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收藏录》梦偏多

8、【一号藏品】

　　温洛殿前院的桃花树旁，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猫着腰，在一堆木桩子前锤锤打打，动作很不熟练，每完成一个步骤都要拳头抵着下巴思索好久。

　　他每日陪伴洛娪一同翻阅人间的文献书籍，看着她因低头阅读而时而从耳后掉下的青丝，看着她柔和的侧脸始终是娴静淡然的样子，可一天，一直注视着她的他发现，她的眼突然亮了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他挪动猫爪子往前一步，看着那图册上的奇怪物件，秋千？

　　待他固定好木桩，那秋千基本成型，在那桃花树的掩映下，可以隐隐约约看到那弦月。

　　殷寻俊美无俦的容颜在月下格外柔和，他几乎可以想象她欣喜的样子，因为他知道，其实洛娪一直都很向往人间的生活，想一直在她身边，愿意为她打造她想要的一切。

　　他伫立在秋千旁凝视了一会，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有点太过惹人注意，便将自己变回一只白猫的样子，敏捷向她房间跑去。

　　刚想撞门而入，想到她对自己的告诫，犹豫地停下了脚步，用爪子轻轻地挠门。

　　洛娪闻声，将书卷置于灯下，起身开门。

　　白猫欣喜地抓着她的裙摆将她往外带去。

　　洛娪来到前院，不自然地瞅了一眼兴奋的猫，“这是怎么了？”

　　白猫向桃花树跑去，洛娪迟疑地跟上它。

　　入眼的是一架高大的…“这是…秋千？”

　　洛娪意外地低声问，手指曲着抵在下巴，她不能自己地走向那秋千，椅座上还有柔软的垫。

　　图册上的东西成真，洛娪惊叹着，坐上秋千，双脚蹬地，秋千轻轻晃了起来。

　　夜风卷起她的发丝和衣裙，随着轻轻摇摆的弧度，清媚的脸庞更胜这桃花，笑得上挑的眼尾，娇似花瓣的唇，将殷寻的心啊神啊魂啊都勾走了，仰头，那深沉的渴望一泻而出。

　　“是你做的吗，这秋千？”洛娪抿着唇，却遮不住那笑容，她低头看着那白猫。

　　白猫点头，水色的眸子沁满了慕恋。

　　他好像完全融入了她的生活，不论是练功，阅读，还是像此时此刻，他为她亲手做秋千。

　　白猫背靠桃花树，以此作遮掩，一阵蓝光消失后，男人依然蹲着仰视着她。

　　洛娪突然对上他的眼，攥着秋千绳的手一紧，别过头去。“谁让你变回去的…！”

　　殷寻凝望那白皙柔荑，低沉暗哑的声音从他喉中滚出，给这夜风染上一丝燥热，“我从你看的书上，见到过一句话。”他顿了顿，缓缓道出，细细咀嚼，像是舌尖爱抚过每一个字，缱绻惑人：“黄蜂频扑秋千索，有当时、纤手香凝。”

　　我也想让你的香气在我身上停留。

　　洛娪一直不明白，殷寻对待自己的态度，依赖的，撒娇的，放低姿态的，无条件的信任，还有，唯独与她亲近。

　　明明只是将他带回，给他照顾，但他依然是如此强大的存在啊，怎么能让他在此永远停留？

　　看着突然沉默的洛娪，殷寻心中掠过一丝心慌，他想握住那抓在秋千绳上的小手，停留在空中颤抖了，最后只是抓住了绳子，稳住晃动的秋千，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一丝细微的表情。

　　“殷寻，你的伤和你的灵气恢复了吗？”沉默许久，洛娪轻声问。

　　殷寻眼中墨色渲染，低声：“没有。”

　　洛娪知道他在说什么，狠下心，声音清冷：“你该回去了，你应该得到自由，而不是待在我身边做一只宠物。”

　　殷寻触电般豁然起身，眉眼藏匿与雪色短发中，那冰凉的大手却像抓着救命稻草般抓着她的手，却还是舍不得用力，克制得青筋浮起，急促地呼吸：“因为我伤了他？”

　　洛娪挣扎，想要摆脱他的桎梏，发现是白费力气，只得轻声说：“因为现在冰原和上陵的关系不稳定，若是战事爆发，恐危及人间，再说了，祁鸢他…”

