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妍（重生）》云中水月

119、阿染

　　谢妍从张宅离开的时候，张夫人依依不舍地把她送上马车，一路上还在不停地抹眼泪，对她这过度的热情和感伤，谢妍一直是茫然不解的状态，直到马车快出发了，张黄氏握着谢妍的手，噙着泪殷切道：“大小姐，你一定要代我跟夫人问好，这些年来，我身子不争气出不了远门，但我心里一直记挂着她！你跟她说，她对我们母子的大恩，黄柳会牢牢记着直到咽气，哪怕日后变成了鬼，黄柳也会一直保佑夫人，身体健康，万事顺心！”

　　这话听来有点瘆人了……谢妍无语，默默地拍了拍她的手，表达宽慰。

　　“提起夫人，外头多少人羡慕，可我在京师待过，我知道夫人的日子，过得苦啊……”在她黄柳的眼里，国公爷是个大英雄，但他可不是个好相公，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可对待枕边人实在凉薄，远远比不上她们家那口子。女子嫁人图什么？荣华富贵，多了那都是给外人看的，什么都比不上一个知暖知冷的枕边人。

　　她想着敬国公府那位人美心善，却命途多舛的夫人，越想越伤心，回到家中还在流眼泪，倒是吓了张志一跳，好言好语劝哄了半天，她才慢慢收了泪。

　　张志松了口气道：“哎哎，看你这婆娘哭啼啼的，我这心里是真难受，还是凶巴巴地做你的母老虎好。”

　　张黄氏破涕为笑，呸了他一声：“你就是欠骂！”

　　“是是是，”他懒得跟她计较，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不过你这婆娘，你下次在贵人面前，你也给你相公留点面子好嘛！”

　　“大小姐又不是外人，再说谁让你冥顽不灵？”明知道夫人对他们家恩重如山，还不说老实话，“对了，大小姐最后问的那个阿染，你真不认识？我跟你说你可一点不准藏私！”

　　啊啊啊！张志手指着人，气愤道：“你果然又在门外偷听！”

　　“我那不是好奇嘛，也怕你不配合，给大小姐盯盯梢。”

　　“哼。”他看她就是爱凑热闹，“你可放心吧，我知道的所有事，全都一五一十和大小姐说了。”连当年那样惊人的秘辛，都说得详尽，还有什么能隐瞒的？

　　张黄氏琢磨着：“但我感觉阿染这个名字，总觉得像在哪里听过……”可她就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所以她寻思着，如果是她听过的，那当家的更应该听过才对，她再三确认：“你再仔细想想，仔细想想！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有你个鬼！我还没年老痴呆呢，没听过就是没听过。”张志回完这句，不理他那还在苦苦冥思的娘子，径自出门往田庄查看去了。

　　张夫人觉得男人靠不住，还是得靠自己，于是她这几天，早也想，晚也想，连夜里做梦都在念着，到了第三天晚上，全家人正在吃饭的时候，她手上端着个汤碗，福至心灵，一激动，差点把汤碗砸张志头上。

　　“我想起来了！我可算想起来了！”

　　张志饭吃到一半，嘴里只来得及叼上个馒头，被自家娘子一路蛮力地拉进了书房。

　　什么事情搞得神神秘秘的？

　　“你想起来啥了？”

　　“阿染！”

　　嗯？难道真有这么个人？如果事关衡复或者俪家后人，确实该谨慎点，张志觉得还挺欣慰，他家娘子终于不凡事大嗓门儿，知道低调行事了。

　　可就算他自以为心里有准备，真听到张黄氏说出来阿染这名字的来处，还是大吃一惊！等回过神，他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把门窗都关好，并确保走廊上没有任何人，他俩的对话没有任何泄露的可能。

　　张志走回来，神色凝重道：“你再说一遍，阿染是谁？”

　　张黄氏也知道这事严重，毕竟先前谢妍和她夫君的话，她都偷听得差不离了。

　　“当年我还在京师的时候，一直很好奇皇宫，想进去看看，我同夫人说过，后来有一次过节，皇后娘娘传旨请夫人进宫，夫人好心，就带着我一道进宫开开眼。当时在御花园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俪贵妃和她宫里的人，”因为尘封多年，她猛一下想不起来，但这辈子也就进过这一次宫，一旦开始回忆，当时的事情历历在目，“我当时清清楚楚地听见，俪贵妃喊四皇子殿下的名字，喊的就是阿染。”

