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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甘泉 ...

  •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如星辰,烟云渐散,一轮弦月高悬于空,恍若明镜,倒映着万里山河。
      夜市热闹喧嚣,火树银花,杯酒谈笑,觥筹交错,人间熙熙攘攘,深宫冷冷清清。巡逻的禁军,佩剑上的宝石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寒光夺目。
      陈昭拿起桌上的佩剑,犹豫片刻,便纵身一跃,轻若鸿毛落在房顶上,她回头看向不远处灯光寂寥的幽幽深宫,又握紧了佩剑,忍去心底的悲凉。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贺远不肯见她,她已经不听话了,要一个不忠诚的傀儡又有何用?
      可是,没有人会比她更忠实了。
      他不召见,那她自去寻他就好了。明知近若咫尺,却遥遥不相见,那样活着,是对她的凌迟。
      陈昭下定决心,转身飞快地穿梭于高楼房顶之中,只是脚尖还未着地,便有一人忽然出现在她面前。陈昭停下,手握剑柄,利剑不动声色地露出一小截来,闪着冰冷的光芒。
      “陛下请将军前往玥泽山。”来者俯首低眉道,毕恭毕敬,不见惧色。
      玥泽山,位于紫禁城之后的一处隐秘之地 ,那里有一处温泉,泉水温暖,山脉连绵,是一个静心休养的好地方。若是将一些草药放入泉水中,对伤口有一定的治愈功效。
      陈昭不疑有他,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要怎么替自己解释,也无心思多想有关玥泽山的东西,只希望尽快抵达那玥泽山。
      玥泽山的庄子依山而建,四周有娟娟流水,清脆碧绿的山脉高耸入云,偶有清脆的鸟啼声。陈昭走进庄子里,往屋里的长廊走一段时间,忽觉别有洞天,脚下由木质地板变为清凉的石子路,周边有随风飘摇的翠绿竹子,抬眼望去,远山朦胧,雾气蒸腾,恍若轻纱笼罩,影影绰绰,烟云缥缈犹似淡墨点缀。
      人步入飘散的云烟薄雾中,恍惚身处仙境,如梦似幻。陈昭静默须臾,隐隐约约中,她看见那白雾深处有模糊人影,依稀可见那人悠然闲适地靠在池壁边。
      陈昭腿有点软了,呼吸间变得有些不平稳,她站着没动,却是将黑剑抓得更紧了,她想走了,她想换个时间再把事情摊开讲。
      如果她现在过去,她怕她什么也藏不住。
      “过来。”
      他的声音低沉撩人,却又冷淡至极,像透着冷光的碧玉。
      陈昭呼吸愈发急促,脚步虚若浮云,循着声音,缓缓走了过去,她看见那人柔和的背影,如墨长发披散在身后。
      “陛、陛下。”她喉咙一紧,声音跟着沙哑,眼睛微红,眼眸半阖,似是在逃避什么,隐忍什么。
      “把剑放下。”贺远泡在泉子里,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寡淡。
      陈昭依言放下,攥紧了身侧的衣袖,仍是没敢看向池子里的人,身体隐隐有些发热,连带着呼吸都炽热不已。
      贺远忽然微微侧过头,眼睑耷拉,神情慵懒,“过来,帮我捏捏肩。”
      陈昭脑子有片刻短路,身形微抖,怔怔地蹲下,手心的温度烫得吓人,只怕一碰到,就会察觉出不对劲来。她喉咙发涩,蹲在他身侧低垂着头,道:“陛下,臣的双手茧子多,一介武夫粗糙得很,臣怕伤着了陛下。”
      她觉得自己再不走,残存的理智就会消失殆尽,到时候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她也不敢保证。
      万一对方无意,自己一厢情愿,那以后以何颜面立在他身旁?
