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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连理枝 ...

  •   1
      最近几日夏至刚过,午后未时都已过,店铺外的日头却还是大得很。
      下午铺里没什么客人,一直陪我呆在银台这的馥儿嫌热,便搬了把木凳坐到避着日的那一边木门旁去乘凉。
      外面风大,被这风吹着清凉舒爽,再加上蝉鸣也不休息,不一会儿,馥儿就头靠着木门昏昏欲睡。
      眼看着她就要就此昏睡过去,我便唤起了她让她去买两碗绿豆汤,再顺道去对面买些桂花糕来。
      馥儿前脚才刚走,而后就有一个男子的声音还未进到门来便先问:“最近可有新款式?”
      我未动,只是仍坐在银台前,手中擦拭着一件落了灰的嵌珠杏花银步摇,对那声音答道:“昨日刚做好了几款,今早就摆上了,你自己看看去。”
      “檀姐姐,怎么不见馥儿那丫头。”这时男子已经进到门里来了,他是之前就经常来倚檀坊买首饰的当地米商司马家的小公子司马晁。
      “她去买了绿豆汤。”
      “果不其然,那丫头怕是吃比做事还认真。”
      “我嘴馋,唤她去买罢了。”他这话说得过分了些,我听着都觉不乐意,更不要想若是馥儿听到了,怕是能赌气,连刚买回来的桂花糕都不愿再吃了。这样想着,我的语道自然也变得强硬了一些。
      见惹了我生气,司马晁也不顾刚问我的新首饰的事了,赶忙朝我快步走来,陪着笑脸给我赔起礼:“我说话就是如此,经常话从嘴出了才发觉不好,还请檀姐姐不要生气了。”
      我没应他话。
      他又走过来我跟前说:“檀姐姐,你生气的样子可不好看。”
      “行了,知道你油嘴滑舌。”我终是没能奈何得了这个最擅长油腔滑调的小公子,便只能先主动让了一步,“但以后不许你再这么说馥儿了。”
      他马上抬起手做出三指举过头的姿势:“我司马晁谨记。”
      我再望了他一眼,之后便没再理会他,他则是顾自走到首饰柜前看首饰去了。
      挑挑看看了好一阵,他突然又说:“这几件梨花首饰必定是馥儿做的吧?手艺是长进了不少,却仍然不及周围檀姐姐您做的这些。”
      “馥儿才学了几年,手艺自然不如我,再做上几年,她的手艺便也能更加成熟些了。”
      我与司马晁对话期间,馥儿也已回到了铺里,只听她一进门便叫道:“司马晁,今晚又要去见你的青羽姑娘啦?”
      青羽是这里的一位青楼女子,她自小便由月香楼的老鸨从她生父手上买下养大,年方二七,比馥儿还小,她目前尚未梳弄,平时就为客人奏筝歌舞,司马晁每隔时间一段就会去一回月香楼,而每次去之前,他都会先来倚檀坊买件首饰给青羽姑娘带去。
      他说她生得美奂又不轻佻,是位灵动的女子,只是任他多次询问,青羽姑娘都闭口不愿谈与他婚嫁之事,可他还是兀自决定了定要给她赎身,然后娶她进司马家的门。
      只不过司马晁此时剩下的能给青羽姑娘赎身的时日也已不多,今年中秋月圆之日,此女便要竞选花魁kai bao了。
      “那是。”司马晁一脸的开心藏都没法藏住,而后他终是挑了一副馥儿做的梨花耳环,朝银台这走来,“今日我就买副你这丫头做的首饰,也是为你的手艺开开张了。”
      “哼!我做的首饰可不缺你买!”馥儿急着斗嘴,口中的桂花糕都还没来得及吞下,说话含含糊糊的。
      司马晁有意接着逗馥儿:“是是是,馥儿大老板娘,是我有眼无珠,您做的首饰啊,将来必定是这全国上下第一流的,还会卖去东洋呢!”
