯忍让,给全了殷家上下面子。
先前殷正下意识就表达了不悦,现在冷静下来,也意识到事情不大对劲。
他喊来丫鬟,将他娘先送回屋去,不过殷陈氏今日也好哄得很,大概是有疾在身,又被家丁吓了一大跳,脸色煞白,完全没折腾,噤若寒蝉地就回去了。
“妍表妹,是否有何烦心事?”稍时,他二人坐在府中凉亭下棋,东方微露鱼肚白,晨风清凉,殷正看谢妍面色平和,试探着问道。
“不瞒表哥,我今日心情好得很,从未哪一日有这般舒畅过。”
“……”殷正都忍不住想问,是刚怼了他娘的原因吗?
他委婉说道:“我娘这个人,性子蛮横,跋扈惯了,若有什么对不住表妹的地方,表妹别放在心上。”
谢妍微微笑道:“我没放在心上啊,”她占尽了上风,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表哥应该劝劝舅母,别放在心上,她老人家也一把年纪了,少动怒,少发火,保持心态平和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