      心里的情感,她宁愿藏一辈子,也不敢豁出去捅破那层纸。
      贺远无声拧了拧眉,抬眸轻扫了她一眼,却见她将脑袋垂得极低,仿若卑微低廉的奴隶,不敢与人多交流。他那如黑曜石般优美的眼眸渐渐浮现出不悦之色,偏生那本就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甫一对视便叫人从此错不开眼,心甘情愿沉迷其中。
      他伸手勾起她光洁的下颌,逼迫她抬头,逼迫她与他对视。
      她只轻轻一看他的神色,呼吸不禁一窒,险些喘不过气来,她心里如火一般烧灼,不敢再多看,心虚地闭了眼,默念清心咒。
      她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何等人物,她心里自知,不敢妄图有更多的念想,怕那念想成痴化为星星之火,一不注意就会以燎原之势冲破桎梏,而后坠入无边寒潭,所痴所念所想终成灰烬。
      “睁眼。”
      耳畔传来他的声音,带着不可违抗的命令,如千百利刃般阻挡她的逃脱之路,横扫她筑起的心墙,直逼她那颗跳动滚烫的心脏,让她无处可藏,无处可避。
      她一点一点地掀开眼皮,眼里的慌乱无措顿时清晰了然,在雾气氤氲的池子里,她所有的情绪仍然避无可避,像是狡兔没了三窟,紧张又无助。
      “你怕什么?怕我么?”他指尖温暖,轻柔地划过她脸颊上还未痊愈的淡淡伤疤。
      她的呼吸略微急促,忽然间又敢直视他的淡漠的目光了,眼中带着朦胧薄雾,秋水般柔美。她不是怕他,她怕的是自己失去理智,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
      名义上,大家心知肚明,她是他的姐姐。
      莫说君臣有别,只怕是人伦纪纲也在束缚他们,禁锢他们,折磨他们。
      他盯着她的眼眸深深看了一眼,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却又故作不知。他放开勾住她下颚的手,往发带移去,只稍稍一拉扯,三千青丝便如瀑流下。
      乌发散落,柔软地与他的墨发缠绕在一起,流连于指缝间,如羽毛一般叫人手心发痒。她的手抓住池壁旁的一小撮青草,止不住的轻轻发抖,眼眶发红,埋藏许久的情感似乎就要如潮水一般喷涌而出,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冷若冰霜的面庞,像是野兽在贪婪地攫取猎物,又像是飞鸟贪恋天空的臂弯,蝴蝶留恋花丛的怀抱。
      她想问他什么,张了张嘴却是喑哑无声,心尖发颤,她连喘息都不会了。
      那双修长好看的手轻缓地抚过她的发丝,而后又往绵软的纤腰游去,在她未反应过来之时,腰带已然松开飘落在地。
      不过是转瞬之间,她身上的衣服已被剥了个干净,只剩一件里衣和一件亵裤。微风轻拂过脸面,凉风沁人,她顿时回过神来,眼下的情况她却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咬了咬唇,抑制邪念,正欲开口,手腕被人一抓,用力一拽,顷刻间天旋地转,燥热的身体被温水包裹,所有的话语都被咽回了肚里。
      “陛下,臣……”她调整了许久,方找回自己的一点声音,只是这声音到底也没让他听清楚。
      他仍是不言语,只将她转了个身,又把她半湿了的长发撩至她身前,让她把整个背部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里衣掉落,那个瘦弱单薄的脊背遍体鳞伤,有些是新的,还带着新流的血液,有些是即将愈合了的,正长出粉粉的新皮,有些是去不掉的伤痕,狰狞可怖,却又莫名惹人心怜。
      “你不要动。”他低声说道,而后用手捧了泉水,小心地洒在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上,细细地抚过凸起来的疤痕。他眼里流露出他自己都不曾见过的温柔和浓烈的心疼。
      “陛下,臣不在意,伤口自会愈合。”她能感受到泉水流淌过伤口时的清凉和一点刺痛,知道这水里加了药材。一想到这是为她而备的,一想到身后的人是多年念想,她便忍不住嘴角上扬。
      但是,此刻的温存能有多久?