      “你!”馥儿脸涨得通红,可终是一句话都骂不出来了。
      我伸手抚了抚气急的馥儿的背,又抬头无奈地责怪了司马晁一句:“你一来啊,我这铺里就没个安宁。”

      2
      时间一晃,又是大半个月过去。这日司马晁又来倚檀坊了。
      司马晁一进到铺里,就听原先还在首饰柜前理货的馥儿说:“哟,司马小公子,今天你怎么愁眉不展的,不像往日要去见青羽姑娘时的模样啊。”
      “唉。”司马晁叹了口气,之后便不理馥儿,顾自挑起首饰来。
      馥儿不明所以,抬头朝我这边看来,她眨了眨眼,似在向我求问:是否要跟司马晁再说两句?
      我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抬手招呼她过来我这边。
      司马晁最后什么也没挑,却依旧走来银台这。他踌躇了一阵,终是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我看出了他的难为情,便先开口问:“司马公子,今日你来倚檀坊找我,是有何事?”
      “檀姐姐,我…”司马晁摆弄着自己的手指,说,“我就是想问,您是否能借我些钱?”
      “你要借多少?”
      “三百两。”
      “司马晁你疯啦!”馥儿抢着话说。
      我倒是不觉得奇怪,抬手抚了抚馥儿的头发,又问司马晁:“把青羽姑娘赎出来了,你可有何打算?”
      “娶她进门。”司马晁回答得不假思索。
      “那你可否有想过,司马老爷同意否?”
      “这……”
      “再说,你看这倚檀坊就这么大,怎能有三百两可借予你?”
      “那一百五十两也行……不!八十两就行。”司马晁伸出一只手来比划着三根手指,匆忙道。
      “还是等你先凑够了另外那二百二十两再来我这也不迟。”
      “那行!檀姐姐我过阵子就会再访的!”
      司马晁立誓般说完这番话,随即便转身离去了。
      再看身旁的馥儿,她早已撇着嘴,望向司马晁离去的背影,小声嘀咕着:“我指定他凑不成这二百二十两。”

      3
      七月初七这天,集市街头办了灯火会,到了夜晚,整条集市街上亦是热闹非凡。毫不意外的,这天晚上铺里的生意也非同往常地好,进铺里来买首饰的客人大多是些成双入对的年轻眷侣们。
      这些小眷侣他们难得有机会可以这么没有约束地出门见面幽会,自然是无比珍惜今晚的良宵美景的,要是今晚再给对方送件定情信物,那在下次见面之前,睹物思人,就不用再太难熬了,而显然在这整条集市街上,倚檀坊无疑就是挑这些定情信物的首选。
      我和馥儿今晚提前吃好了饭,吃完饭后我走到铺门口去望了望,外面天都还有些亮亮的,整条街上这时也暂时还没有几个人在走动,估计这条街上所有店铺的主人今晚都提前吃了晚饭。
      待到馥儿洗完碗刚从里屋里出来,双手还在滴水呢,便开始有了客人进来铺里了。
      馥儿赶紧把自己湿漉漉的手往身上穿的衣服上擦了擦,还没等完全干透,就踩着小碎步来到那对客人身旁为他们介绍起首饰。
      有了这对客人做开头,接下来进铺里的客人也就开始陆续多了起来。到后来,我和馥儿都有些忙不过来了,在再忙过了一阵之后,馥儿索性只站在门边上盯着有没有客人偷藏起首饰,或者还没付钱就带着首饰走了,其他的事她就都让客人自己去看自己去挑,待有客人伸手召唤了,她才会走过去帮忙,而我也是,就只是待在银台前给客人讲价结账,都没有什么可以歇息一下的时间。
      天完全暗下来之后,街头的灯火会也开始了,铺里的客人又陆陆续续少了下来,这会儿馥儿终于能从门边走来我身旁,撑着腰说:“刚才真是忙死了。”
