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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蓝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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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雨后初晴,久违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格外温暖。萧暮雨从金陵城出发,沿着长江一路向西南前行,白天赶路,晚上住店,十天后已到了桃源县。
镇上人来人往,萧暮雨便下马步行。此刻正值正午,萧暮雨赶了半天路,不免有些疲惫,看到不远处酒幌子招摇,便赶过去,一方面饱餐一顿,另一方面打听打听桃花源在何处。
客栈中人不多,萧暮雨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招呼道:“小二,来一壶酒,三叠小菜。”
“好类!”
萧暮雨随意往窗外望去,外面是一个庭院,此刻秋季,院中菊花盛放,争相斗艳,在瑟瑟寒风中丝毫不示弱。
萧暮雨观赏一会儿,转过头来。此刻小二已经在上菜,便问道:“小二,你可知桃花源在哪?”
小二把抹布往肩上一甩,疑惑地问:“桃花源?没听说过。听公子口音是外地人吧,你别以为这儿叫桃源县,就有什么桃花源了。”
萧暮雨皱眉:“怎么会没有,你再仔细想想,或者是你不了解这儿的地理……”
小二一听,有点火了:“你爷我可是土生土长在这儿的,桃源县有几条河、几座山、甚至几户人家我都一清二楚,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人,找我,准能给你个答复,我可是一等一的导游,说我不了解地形,难不成你了解啊。”
小二放完酒菜,就气呼呼地走了,萧暮雨不禁纳闷,听这小二说的,似乎这儿真的没有桃花源这个地方,可是师傅信上的确指明是湖南的桃源县啊,是了,一定是那些人隐居起来,什么“桃花源”也是那桃谷十仙自给自起的名字,外人并不知晓,不过那个桃花源,是一定在这个地方不错了,幸好桃源县不大,十天半个月,总能找到。
想到这,萧暮雨便安下心来饮酒,喝到一半,又想,也不知那个姓薛的与师母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要取师母的性命,师母红颜薄命也就罢了,可怜师傅为此献上一生,这样一个武林豪杰最后不冥而死,真是令人扼腕叹息。说到底,也都是那个姓薛的,若不是他,师傅师母都不会死,师妹也不会成为孤儿,他真是万死也不足以谢罪。
一壶暖酒入腹,菜也吃了大半,萧暮雨起身,想喊小二收账,转念一想,这小二孩子气,自己刚才说了他一句不好,现在可能还在生气,不禁莞尔一笑,将银两放在桌上,开玩笑道:“小二,在下信你了,这儿的确没有什么桃花源,是我信口胡诌的,就想考考你而已,你别当真了。”不等小二回话,便离开客栈。
外面艳阳高照,萧暮雨抬起头,也不眯眼,呆呆望了一会儿天空,觉得多日来郁结的心情此刻得到了一些缓解,心情也较昨天轻松了些。回过头来,牵起一旁的坐骑,开始寻找所谓的“桃花源”。
在路上,萧暮雨也向几个路人打听,都说没有听过什么桃花源,他也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说不定不紧是那姓薛的,什么桃谷十仙都是些恶魔头,怕仇家太多应付不了,就找个地方躲起来了,亏他们还自称“仙”呢,妖怪都不如!
萧暮雨牵着马儿一路行走,闹市已被远远甩在后头。桃源县,地如其名,景色如这名字一般美妙。绿树映红花,小河托流水,远山衬峡谷,就连掉落的枯叶与光秃的树枝也充满画意,人行其中,如游画中,俨然是人间仙境。
萧暮雨走走停停,时不时钻进灌木丛或其他遮掩较多的地方,因为那个“桃花源”的入口很有可能隐藏其中。
一路寻寻觅觅走来,眼看日落西山,黄昏将近,仍无桃花源的半点踪迹,萧暮雨只得翻身上马,沿原路返回,去往镇上投宿,打算明天继续寻找。
正在此时,萧暮雨看到百丈开外一个白衣人朝着他走来,那人朝东,背对着落日,影子在绿地上拉的悠长悠长,直至萧暮雨脚下。
走近一些时,他才看清这人做书生打扮,手中还拿着一本书,边走边大声朗诵着:“……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
白衣书生一手拿书,一手负在身后,摇晃着脑袋,读得甚是专心,然而脚步却也不缓,不一会儿,已在萧暮雨前面数十丈。
道路很窄,萧暮雨又牵着马,两个人过去是万万不够的。萧暮雨看书生专心致志的样子,心想他一定是读得入迷,以至于没有看到自己,便想让道。当下牵着马儿,退到一旁的灌木丛。
白衣书生突然抬起头来,嘻嘻一笑,说道:“咦,你让开干什么?”
萧暮雨苦笑:“让你还不好吗?”