      也许只是弹指须臾间,天亮梦醒茶也凉,一场荒唐真实的戏剧。
      “你只想着伤口会自愈,不在乎留不留疤,反正在后背你也看不到是不是?”他用手狠狠地在一处刚愈合的伤口上一番揉搓,直到看见有血丝了,他方停下粗暴的动作。
      她听出了话里的不满和淡淡的嘲意,被他揉捏的伤口传来刺痛,她习惯了忍痛竟也吃痛地拧了拧眉,稍稍侧过脸想要看他,却被他不由分说地摁回去。
      “你看不到自己的伤口,我却看得到,你把后背留给我,就是给我看一堆难看的伤疤吗?”他声音渐冷,靠在她纤瘦的肩膀上,唇似有若无地划过她泛红的脖颈。
      她本就对他有意,哪里受得了这种若即若离的撩拨,身子不觉软了一半。“陛下……”她艰难地开口,如果可以她绝不会想说话,她一开口什么情绪都听得出来了。
      “你叫我什么?”他却还是不豫,双手揽过她的腰,不着痕迹地挑开了她的亵裤。
      这回,是真的身上一丝不剩,她呼吸微滞,手伸下去试图让他放开,可一碰到他的手,她就跟碰了个滚烫的火球似的,一下就弹开了。
      “我又不是没有名字。”他将头埋在她的脖子边,温热的呼吸洒在她发热的身体。
      她残存的那一点理智终于崩掉了,双眸渐渐染上了一层不明的情感,陌生又炽热,几欲将她吞噬。她转过身,靠近他的耳畔,轻声道:“贺远。”
      他身形一顿,半晌,靠在她肩上低低地笑了笑。
      古往今来那么多个“陛下”,可从始至终只他一个“贺远”。
      之后他也只是抱着她,泡在温泉里,没有再多的话语,亦无过多的举动。
      可这并不代表她能像他那样心无杂念的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想,要知道,她肖想他已逾十年。这十多年之间,她可以做到隐忍克制,可以做到不动声色,可以做到无欲无求,之前是因为他一直把她当做姐姐,所有的关心不过是限于亲情罢了。
      首辅的府邸到底也如寻常的候府,深似海,妻妾之争,总归还是会牵扯到无关的性命。你在那里吃一碗饭喝一杯茶,也得随时用针去查看有没有毒,而查看也不易,若当着对方的面堂而皇之地检查,那未免太过招惹是非,总之府里人给的东西能不吃就不吃,能不收就不收。她就是在那样笑里藏刀,绵里藏针的环境下与他相依为命,朝夕相处。
      她不否认自己的龌龊,从一开始就对自己的弟弟有非分之想,有逾亲情之意,甚至私下里把别人送来的丫鬟打发走或者恐吓走。这些东西当然不能让他发现,就好像你绝不会想知道你的枕边人是吃了你爹妈的妖怪一样。
      再说得难听一点,哪怕是她与他之间真的存在血缘关系,她对他的那点心思也不会消散,而以姐姐的名义朝夕相处只会让她更着迷于他,对他更疯狂。
      所以,千万不要轻易地撩拨她,她心里的那只野兽一定会冲破枷锁,肆无忌惮地占有、侵略、毁灭。
      “贺远。”她又叫了他一遍,声音低哑而温柔。她忽然大胆地抬起手搂住他的脖颈,抬起头来让彼此额头相抵,眼神迷离潋滟。
      他们的呼吸如烟雾缠绵,温热暧昧。此时此刻的他们,一同沐浴于池中,不着寸缕,坦诚相待。
      “你不要怪我,也不要讨厌我。”她双眸半闭,唇瓣轻颤,虔诚地亲吻他的额头,眼睫,鼻子,却又不往下,而是撇过头伸舍轻舔他的面颊,再是含住他敏感的耳垂,细腻地亲吻、拨弄。
      他冷淡的面庞上终于有了一丝破裂,深邃的眼眸里浮现出一点点的得逞与狡黠,揽在她腰间的手微微一用力,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贺之笙。”他突然叫出了这个名字,对着她。
      在朦胧的雾气里,她可以看见他上挑的唇角,笑容里藏着不怀好意,微微弯起的桃花眼多情缱绻,像今夜柔美的上弦月,她忍不住痴恋、贪婪,深藏的占有欲如涨水一般蔓延开来,摧毁了所有的世俗人伦。
      他在引诱她,而她乖乖上钩了。
      什么纪纲什么伦理,去他妈的吧,她肖想多年的人就在她面前,缠绕她的梦魇就在她面前,她的执念就在她面前。
      名声什么的,她不要了,她就要他一个。
      星辰浩渺,波涛翻滚,你是我的信仰,是我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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