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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罪名 ...

  •   诚康帝惊恐地看着提剑而来的陈昭,双手哆哆嗦嗦得险些拿不住剑,“你、你别过来!这儿有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你真想承一个弑君大罪?!”
      诚康帝虽是昏庸无能,却也不是罪恶至极,他的重点是无能。虽杀了亲弟娶了弟妹,还大张旗鼓修建梦华宫,这还好,比不上历代暴君的罪行。能让他真正沦落到此番地步的,是他对百姓不闻不问,任由百姓自生自灭,其实不是他不想管,而是他真不懂理政偏偏还不肯听朝臣的劝谏。
      百姓们当然想,既然你这个皇帝让我们自生自灭,那你也自生自灭吧。
      故而首辅起兵造反,无人出面多嘴,当然,只是现在不多嘴,往后可就不是了,毕竟,首辅是首辅,与皇家半点儿亲缘关系也没有。可若是某某亲王举兵造反,那就是为民除害而非弑君了。
      人嘛,总要有不同的嘴脸,不然怎么能在千变万化的世界里活下去?
      陈昭浅浅一笑,“皇上,你话太多了。”
      说罢,她冷冷地扬剑欲将诚康帝在众人面前杀死。一侧的凰缨卫和众将士都默默地撇开脸,目光望向远处,识趣的当没看见,但大家都会觉得不可思议,你要弑君,好歹也把诚康帝拖进屋里再杀吧?
      还真是光明正大的弑君呢。
      “阿姐。”
      利剑随着声音的响起而停顿在诚康帝的脖颈间。
      诚康帝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有片刻的松一下了,他喘着粗气,但还是颤抖地把手中的剑抵在陈昭的利剑旁,试图把这危险的东西打一边去。可惜诚康帝早已被吓得没多少力气了,剑都抖得快成筛子了,实在是丢人得很。
      陈昭收起自己一身的冷傲和漫不经心,一瞬间变得温顺乖巧,却也忍不住惊讶贺远的出现,不是说好等她回来复命吗?计划里明明说好了的,他在暗处,她在明处。
      弑君和谋逆等大罪,自然不可以让贺远来承担,新帝必须是干净光明的,这样才可让百姓和臣子们不多嘴,也免得让后人拿来当茶酒谈资。
      “大人,您快回去,这里您不能来。”陈昭秀眉轻蹙,压低声音,尽量不让周围人听见。
      听着陈昭喑哑干涸的声音,贺远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却终是没有说出那些盘桓于心的话,转而问道:“我也没有说让你把诚康帝杀掉。”
      陈昭愣了愣,不杀了?刚才不是还问她先杀谁吗?如果不杀,如何能登基?
      “不,我的意思是我没让你亲自动手。”贺远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了一句。
      不让她动手,那谁来?首辅贺承奕死在第七重宫门,贺远不能动手,她也不动手,难道让诚康帝自己死吗?还是让随便一个士兵过来快刀斩乱麻?