      趁着铺里就剩一两对客人的空挡,我和馥儿在铺里多点了些提前就准备好的油灯和蜡烛,整个铺里瞬间被照得亮堂堂的,绝不是平常就能见到的样子。
      其实在今晚,这整条集市的街上都是亮的,几乎每家店铺的生意都会比往常的好,有些店铺甚至还会拿出灯笼挂在门口,也算是应了街头灯火会的景。
      点完蜡烛,我和馥儿又整理起了刚才被挑乱的首饰,馥儿的样子看起来显然是有心事的,可她没说,不过我自然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便假装随口一说:“过会儿我们便把铺门关了,去看灯火会,说来我们这也是好久没办灯火会了,看着今晚的这些人,也想去看看呢。”
      “姐姐,真的啊!”果然,馥儿听到我说的话,开心得不得了,手中的一对玉佩也放下了,一蹦一跳就到了我身旁。
      我伸手摸摸她的头发,看着她这么开心,心里也禁不住开心起来,便笑着继续说:“嗯,等会儿你就再去对面买些桂花糕,我们可以一路吃着桂花糕去看。”
      “谢谢姐姐!”馥儿抱着我的手臂整个人摇晃了起来。
      这时,有位姑娘走进了铺里,或因街道外人多太嘈杂了,是听到她的询问之后,我和馥儿才知晓她已进了铺里。
      那位姑娘问:“请问这里有否有位叫郁檀的姐姐和一位叫馥儿的姑娘?”
      我和馥儿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姑娘身着一件淡蓝色纱衣,头上只别了一支银步摇,虽身着素雅且脸上蒙了一层纱巾看不清样貌,但身上却有着一股出尘的气质,这是她掩不住的。
      我回道:“我俩便是,姑娘循来小店是有何事相找?”
      “有位公子叫我来此等他。”她温柔细嫩的声音着实好听,当真是令人如痴如醉。
      一旁的馥儿也是痴醉了好一会儿,这会儿她刚晃过神来,便先在我前边问道:“是司马晁吗?”
      “正是。”
      “那姑娘你就是青羽?”
      只见面纱上方露出来的那双如杏儿一般精美灵巧的眼睛里生出了一丝诧异,然而那丝诧异也仅是一眨眼就过了。那双杏眼继而微垂下眼眸,顺道从面纱后带出来一句话:“姑娘怎知是青羽?”
      说时迟那时快,铺门外传来了司马晁的声音,又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檀姐姐,铺里可否来了人在等我?”
      紧接着司马晁便有一只脚踏进了铺里,青羽一闻道声响即立马转过了身,待司马晁整个人都进到铺里来了,她早已经迎了上去。
      “在这外边,更像是仙女下凡了啊!”只听司马晁才刚一见到自己眼前那美人,便已忍不住惊叹起来。
      “司马小公子,要带美人来铺里也不先跟我和姐姐报个信?”馥儿呛声道。
      他俩一见面,不是斗嘴就是斗嘴。
      “你这丫头,嘴这么叼,以后嫁人了夫君都得怕了你。”
      “你!谁说我以后要嫁人了!”
      看馥儿已经急红了脸,司马晁也不再逗她了,只是“哈哈”笑了两声当是结尾,便又看回到青羽身上,换了个语气,柔声问:“你可来这等久了?”
      青羽轻轻摇了摇头,嗔道:“刚来,你怎晚了一步?”
      “哦,刚看到街边有小贩卖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就促足看了几眼。”说着,司马晁已抬起了手,手上拿的是两个模样奇异的面具,“这两个面具便是在那小贩那里买的,要否戴上去看灯火会?”
      青羽皱起眉,又是摇了摇头,这回她头上的银步摇都被摇得起舞翩飞起来。
      馥儿在我身旁“噗呲”一笑,小声说:“这样丑陋的面具,哪位姑娘会愿意戴着去看灯火会?司马晁怕是赶着赴约美人赶傻了吧!”