　　猛地殷寻打断，“为了人间？为了祁鸢？那我呢？”殷寻隐忍地低声质问，“我明明，只想留在你身边而已。”

　　“你虽没有与我说过，但我知道你身份特殊，祁鸢也一定有所察觉。”洛娪面对他汹涌的情绪显得愈发冷静，“我怕形势会对你不利，你在冰原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你。”

　　“不…洛娪，我不在乎，不管是冰原还是祁鸢，我只在乎你…”殷寻看着她冷漠的脸，眼睛红了，有泪水在眼眶打转，但他随即转念一笑，低下身子抬起她沾着泥土的玉足：“又不穿鞋，脚会脏的。”
　　但洛娪抽出脚，站起身，葱白似的手为他理顺他的发丝：“你生为强者，一定可以庇佑上界和人间。”

　　殷寻闭上眼感受她的主动抚摸，明明她离他如此近，但她刚刚决绝的神情像是将他们相处的所有日子抹去了一样，疼得他肝胆欲碎，“我不想庇佑。你说过，不会抛弃我的。”他依然低着身子，依然抬头仰望她，等着他的却是她的审判。

　　“我没有抛弃你，但我不能纵容自己将你留下，殷寻。”洛娪继续说道：“我的本意，是收容一直可怜的小狐狸，现在你长大了，也该回去了。”

　　殷寻沉默不语，周身似有寒气浮动，水色的眸子染上猩红，“是不是祁鸢叫你这么做的？”他充耳不闻洛娪的解释，脑中浮现的皆是祁鸢对洛娪暧昧的种种。

　　“殷寻，我与你解释过了。”洛娪见他冥顽不灵的样子，轻轻叹气，“谢谢你为我做的秋千，我很喜欢。”她停留了半刻，转身回了房。

　　他一直在努力藏匿自己的黑暗念头，此刻，在戾气的浇灌下，那黑暗的念头逐渐发芽，可她那冷静的眼却看得他浑身发寒，“你回来…你不许走！”殷寻踉跄地站起，低吼，声音在月夜中格外明显。
　　但她依然没有回头，殷寻快步追了上去，却发现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转角。

　　“洛娪—”

　　殷寻高大的身影在月光下被拉得颀长，紧握的拳头氤氲着寒气，下一瞬间，冰霜如毒蛇蜿蜒前行，从殷寻脚下的位置开始向四周蔓延，霜如菟丝花攀上身后的建筑，席卷整个前院，终止在那棵巨大的桃花树，那秋千却安然无恙，静静地，时不时虽微风摇摆。

　　惆怅双鸳不到，幽阶一夜苔生。

　　**

　　洛娪来到书房，斑驳的日影透过窗棂，细细的灰尘慢悠悠地浮游。

　　她来到书架前，默默开始翻书。

　　双晗见上神浑身散发出的气息有些不对，便将糕点和茶水放置桌上，就到洛娪身边侍奉，帮她拿着所选的书。

　　似乎安静地有些过分。

　　只有脚步声，翻页声，和浅浅的呼吸。

　　“上神，那白色团子…呢？”双晗悄悄出声，低头看向脚边，以往此时，寸步不离的白猫会黏在洛娪脚边，讨好地摇尾巴。

　　洛娪垂下眼，睫羽撒下淡淡的阴翳，嘴角平平，“我将他送走了。”

　　“送走了？！”双晗惊讶地大叫。

　　洛娪转身，快速掩住了她的嘴，“切勿声张，对外一律托词为伤口恶化，死了。”

　　双晗似懂非懂，但用力点点头。

　　“他身份特殊，若非奸人所害，他也不会出现在擂台赛上。”洛娪纤指翻动书页，语中带有沉重的情绪，“他又误伤了兄长，我怕若他的身份暴露或者他活着的消息传出…有人会对他不利。”

　　殷寻字字泣血的模样还在她的脑中久久不能释怀。

　　封冻的桃花树在她指尖的火焰中消融，但那桃花却落了一掉。

　　流恨落花红。

　　洛娪苦笑，她平生第一次，好像伤了他的心。

　　本是无意救起，倒像是成了一段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