白衣书生不依不饶:“你让我就是瞧不起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萧暮雨心想,这一定是个书呆子,便说道:“好,那我不让你了,你让我总行了吧。”
白衣书生一板脸:“凭什么?”
萧暮雨忍俊不禁,说道:“小兄弟,既然如此,得罪了。”说话间,已暗自运气,突然白影一晃,身子已在半空。
白衣书生见萧暮雨竟然使轻功从他头顶掠过,更加气恼,右手轻轻一挥,手中的书本便飞了出去,直砸向萧暮雨。
萧暮雨身在半空,要避开极是不易,但见书本来势轻缓,稍运内力,随手一翻,想拨开书本。手掌刚触到书页,萧暮雨蓦地脸色一变,那书本来势虽缓,但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一层又一层,直扑向他。萧暮雨顿觉有点喘不过起来,连忙运起内力,极力与之抗衡。
萧暮雨落地后,又连连倒退几步,最后终于收住去势,站稳。
他心中惊骇难当,这白衣书生乍一看文绉绉的,丝毫不像练武之人,没想到他随手一挥,劲力如此之大,实属罕见。
白衣书生再次嘻嘻一笑,说道:“知道我厉害了吧,这可只用三层都不到的功力。”
萧暮雨站稳脚步,捡起掉落的书,扔向白衣书生,说道:“小兄弟,还你的书!”
白衣书生见那书本直砸向自己头顶,抬起左手,便接住了。
萧暮雨更加震惊,自己扔过去时用了五层内力,没想到他接住时不费吹灰之力,这般武力高强,恐怕连师傅也不及。此时两人的位置正好对调,白衣书生正对西面,借着夕阳的余晖,萧暮雨看清这人年纪不过二十,眉目清秀,颇有女孩子家的气质,当书生倒也合适。
白衣书生得意的看着萧暮雨,微笑道:“还想试吗?”
萧暮雨见这书生不像想伤害自己的样子,说道:“试是不用试了,对小兄弟的武功,在下甘拜下风,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江湖上怎么没见过?”
白衣书生眼睛咕噜一转,说道:“我叫……蓝夫。”
“蓝夫?好奇怪的名字。”萧暮雨喃喃,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小兄弟有没有听说过桃花源?”
蓝夫一怔,皱了皱眉头:“你找桃花源干什么?”
萧暮雨听他这样说,似乎是知道桃花源这个地方,来了兴致:“小兄弟知道它在哪儿?能否告知?”
蓝夫低下头,眉头始终蹙着,许久才道:“知道……是知道,不过……”
“在哪?”萧暮雨激动万分,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偏偏让他遇上了这位小兄弟,不等他说完,连忙追问。
蓝夫抬起头,眉宇中没有片刻前的嬉笑,说道:“告诉你可以,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地方的,还有……去那儿干什么?”
萧暮雨迟疑了会,这样贸然告诉一个陌生人师母之仇,恐怕不太妥当。蓝夫见萧暮雨低眉不语,说道:“不说也没关系,我走了。”
“等等!”萧暮雨连忙拦住,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实不相瞒,我去桃花源,是为了找一个姓薛之人报师母之仇。”
蓝夫脸上闪过诧异与不屑,稍纵即逝,又问道:“是你师母告诉你桃花源这个地方的吗?”
萧暮雨摇了摇头:“不,是我师傅在留给我的遗嘱中说的,替师母报仇是师傅一生的心愿,我……一定要替他完成!”
蓝夫突然冷笑:“那你师傅没告诉你桃花源中有桃谷十仙,个个法力高强,你去等于是送死吗?”
萧暮雨惊愕地望着蓝夫,不可思议地喃喃:“你也知道桃谷十仙?你……是什么人?”萧暮雨陡然觉得不妙,暗叹自己太过粗心,这个人既然知道桃花源,那与桃谷十仙必然颇有渊源,说不定便是其中之一,自己居然就这样把师母之仇告诉他,不等于自寻死路吗?萧暮雨握紧手中长剑,暗自开始运气,无论如何也要硬拼一回,即使自己是如此不堪一击。
然而蓝夫却似没发现萧暮雨陡增的杀气一般,负手望着夕阳:“我啊,当然是桃谷十仙……中的老大……的闺女的老师。”
蓝夫故意说得极缓,把萧暮雨听得一惊一乍,最后又恢复常态,向他嘻嘻一笑。
萧暮雨讷讷:“桃谷十仙的老大的闺女的老师?”不自觉地松下了握着剑柄的手。
蓝夫笑道:“对,我是负责教导老大的闺女的。”
萧暮雨回过神来,警惕地望了蓝夫一眼,见他正凝视夕阳,问道:“你不杀我?”
蓝夫头不回头,也不回答萧暮雨,只是问:“你怕死吗?”