      他俩又说了几句甜腻话,便朝我和馥儿道别去看灯会了。待他俩都出了铺子,我才看到原来铺门外一直停着几个人,司马晁和青羽一走,他们才跟上去。
      “姐姐,都收拾好啦!”馥儿高兴的叫声将我的思绪拉回,我笑了笑,不再想别的了,只想着,今晚的灯火会应该很美。

      4
      处暑之后,白昼开始愈发的短了。最近这阵子天气已变得凉爽起来,兴许也是这个原因,馥儿这几日的心情看起来格外的好,白天的时候只要铺里一没什么客人,她就只想往外边跑,后来我问她这几日外出是为了何事,她手拿着一个银镯子摆弄着答道:“衙门后边那块空地地宽风大,这几日有好多人在那放风筝,我去看了,那些风筝都可好看了!”
      “原来这就是馥儿这几日里的秘密。”我看着馥儿越说越起劲的模样,脸上也跟着挂起了笑,继而我便又问道,“那馥儿想不想自己去放?”
      馥儿这回却是摇了摇头,把耳朵上挂着的一副流苏吊坠银耳环摇得哗啦哗啦响:“不想,还是看别人放更有意思。”
      我未再问下去,伸手为馥儿理顺了耳环上那几道缠乱了的流苏后,便从钱柜里拿出几个铜钱让馥儿拿着去对面买桂花糕吃。
      谁知馥儿还没踏出铺门呢,就见她对着铺门外叫唤道:“哟!司马小公子,自从上次灯火会之后你可就再没来过铺里了,我还以为你是今后都不来了呢。”
      “我这不是就来了嘛!”
      话落,司马晁我也总算是见到他一整个的人了。
      我思索了一番,司马晁确实是打上次灯火会后就没来过铺里了,算起来是得有一个月了,只是不曾想,馥儿竟能记得如此清楚。
      司马晁一进到铺里来,本兴致冲冲要去对面桂花糕铺买桂花糕的馥儿便也跟着他转身折返了回来。她跟在司马晁身后,如以往问道:“今日是又要去见青羽姑娘啦?”
      “不是,我就是来铺里看看。”
      “哟!司马小公子你竟也有如此闲来无事的时候啊?”馥儿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奇闻似的,模样虽夸张了几分,但也十分趣味。
      司马晁也被馥儿的模样逗笑了。接着他似是想逗回去馥儿,便轻咳了两声,收起笑脸,佯装着一副嫌弃馥儿的模样,朝馥儿挥了几下手掌,逐赶道:“去去去,你这小妮子。”
      看着他俩逗趣的模样,我在一旁看得也很是开心,只是霎时间,我又想到了什么,便打断了他俩之间的玩闹,向司马晁问:“司马公子,你今日来可是为了青羽姑娘之事?”
      怎想,司马晁却是摇了摇头,回道:“今日我当真只是来铺里看看檀姐姐和馥儿的,今后,我们恐怕就再难相见。”
      “为何?”我不免有些讶异。馥儿也已再次瞪大了双眼,只是这次,她的眼中再无半点玩笑意,确确实实尽是诧异。
      司马晁朝我走近了些,馥儿也跟着他来到我身旁,待司马晁再三确认了身后无人进铺后,他才向着银台前微俯下身,只对我和馥儿悄声说:“檀姐姐,这件事我就只在倚檀坊里告诉你们俩了,我不为青羽赎身了,再过两日,我就要同她私奔。”
      兴许是怕自己大喊出声,馥儿早已伸手将自己的嘴巴紧紧捂住了。而我一时间竟也不知自己能如何应答,索性默不作声,听司马晁继续讲道:“那日灯火会之后,我爹便给我安排了一桩亲事,他跟我说这桩婚事若是成了,那对整个司马家都是好的,可我不愿从,也不能从,便顶了他一句我就是娶个青楼女子也不愿娶这女子,他听后气得用木头棍狠打了我一顿,若不是当日我娘和家眷们都拦着,我怕是都熬不过养伤的这半个月,现在早就没了性命了。”
      “那你俩私奔后,有何盘算?”我问。
