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无耻之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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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红的瞳孔闪着诡谲的光芒，镜子里的小女孩既熟悉又陌生。
……好像在哪里见过。
光希皱着眉头，细细地打量那只染上血色的眼睛。
“让我们再试一次吧。”镜子里的女孩说道。
咔擦一声，镜面破裂，耳鸣声随之而来，她捂着耳朵失声尖叫。
大脑传来的痛感不亚于刨筋褪肉，两股力量相互交缠，灯光闪烁，场景忽明忽暗。
最终，黑暗战胜了光明。
景色流逝，身体失重向前倾斜，她下意识地曲起手肘护住头部准备好撞上坚硬的地板，却意外地倒在一张柔软的地毯上。
*
背鳍和腹部各有一片鲜艳的红色斑点，乳白色的鱼鳞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微光，被喂得胖嘟嘟的小金鱼悠闲地摆着尾巴，偶尔缓缓地吐出几个泡泡。
晶莹剔透的气泡升腾到水面即刻破碎，如同一场干净的美梦，消逝得无影无踪。
被囚于局促的世界里，它睁着鱼眼，不动声色地看着另一个世界
椭圆形的玻璃缸面映照出几个扭曲的人形。
枪声响起，水面摇晃，鱼缸表面被溅上几滴鲜红的液体。
“喂——你怎么把他杀了！”
“没有一点价值的家伙，留着干什么？”
“如果他死了，我们就找不到BOSS要的东西了！”
“他活着我们也找不到。”
不到十步的房间，沃特森跌坐在一张雕花木椅上，从此一蹶不振。幽深的绿眸，光芒一点一点地消逝，最终变成一趟死水。手臂下坠，指间发白——一段传奇就此落下帷幕。
军火界的国王死于谋杀，凶手是一个疯子。
一身银灰色的丝质西装，西装革履的杀人恶魔举着手|枪，由于兴奋，身体止不住地颤抖。黑白交错的发丝紧贴着头皮梳上去，橘黄色的镜片掩盖了他的眼部轮廓，却掩饰不了眼中流露出的喋血杀意。
这副理性的外壳包裹着的一颗由纯粹感性驱使的火热的心脏，只是这颗心脏缺乏正常情感的浸润，早就变得狂妄不羁。
他裂开嘴，露出尖锐的牙齿，舌尖舔去嘴角的被泼溅的血滴。
“这点可不够。”他说。
迅速拨动手|枪的转轮——一枪、两枪、三枪——“靠、靠！”子弹耗尽，男人低声咒骂，焦躁地要去拔另一只手|枪。
“喂，你们几个，还不赶快把他拉开——”
“别碰我。”他歇斯里地说，一把带着锯齿的匕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在手中，刃口直抵着同伴的脖颈。
“主啊，究竟为什么……”
“嘘。”嘴唇微启，气流通过齿龈转变成一个音节，他抬眼示意其他人不要出声。
房间里立即安静下来，就连呼吸声也被刻意收敛。
几步走到床边，他猛地俯下身——床底的阴影处果然藏着一只孱弱的小兽。
“Got you.（抓到你了。）”
狂妄的笑声从薄唇溢出，一阵绝望的挣扎，小女孩被扯着头发，从床底拖出来。
“父亲，父亲！”被竭力忍住的泪水一下子爆发出来，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朝沃特森倒下的地方拼命伸出手挣脱，却一下被摁回原位。
“小鬼，好好看清楚你爸爸现在是什么样子。”
粗糙的手指陷进女孩柔软的脸蛋里，男人用力捏住她的下颚，强迫她抬起头来。
“父亲……”呜咽声从喉咙里传来，她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父亲已经死了。她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棉质的衬衫到处都是血渍，腹部的伤口破裂成一个巨大的窟窿，惨不忍睹，鲜血远远不断地流淌出来，浸湿地毯——倒在木椅上的，不过是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一堆毫无用处的肉泥。
一直处于父亲羽翼下的小公主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
