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白马非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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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厉的尖叫声穿过混沌的梦境，化作一阵微风，光希惊坐而起。
脑海深处传来轻微余响，胸腔剧烈起伏，止不住的粗喘，冷汗将上衣浸透，沿着发梢滴落在沙发上，一滴，两滴，晕出深色的痕迹。抬起眼睫，她无意识的循着光望去，碧绿的眼底霎时间映出一片鲜艳的红。
窗外正是大片的火烧云。
“伊莉斯小姐……”房间里的某个角落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
搁置在沙发上的手骤然收紧，发散的目光几乎是一下就朝声音的来源处投去。
那里站着一个陌生的女孩。
她看上去比同龄人瘦弱许多，缺乏生机，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居然一点气息都没有。和某人如出一辙的恶趣味的凤梨头，右眼被骷髅眼罩所遮挡，戒备一样，银制的三叉戟紧紧地攥在胸前。
光希兀自地眯了眼，光是这些东西，她就几乎可以断定对方的身份。
“库洛姆。”
“我、我是库洛姆。”
“我要见六道骸。”
库洛姆微愣一下，随后坚决地摇了摇头：“不可以。”
“抱歉，库洛姆。”光希从沙发上起身，动作既伶俐又迅速，脚尖落在地上，半点声音都没有。
她的身后，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的天空正由苍黄向赤红过度。强烈的光线将她的身体轮廓勾勒地分明，但却模糊了表情和动作。
库洛姆眨了眨眼，恍惚间只觉得她好似抬起了手，一双绿色的眼睛明晃晃的。
“抱歉，库洛姆。”黑发碧眸的女孩子又说了一遍，“这不是请求。”
话音落下，紫罗兰色的瞳孔骤然缩紧，库洛姆终于意识到她手里握着的是什么——但，怎么会？
枪|声响了。
*
色彩，声音，画面，追逐着子|弹的轨迹，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裂痕，割裂。
漆黑的空间。深不见底的复仇者牢狱，连时间都放慢了阵脚。被沉重的锁链束缚着，拘于水牢里的六道骸猛然睁眼。
——那是一颗金色的子|弹。
玻璃碎片四处飞溅，穿过缸体，卷着水中的波纹，直直地打入他的身体。不可预期的痛，蹿起一阵水泡，他低下头，朝痛处望去，肩胛骨上绽开起一朵鲜红的花。
——随着一声巨响，缸体彻底崩溃。
然而，当六道骸的双脚再次触及地面时，血与水，牢笼，钢化玻璃的碎片，统统化为乌有。又一次，他们回到了黑曜的活动室。窗外是一片纯粹的黑，之前摆在落地窗前的沙发，变成了维多利亚式的长餐桌和餐椅。灯光昏暗，壁炉里的篝火依旧烧得噼里啪啦。
“Kufufufu…快乐的时间总是相当短暂呢。”
黑色皮质马靴，黑曜制服，神秘的异色眼瞳，善于在雾气中起舞的幻术师好整以暇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惊喜吗？
啊，算是惊喜吧。
逃出他精心制作牢笼，利用库洛姆闯进他的精神领域，甚至自顾自地对他发起了攻击，她今日所做的一切已经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不过啊。
“要破解这样的幻术，对我来说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几乎所有的幻术都是如此，只要明白所谓的“攻击”是制造出来的幻觉，那么伤口也就不会存在。
上半身微微前倾，假面一般的笑容逐渐扩大，像是骄傲地展示自己作品的艺术家，六道骸张开右臂，向自己唯一的观众行谢幕礼：“看来还是我技高一筹呢，小姐。”
盛满葡萄酒的高脚杯凭空出现，他挺直腰板，将它高举：“那么，为了庆祝……”
“Pity（可怜、可惜。）”一个极其简洁的英语单词打算了他的话，平静，冷淡，不掺杂任何的情感。
“什么？”
“滴答——”水滴落地的声音。
一种微妙的感觉从心里升腾而起，鬼使神差地，六道骸望向了自己的手：目光沿着手掌向手肘眼神移动，就在关节处，有什么暗色的液体濡湿了衣服，正在一滴一滴地往下坠。
粘稠的，暗红色的，等等……这个味道是……
……玫瑰的气味？
——伤口没有消失。
笑容瞬间在脸上凝固，意识到这一点时，右肩顷刻传来一阵刺骨的痛。失力、歪倒，高脚杯掉在地上，摔成渣滓。暗色的液面在明火的掩映下，显出一个成熟女人的轮廓。
——那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女人。
尽管只是匆匆一瞥，就已经足够惊艳。
在光希的身后，鲜红的影子像是雾气一般散去。
拉动枪机的动作丝毫不留情面，碧绿的眸子没有光泽，如覆冰霜。
“Farewell.(永别了。）”
——这家伙！!
瞳孔上的汉字由“六”变“五”，迅速涌出的黑色斗气将少年修长的身躯包裹，接下来这一击——六道骸确信——接下来的这一击，他必须要调动所有的精神力来压制才行！
*
柔和的阳光，拜占庭式的华丽庭院，停留玫瑰花瓣上的露水还未干透，几只白鸽拍打着翅膀，落在露台的栏杆上。
庭院的阴影处，栏杆边上，一个女人，斜倚着凉椅阖着眼，似在小憩。曲卷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鲜红色的裙摆一直垂到地面，明亮得就像绿墙里开出的一朵花。
女人一睁眼，鸽子便一溜烟地飞了。
“你应当多睡会。”她说。
“教堂的晨钟一响我就醒了。比起躺在床上，我宁愿和您多待会，下下棋什么的。”
那是一个苍白到几近透明的孩子，精致又脆弱，躲在宽大的遮阳伞下，从瞳孔到发尾，找不出半点色素的痕迹。
露台的平面比地面高处一点，需要爬上几节阶梯才能抵达，彼时他正撑着女仆的手腕艰难地从轮椅上站起来。
“我在变得虚弱……”他温吞道，“我的脚步沉重不堪，刚入夏时，我还能听见鸟叫声，虫鸣，院子里的玫瑰、月季、白百何……而现在，我的眼前只剩下混沌的幻影。恐怕，再过些时日，我……”
女人垂眸看着他，笑着摇了摇头：“不会的。”
“您是一位伟大的女人，我知道。但即便如此，您也无法掌控生死。”
“听着。”身子微微朝他的方向倾斜，那双摄人心弦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他，拢住男孩冰凉的手掌，她用一种迷人又低微的声音说道，“我曾经无数次面对死神。当这位戴着兜帽的神灵来到我面前，试图索走我的灵魂的时候，猜猜看我对他说了什么？”
“……什么？”男孩的声音有些颤抖，“请告诉我，妈妈。”
“Nottoady.（时候未到。）”女人说道，“我通常都是这么告诉他的。”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白马非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