      “我听闻江南水乡是块地优景美的好地,我又同青羽商量过了,到时出了岭南,我俩就北上往苏州去。”他顿了下,又接着道,“倘若是将青羽用真金赎出来了,那我还是会被逼着去娶我爹为我说定的那位女子,而至于青羽,我爹定是不可能让我将她娶进司马家的,如若他日还被他发现了,更甚者会斩断我与青羽的所有联系,真是如此的话,那我再赎青羽出来,还有何意?不如与她私奔,做一世自由无拘的眷侣。”
      看着司马晁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纵然我心中再有劝诫,此刻,却也自觉不必再说出口了。我现在已知晓,他今日来除却是为与我同馥儿做场道别外,兴许还为前来寻个祝福,在这个小地方里,大概也就只剩我与馥儿能为他同青羽做祝福了。
      “还望去苏州的路上一帆风顺,有缘再见之时,你与青羽已子孙满堂。”我祝福道。
      “谢檀姐姐。”
      “司马晁,你等我会儿。”在我身旁默不作声了好一会儿的馥儿这会儿也终于又说起话了。话音刚落,她便从我身旁离去,进了里间,不知在里边鼓捣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出来时,她的手中已比进去时多捧了个首饰盒。
      馥儿把那首饰盒捧到司马晁面前,有些不舍道:“这是我这几日刚做好的一些首饰,还没来得及挂铺面上,我是看在青羽的面子上,都送你们啦,虽不能及姐姐做的精致,但总算是我的一片心意,可别说相识一场最后道别时也没给你留些情分。”
      我看着馥儿,不知她眼中的那份不舍究竟是为了首饰盒中那几件她花了好些天才做成的首饰?还是为了她要赠予首饰的这人?我微垂下眼眸,嘴角浮起浅浅一笑。馥儿终究还是个心思纯良的小姑娘。
      司马晁不好意思收下馥儿送的首饰,与馥儿互相推脱了好几轮,最终实在是拗不过馥儿,还是收下了。他望向我,兴许是怕我不高兴,直到我笑了笑,说:“这是馥儿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他这才不再一脸为难。
      这时馥儿也已回到我的身旁,她朝我耳边凑了凑,像是犯了错的小孩似的,甚是小心翼翼地问:“姐姐,你会不会生馥儿的气?”
      “不会。”我伸手轻轻抚了抚馥儿的头发,“馥儿是个重情义的人,这样很好。”
      “姐姐,我突然又想去放风筝了,可以吗?”馥儿又问道,脸上笑得如蜜一样甜。
      我点点头。
      “司马晁,可否陪我去城门那放一会儿风筝?”
      “既然收了你的首饰,那自是可以。”
      “你等会儿可得好好看着了,我的风筝能比别人的飞得都高!”
      “那我可真的得擦亮了眼睛好好看看……”
      目送他俩玩闹着出了铺门,直至两个人的声音都逐渐远去消失,我才渡回了首饰柜前,为一些落了灰的首饰掸掸灰尘。

      5
      今日已是中秋佳节。这两日这个小地方里倒是来了不少生面孔,这些外镇来的生人无外乎都是为今晚上月香楼竞选花魁这件热闹事慕名而来,这样一来吧,倒是对这个小地方里的商铺们很有好处,就连倚檀坊的生意在这几天里也好了不少。
      月香楼今年的花魁热门是白菀丹,此女也是自幼便在月香楼养大,尚未kai bao,却已是月香楼的招牌,不仅才多美艳,据说她还生了双狐狸般勾人的双眼,魅惑得很。
      忙了一整个下午,终于得空闲了会儿,我便让馥儿去对面买了桂花糕吃,馥儿回来后,捧着桂花糕在银台这边吃边小声地自言自语:“都已经是中秋节了啊,不知司马晁他们到没到苏州了?”