      诚康帝惜命的很,还偏偏怕疼,怎么也不会自己了结自己。让一个士兵来就更不可能了,世人都知律法上清清楚楚写着,除非罪大恶极,不然起兵造反就当谋逆弑君来论。诚康帝虽是昏庸无能,却不是暴-政施压百姓,以武力逼他退位可以,但是要诏书。
      陈昭思索着贺远接下来要怎么办,甫一抬眼,就瞥见贺远背在身后的手隐隐有寒光乍现,而贺远正靠近诚康帝。
      陈昭心下大惊,眉眼猛地一跳,第一次忤逆贺远的话,在贺远过来之前迅速抬剑挑开诚康帝手中的剑,在贺远愠怒的目光下一把将剑刺穿诚康帝的喉咙,温热的鲜血溅了一脸,她面无表情地把剑收回鞘中。
      “咔嗒”一声,清脆而冰冷,剑回鞘中,事成定局。
      贺远面色寒凉恍若冰潭底下化不开的碎冰,他快步走到陈昭面前,将手中的短刀握紧,抵在陈昭腰间,冷冷道:“我不信你刚才听不懂我的话。”
      陈昭微微一笑,抬手轻而易举地把短刀扔开,她知道他不会武功。陈昭先是低哑一句“对不起”,而后蹲下身在诚康帝怀里搜出了笔、诏书和玉玺,诚康帝怕死,自然得把能保命的东西时刻挂身上。
      没有墨水,于是陈昭便沾了沾自己伤口出的鲜血,提笔便将诏书写上。她弑的君,自然由她来写,横竖罪名已定,她不在乎。
      她一提笔,贺远便紧紧地握住她的手。陈昭不敢对上他冰冷的视线,咬牙以诚康帝的口吻用力写下登基诏书。
      笔停,诏书上血字清秀端正,她的手腕被抓红了一大片,她大言不惭地开始胡编乱造:“这是诚康帝驾崩前所立的诏书。”
      众人低头,全当没看到过刚才诚康帝的惨烈阵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身为一代皇帝,却无能造福于百姓,朕深感愧疚,又苦愁膝下无子,身旁无兄弟,幸得上苍眷顾,识得首辅嫡长子贺之恒,贺之恒才华横溢、廉洁公正、怀瑾握瑜,实可担当大任之才子,首辅因病需静养,故朕退位,传位于首辅嫡长子贺之恒。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随着疏朗的声音自殿堂上响起,又如刀剑相抗般坚毅而落,众将士皆朝贺远跪下,虔诚而统一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昭也跪在贺远面前,忠诚地举起诏书,朗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愿吾皇,如日之升,如月之恒。”
      贺远看着这血染的殿堂,血染的江山,血染的战士,笑了,笑意不达眼底,无情又阴鸷,像只孤鹰,轻世傲物。
      ……
      史书里是怎么说那侍卫陈昭的?先夸她骁勇善战,肯为百姓而得罪昏庸皇帝,再是对她恼怒斩杀诚康帝并逼迫首辅嫡长子贺之恒登基大肆批判,认为此人过大于功。她让谁当皇帝不好,偏偏让一个外姓人来即位,虽说诚康帝无子无兄弟,可人家诚康帝还有亲戚啊,虽然是拐了好几个弯的亲戚,好歹也比拥立外人好啊,真是荒唐至极!
      又是怎么说这个年纪轻轻的元安帝的呢?勤勤恳恳,为国为民,当真是个明君。
      “这陈昭……”
      “你说话注意点,人家可是封了个安远将军的称号啊!”
      “可……这、她?她不是个女子吗?竟能……”
      “女子又如何,这还是元安帝亲封的呢!”
      “皇上亲封?她竟得如此殊荣!”
      安远,安远,元安,元安,这其中意味着实暧昧惹人非议。几位客人不言明,却是相视一笑,有些话不能乱讲,但大家心知肚明,说得直白就不好听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个将军呀,可是元安帝的姐姐!自然担待得起皇上的厚爱。”
      “咦?这两人姓氏都不一样,这姐姐怕也不是亲生的吧。”
      “亲不亲谁知道啊,反正安远将军曾经名为贺之笙,谁都知道贺之笙是首辅嫡长女。”
      “咳,不说了不说了,说这些做什么,来来来,大家伙吃吃吃,玩乐玩乐一把再回去!”
