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传》杪洱

1、客船忽闻琵琶声

　　又被贬了。

　　还好这次去江州的路上遇见了杨夫人，虽说两人一道同行也算不上孤独。白居易默默想着，心中多多少少还有些苦闷。

　　两人在马车中从天南地北聊到芝麻豆子，到缓解了不少沉闷的气氛。

　　“嘿，我说，你们走路怎么不看路啊。”车夫急停马车，开始嚷嚷起来。

　　旁边小摊儿上的甜橙撒了一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老儿，撞坏了我的摊子你可不许走。”摊子老板恶狠狠地说。

　　“对不住对不住。”一个年老的声音响起。

　　白居易挑开车帘，原来是故人。

　　“湘灵。”

　　年老者和他身边的女子一齐抬头往白居易这望去。

　　这女子想必就是湘灵了。

　　只见她先是一愣，眼泪不由得涌入眼眶，愣是没掉一滴泪珠子，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可是也却没有开口。

　　看他们衣衫褴褛像是一路漂泊的样子。

　　白居易率先打破这个沉默，伸手叫他们先上车，他在全身搜罗了个遍，最后撤下一个玉佩给小摊老板赔个不是。

　　小摊老板掂了掂玉佩，打量了一下白居易，“看你样子似乎像个官老爷？你们当官的不都是富可敌国吗？”老板冷哼一声捡起地上的甜橙离开了，“哼，我看啊只会压榨咱老百姓罢。”

　　白居易未做应答，只是一脸歉意地看着老板。

　　年老者想作揖谢过白居易被他拦住了，“来，先上车。”

　　上车后，湘灵和白居易忍不住抱头痛哭，他们两人分别说着自己近几年的遭遇，让杨夫人听了又是一顿哭。

　　哭罢，白居易问湘灵可曾婚配。

　　湘灵揩了揩眼泪，“不曾。”

　　此时白居易心中一激，竟一下子握着湘灵的手，随后又尴尬的放开。

　　“乐天，我……”湘灵明白他的意思，可是，“我早已年老色衰，从前你我就不相配，如果我这幅模样，更是配不上你，”

　　白居易眼泪竟比女子先流，“不是的……”

　　湘灵拿出帕子给他拭泪，“我们要往兰陵去，今晚便走。”

　　“这么早吗，可是我们才相聚。”

　　年老者沉默地看着他们，终于开口说道：“白大人，我们有要事要做，改日定聚。”

　　白居易见拦不得，便说：“也罢，今晚在湓浦口船上设饯别宴，还望……一定要光临。”

　　“一定。”

　　今晚的秋风还是有些冷的，江边的枫叶树只要风一吹过就哗啦啦地掉枫叶，似乎半点留恋也没有。

　　白居易和湘灵父女骑马来到江边，客船上的宴席早已准备好。

　　他们沉默的吃着，酒杯一杯一杯地见底。

　　大家谁也没有提动身。

　　忽然听得隔壁客船上清脆的琵琶声。

　　老者看了一眼这两人，“别像奔丧一样苦着脸都，不如喝点酒也来点音乐吧。”

　　白居易说甚好，便起身撩开帘子，探头去寻音源。

　　琵琶声却停了。

　　招呼船夫靠近隔壁船，白居易站在船头，向隔壁船行礼。

　　“不知可否请乐师移驾再谈一曲？”

　　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贱妾技艺浅薄，恐入不了大人的眼。”

　　“无妨，我也苦闷，本是添乐。”

　　女子推脱再三，最后还是答应上船。

　　白居易招呼下人添菜上酒。

　　女子环抱琵琶，只露出半张脸，手指熟练地搭在琴弦上准备开始弹奏。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