      我在她跟前,只当作未听到,继续低着头专心整理着今日的账目。
      当晚,不出众人所料,月香楼今年的花魁便是白菀丹。

      月香楼这种地儿终究是藏不住什么消息的,第二日,月香楼里的一名雏妓在中秋节晚白菀丹夺得花魁之后又继续进行的kai bao竞拍前,竟自毁了容貌的消息仅仅是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便迅速传遍了这整个小地方,后来更是由那些外来的生人又传到了其他的镇上去。
      至于那名自毁容貌的雏妓,正是青羽。
      至此,我与馥儿才知晓原来司马晁和青羽从未离开过岭南去往苏州。他们从未有谁负了谁,只因九天前青羽就被闭关起来到中秋夜之前不再面客,而正是当日司马晁来了倚檀坊作道别。那之后又过了三天,司马府突然贴出司马晁失踪了的告示,告示上写着,如若能找到司马晁的人,赏银一百两。
      原以为司马晁这一失踪是跟青羽私奔去了苏州了,不曾想,只是司马晁与青羽约好私奔的当晚司马晁一整晚等不来青羽人,后来天快亮了他又不甘心就此放弃回府,便独自一人寻了个破庙躲藏起来。
      其实司马府的人第二天便亲自在那间破庙内找到了司马晁,只是觉得麻烦,就未让人去把街巷内张贴的那些寻人启事撤掉,反正司马晁人司马府已亲自找到,其他那些为了赏银的人最多就一时火热找个几日,就是任他们将七里八乡都翻了个遍也不可能再找着另一个司马晁,这样等他们意识到自个实在是没法找着人了,他们自然就会慢慢消停下来。
      告示刚贴出的前两日,整个镇里寻人寻得火热,更是有几个人寻人寻来了倚檀坊,只可惜那几人最后也都只能一一失望而归。倒是馥儿,看着那几人一个个灰头土脸耷拉着脑袋离开铺里的模样,反倒高兴得很。
      怎料啊,世事难预料。

      6
      之后,司马晁再没来过倚檀坊,这个小地方里的人好像也都再没见到过司马晁,他们真就以为司马晁失踪不见了。
      再有司马晁的消息,是等到来年二月的某一日,这个小地方里突然传起了司马晁要定亲的事,说女方是个贫寒人家的小丫头,家境与司马家岂止是家门不当户不对,这个小丫头简直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小丫头的家里人就跟卖女儿似的,见着钱眼就开,又生怕司马家会反悔,就不管司马老爷嘱托过了不让宣章,当日便将这门稀奇的亲事亲口传了出来。大家听闻后纷纷诧异,才想起之前司马晁失踪的事,不晓得司马晁是何时被找着,更不知司马家是怎么就突然定了这样一门亲事。
      没过两日,司马晁便娶了这名贫寒人家的小丫头为妻。当日新娘花轿迎过铺外时,一向最爱看热闹的馥儿却反而跑到了银台后边背过身子捂着两边耳朵躲着,我向来不爱看热闹,在抬头看过身旁的馥儿一眼后,便也低下头继续算着账本。
      过了会儿,等到外边热闹的动静都过去了之后,我听到身旁的馥儿气愤地骂道:“司马晁这个负心汉!”再瞧瞧馥儿的脸,虽满脸愤怒,却也早已挂满泪水。
      大概又过了一个月,有人说月香楼后院的一口枯井里吊上来了一具女尸,那具女尸面目早已全非,根据身上穿戴的衣物,有人认出了那正是去年中秋夜时自毁了容貌的青羽,这时才有人想起来,最后一次见过青羽,似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月香楼中有女言:“真晦气!我说嘛,之前被宠了十几年的人,怎会忍受得了突然为奴的日子,过去还未kai bao便一直踩在我们头上,现在却只能在楼里干着脏活累活,又吃不饱穿不暖的,谁能受得了?我可受不了,她还妄想着没了容貌了,云娘恨不得她滚那男人便会来带她走呢!”
      那口井当日便被封了。
      第二日一早,与司马家结亲的那家人又亲口传出来消息:女儿嫁过去冲喜不成,成了寡妇,司马晁病重不治,已于半夜四更时病逝。

      7
      “若待得君来此处,花前对酒不忍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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