“You murder!(杀人凶手！)”唇齿在忍不住打战，诅咒的话语从喉咙深处溢出来。
握着刀的男人狞笑着，瞳孔被橘黄色的镜片镀上一层金色。
——这个家伙，是个恶魔！
她在心里断定道。
——只有恶魔才会有金色的瞳孔！
“说起来，这个小鬼，乍一看长得好像BOSS找的新女人。”
“仔细看也很像啊。”
“啧，你们是都瞎了吗？”恶魔的脸一下子拉下来，他扯着嗓子喊，“她的眼睛是绿色的！”
没有人会想要和疯子理论，议论的人纷纷噤了声。
“那么，该拿这小鬼怎么办呢？”
恶魔失声尖笑。
*
血腥的空气中，一股馥郁的玫瑰香气不知道从何而来，清冷而又浓烈。
命运女神没有降临，来的是另一个女人。
被她认定成恶魔的男人动作凝固，呆滞在原地，金色的瞳孔浮现出几丝温柔的色彩，十分反常。
她颤颤地睁眼，一下就看到了立在门口的女人。
茜素红的西装斗篷叫人移不开视线，黑色红底的细高跟踩在脚下，每一步都踏着鲜血，女人朝他们款款走来，优雅而从容，却带着一种天然的野性，如同一支尖刺横生的野玫瑰。
屋子里的男人们纷纷低下头，向左右屏退。
“Watch your hands.（管好你的手。）”女人启唇说道。
恶魔连忙撒开手，凶器被撇落在地上，他踉跄地跪下，狼狈地垂下了头，仿佛一只颓荒的败犬。
“My Lady...（我的小姐...）”
“Good boy.”女人倨傲地抬着下巴，她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
仿佛得到了什么无上的恩赐，尖削的脸庞连忙凑上去，隔着一层黑色的皮质手套，男人用心地感受着来自于她的手掌的摩挲，随后他虔诚地捧起她的手，低头在落下一个轻吻。
“No survivals.（无人生还。）”她说。
被安抚的男人很快恢复了活力。杀戮无声地降临，站在一旁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同伴的鲜血溅了一身。
恶魔狂妄地笑着，惨叫声不绝于耳，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And you，I give you...（至于你，我将赐予你...）”
光希极力盯着她的脸，却什么都看不到。她的脸上始终被一抹白色的光芒阻挡，随着她的靠近，那束光并没有消失，反而在逐渐扩大，有把他们笼罩的趋势。
那一定是一个异常美丽的女人，她暗自思衬——否则怎么会连恶魔都暗生情愫？
拽掉一只手套，女人轻柔地抚上小女孩面上的伤痕。
女孩子忍不住向后瑟缩，却被她用另一只手牢牢禁锢住。香气扑鼻而来，她俯身贴近她的耳边，喃喃地言语了些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很缓，带着特殊的魔力，像一支羽毛落在了青葱的草地上，像孩童临睡前，母亲的轻语。
那道围绕在她周身的白光也环住了她，那些翻涌着的险恶情绪仿佛被净化了一样，消逝得无影无踪，她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a gift.（一件礼物。）”
“啊——！”
在女人的话语落下的一瞬间，耳鸣声突兀地响起，白色的光芒迅速膨胀，扩充至整个空间，视野被剥夺，一阵翻搅，黑暗拥簇而上。
惊恐地睁大眼睛，用手撑着跪伏在地上，少女止不住地喘息，一滴、两地，冷汗顺着鬓角的秀发滴落在地上。
“Kufufufufu……”
诡异的笑声在冰冷的空间里回荡，身材修长的少年在黑暗中幻化出身形，从阴影中踱步而出。
“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吗？”他喃喃自语道，皮质手套掩过右眼，蓝色火焰即刻熄灭。
“六道骸……？”
“哦？你想起我是谁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好像没有必要告诉你呢。”
“是吗……说的也是。”
狼狈地从地面上坐起来，少女垂下眼眸，脸上是一片阴霾。长期流连在精神的世界里，大脑早就疲惫不堪，尽管如此，她还是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试图弄清眼下的情形。
——会是什么反应呢？