　　阿染这个名字不算常见，而且先前大小姐说的是，有衡复或者俪家后人，一个弱冠之年的青年，皇四子应该死于十七年前，当时是四五岁……张志的面容在烛光的映照下，惨无人色、明暗不定，他勉强稳住颤抖的声音：“事关重大，必须赶紧通知大小姐！”

　　同一时间，谢妍乘坐的马车刚返京，快行驶到敬国公府门口了。

　　白管家早早领着一帮家丁，在府门口等候，他神色焦灼，一直在原地转来转去，听到马车的声音，瞬间喜形于色：“大小姐回来了！”

　　谢妍看他这激动莫名的样子：“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不成？

　　“大小姐，这回又出大事了！你再不回来，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又？”

　　老头儿连连点头，这次是实打实地再一次：“郡王又给人抓进大牢去了！”

　　“宁章又犯什么事了？”前世他也没出这么多篓子啊，怎么今世就没个消停的时候了！

　　“不是郡王又犯事，还是原先那件事！这次可是连京兆府都做不了主了，现下郡王人已经关进了刑部大牢，明日里就要三司会审了！”

　　谢妍闻言倒抽一口凉气，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不是明明无罪释放了吗！为何忽然急转直下，而且一下子就到三法司会审的程度了！

　　在大郁，只有影响极坏的案子，才会启用到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法司会审。

　　宁章这是何德何能，就算真是杀人案，也不至于惊动了三法司啊。

　　“赶紧让人去松竹茶馆传话，喊李先生过来。你和我进书房，边走边说。”

　　“哦哦，”听谢妍提到那位李先生，白管家忙道，“昨日里郡王一出事，李先生就来过了，听说大小姐今日才能从锦州回来，他说晚膳时候会过来，还让大小姐不要着急，他有头绪。”

　　有头绪，跟有把握，这当中区别大了，明天就要过堂了，她怎么可能不急？现在亟待搞清楚的事是：“为什么这案子会惊动到三法司？”

　　“之前京兆府不是说证据不足，放人了嘛，然后昨日里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大帮人聚集在都察院门口，所有人披麻戴孝，还抬着两口棺材！领头的几个不断地喊冤，说京兆府收了平南郡王的贿赂，将一桩证据确凿的杀人案，判成无罪释放了！当时都察院的人出来查看，那领头一个哭丧的，妈呀，直接在官衙门口就撞了石狮子！血溅当场……事情闹得实在太大，传到宫里，连陛下都惊动了，陛下就下令让三司会审，彻查此事。”

　　“连陛下都知道了？”难怪这案子会变成三司会审的局面。

　　谢妍一开始听到都察院门口那一出，感觉叶景是不是疯了？可现下听到最后，她反而奇异地冷静了下来。

　　当时宁章被证无罪，万裁缝有人伪造血衣的口供是关键：“万裁缝还活着吗？”叶景不会是杀人灭口了吧？

　　“活着活着，昨天李先生说，大理寺主审，已经去京兆府调完了所有资料，还把一干人证重新召齐，带去大理寺看守着了，也包括那个万裁缝。”

　　“那他一定是会当堂改口供了。”否则怎么坐实宁章和京兆府勾结。

　　谢妍抬指轻叩桌面，叶景这步棋这么突然，似乎完全是死棋的局面了。

　　可是为什么？他要整死宁章，当初直接不将万裁缝交给京兆府就行了，为何又抓又放，再抓，还将京兆府也拖下水来？京兆府尹摆明了是高彦的人，没道理啊。

　　继续跳出来想，他为什么非要整死宁章，他自己也说，和宁章并无冤仇，让宁章入狱，不过是高彦想给宁章一个教训。

　　事到临头，局势越危急，谢妍反而越冷静，头脑愈加清晰。

　　小曦轻推开书房的门，通报道：“小将军到了。”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