      酒肆里的客人又不聊了,只堪堪点到即止,剩下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咽回肚子里,大家都懂,再多说就不合规矩了,天子脚下论风流绯闻可不是什么好话头,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落得个封口下场,死不死不知道,反正估计也得去掉半条命。
      谁活腻了去触这霉头,太岁爷上动土啊这是。
      紫禁城中,清理了几天仍旧是可以闻到那股绕鼻的血腥味,身处宫中,仿佛还能看到金戈铁马,踏破重重紧闭的宫门,箭矢如雨,拔剑挥枪,刀尖舔血。
      陈昭着一袭玄衣,腰间配有一把黑色的剑,素雅的面庞上神情冷漠,脊背挺直,静立于宫殿门外。
      一旁守着的小太监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觑着陈昭的黑剑,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听闻就是这把剑生生刺穿了诚康帝的咽喉,直取了性命连个叫喊都没来得及。
      看着戾气也是很重,和这剑的主人一样。小太监腹诽,却还是扯出一副殷勤讨好的嘴脸,道:“将军,陛下说了,午睡的时候不见任何人,将军若无事就请回吧,这太阳也是个毒辣的,伤着了可不好。”
      陈昭站着不动,紧紧地盯着暗红色的门,语气淡漠:“不见任何人?包括本将军吗?”
      这个“任何人”是指除她以为的闲杂人,还是连她在内的所有人?她从前只需在门外静候须臾,他就会让她进来,那时候他也说不见任何人来着。可如今,如果不是得到指令,这个小太监也不会胆敢来拦她。
      她还是头一回吃闭门羹,心里有些不大好受。
      小太监心有惧意,毕竟谁也不想和一个煞神多待一会儿多讲一句话,但还是得好好说,“陛下已经歇下了。”
      本以为话已经说得明白了,谁知陈昭竟往前一步,手放在腰间佩剑,似是要直接破门而入。
      这可把胆儿小的太监吓到了,连忙慌里慌张地挡在门前,一个是阴晴不定难测心思的阴鸷帝王,一个是久经沙场杀人不眨眼的煞神将军,这两个哪个也不好惹,哪个戾气都重,伺候起来可真是要命啊。小太监面有惧色,“将、将军请回吧,陛下醒来奴才就第一时间告知。”
      陈昭抬眼淡淡地扫了一眼怕得瑟瑟发抖的小太监,小太监不经意间对上这冷冰冰的视线,差点儿两腿一软跌坐在地。
      “那既然说了,陛下不见任何人,宫里的婢女奴才出来了没有?万一陛下一睁眼,看到站着的人估计也得气恼。”陈昭放下按在佩剑上的手,语气平平淡淡,只是眼底森冷如严寒隆冬。
      小太监敏感地嗅到了一丝酸酸的味道,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陛下不喜睡时有人在侧,自然寝宫无多余之人了。”
      陈昭弯唇浅浅一笑,眼里的寒意少了一丝,她转身往宫门走去,扔下飘飘一句“好极了”。
      小太监嘴角不停抽搐,他也快要相信坊间传闻了,陛下说不见“任何人”,其实仅指安远将军,陈昭适才的一番话里则表示陛下睡觉周边必须清人,尤其宫女,这要不是怕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还能是闹哪样?
      说好听点怕出事,难听点就是吃醋了,隔着老远他还能闻见淡淡的酸味和重重的寒气呢。
      小太监心里不住吐槽。
      坊间怎么说的?元安帝罔顾人伦天理,与自家姐姐有私情。
      这也不是空穴来风的,你听听这名号,一个元安皇帝,一个安远将军,元安和安远,简直很明显了好不好!
      陈昭停下脚步,又回望了一眼金碧辉煌的宫殿。她真是不太清楚,为什么要给她封一个“安远将军”?
      这样暧昧的态度,他是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还是只是气上头的无心之举?
      不管怎么样,她居然有些窃喜 ,仿佛吃到了最甜的蜜糖,她怕含在嘴里化了,又怕被别人夺去。
      糖里藏了毒,名为谎言,她也甘之如饴。
      就在陈昭转身要走出宫门时,方才那小太监顶着太阳一刻不敢停地跑了过来,口中还喊道:“将军,留、留步啊!”
      “方才陛下说了,太阳正毒辣,将军要走也要撑把伞再走。”
      小太监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将一把伞恭敬地举在陈昭面前。
      陈昭接过伞的手有些抖,眼里有些茫然又有些欣喜,唇角忍不住上扬,心里发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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