脸上是轻佻的笑容，六道骸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六道骸……”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随即握紧了拳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谢谢你，六道骸。”
——居然是这样的反应？
“脑子终于坏掉了？”他挑眉。
“这段缺失的回忆对我来说很重要，多亏了你，我才能再想起来。”
她缓缓地抬起头来，碧绿的瞳孔对上他的视线，目光锐利而又坚定。
“这份恩情，我会用心铭记的。”将拳头搁置在胸口，她郑重地说道。
“……无聊。”对方的神情过于真挚，反而让他丧失了逗弄的兴趣，他转身，抬脚向远方走去。
“还能再看到吗？接下来的事情——”她连忙朝他的背影喊道。
“嘛，看在你让我看了一场好戏的份上……”停住了脚步，六道骸回身看着她，“这是一个很强大幻术，就连我也不能完全解开。”
——遮蔽双眼，蛊惑心灵，酿造死亡……不得不承认，那个红衣女人，是一个相当强大术士。
“况且，你时间快不够了吧？”
“什么……？”
远远地，有争吵声传来。
“看来是为了你的事。有人牵挂着你，还不错嘛？”
“谁知道呢……”光希的眼神逐渐黯淡下来。
“他们透过我，看到的是其他人。”
……
……
“你违背了你的承诺，里包恩，你说过会保护这孩子！”
“我并不这样认为，这只是学习的一部分而已。”面对友人的指责，里包恩面不改色，“你现在这样指责我，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你管这叫学习？全身都是伤，这孩子甚至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你管这叫学习？！”克里夫的脸已经涨红。
“只要参加战斗，就会受伤，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要我说，因为你的庇护和隐瞒，她已经很软弱了。此刻她躺在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软弱——？”仿佛是听见了什么无稽之谈，克里夫干笑两声，一个箭步上前，猛地扯住里包恩衬衣的领口。
“里包恩，你了解这孩子吗？”与里包恩面面相顾，他咬牙切齿道，“但凡你有一星半点知道她的想法，就会明白这孩子从不徘徊在软弱者的行列里，再或者，退一万步说，你告诉我，一个伤痕累累的灵魂，一个心灵没有倚靠的孩子，她要从哪里汲取力量？她要怎么学会坚强？”
“够了。”清冷的声音染上忿怒的色彩，黑发凤眼的少年再也忍无可忍。
房间里亮了亮，天边骤然落下一阵惊雷，余声震耳，仿佛少年怒意的映射。
——居然敢在他的地盘大吵大闹，他云雀恭弥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啧。”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克里夫立刻将里包恩放下，目光撇向一边。
“哼。”里包恩整了整自己的西装。
不悦地眯起凤眼，云雀朝房间的出口抬了抬下巴：“滚出去。”
他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
双手环胸而立，直到一轻一重的脚步从走廊里消失，云雀才抬脚向房间的出口走去。
“既然醒了，就赶紧起来。”
顿了顿脚步，他不冷不热地抛下这一句，才拉开纸门走了出去。
再回来时，少女已经消失不见了。
被褥被整理过了，霜白色的浴衣整齐地堆叠在上面，就连刚刚扎在她手掌里的吊针也被处理好放在一旁。
连接庭院的纸拉门被拉开一道缝隙，携着冷雨的寒气，一阵凉风蹿入房间里，将她的气息吹散。
“这家伙……”凤眸微凛，穿过房间，云雀将门拉开。
天色阴沉，庭院森森，冷雨淋漓，洗去一切痕迹。
——少女的踪迹早就无处可寻。
……今天雨还挺大的。他暗自思衬。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无耻之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