“为什么不怕?”萧暮雨突然轻笑一声,“如果我就这样死在桃谷十仙的仆人手里,别说桃谷十仙的面,就连桃花源都没进去,有何颜面见九泉之下的师傅。”
“口说无凭啊,你口口声声说是桃谷十仙杀了你师母,既没亲眼见到,也未听任何人说起,只凭着师傅的遗嘱,就这样贸贸然赶来报仇?”
萧暮雨有点忿忿:“难道师父还会骗我不成?”
蓝夫道:“我可不知道你师父是谁,也不了解他的为人,怎么能断定是不是你师傅说谎。”
萧暮雨听蓝夫的语气似乎是藐视师傅,昂头道:“你不了解,我和师傅朝夕相处近二十年,应该了解了吧。”
“随你怎么说,可我也与我……与老大朝夕不离十几年,也了解他的为人,自我认识他起,就没见过他出过谷,又怎么会杀你师母,难不成是你师母主动跑来的?若真是如此,那杀你师母也是应该的。”
萧暮雨道:“人命不是草芥,怎么能说是应该的?”
“哼,桃花源有规定,哪个人擅自闯入,就该死!你若是想进去,也该死。”蓝夫听萧暮雨语气转为忿忿,也不甘示弱。
萧暮雨冷哼一声:“这样的规定可真是英明哪。”
蓝夫转过头,望了一眼萧暮雨,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若再和我顶嘴,就休想知道桃花源的入口。”
萧暮雨一愣,又想到什么,问道:“既然你也是桃花源的人,难道真的让我进去?”
“那是当然,不过是看你怎么去送死。”
“那好,入口在哪?”
蓝夫诧异地望了萧暮雨一眼:“你还真不怕死?别以为桃花源的人都像我这么好心。”
萧暮雨不以为然,送死就送死,至少是与桃谷十仙斗过了,自己技不如人,也就认了,只是,哎,师母的仇总是报不了,师傅的遗愿也不能完成,当下说道:“小兄弟,你到底说不说?”
“说啊。”蓝夫负手在小径上来回走了几步,夕阳逐渐西沉,两个人的影子在地上拉的长长的,“不过得等十天以后了。”
“为什么?”萧暮雨登时惊起,十天以后?难道进桃花源还有时间规定?莫不是这个书生又在耍自己。
“因为桃花源的入口每十天打开一次,如今我刚出来,自然要等到十天以后才再次开启,你想进去,耐心等着吧。”蓝夫顿了顿,突然看着萧暮雨,问道,“对啦,跟你说了那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萧暮雨听到十天以后入口才能开启,将信将疑,狐疑地看了蓝夫一眼,见他滴溜溜的眼睛正瞪着自己,样子甚是好玩,没好气的说道:“在下姓萧名暮雨。”
“萧暮雨……”蓝夫重复着萧暮雨的名字,过一会儿叹道,“暮雨潇潇萧暮雨,好名字!”
萧暮雨说道:“过奖了。”
“对了,现在天色不早,去镇上投宿吧。嗯,你一定会怕我十天以后不守信,那我跟着你总行吧,反正我也是闲着,有个人作伴也好。”自顾自说着,已径自沿着小径走去,萧暮雨连忙跟上,又在心里想:说什么你跟着我,明明是你走在前头,何况你武功高强,想溜还不容易。虽然这样想,脚步却也不敢怠慢。
进了客栈后,两人饱餐一顿,蓝夫又找萧暮雨聊了大半个时辰,萧暮雨见他侃侃而谈,甚是高兴,也不好拒绝,就与他聊了起来,不知不觉已是亥时,最后还是蓝夫提醒,两人才进房休息。
进了各自的房间,萧暮雨连喝了几倍茶,才解了干渴,想到这几日来一直不停奔波,甚是疲劳,想洗个澡,缓解缓解疲惫,便向楼下喊道:“小二,打几桶水来。”
趁着小二打水的间隙,萧暮雨脱下长衫,突然看到前几日随手放进怀中的《嗜意销魂录》,迟疑片刻,把它放在桌上,打算洗完澡后就把它烧了。
“客官,水来了。”小二拎了两桶水进来,把水倒进澡盆,便出去了。
萧暮雨解下衣衫,把整个身子都浸在水中,闭上眼睛,深深吐了口气。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想起敲门声,接着是蓝夫的声音:“喂,你睡了没?”
“还没。小兄弟,你来干什么?”萧暮雨身子浸在水中,也不好起来,在澡盆里问道。
蓝夫也不回答萧暮雨,便推门进来。
“姓萧的,你在哪里,怎么不见你?”蓝夫巡视了房间,不见萧暮雨的踪影,讷讷地问。突然看到澡盆外一束黑发,走进一看,竟是萧暮雨,吓了一跳,连忙退开,叫道:“你……你在干什么?”
萧暮雨笑道:“这几日太累,洗个澡,小兄弟,你大惊小怪干什么?”
蓝夫突然红了脸,坐在椅子上,背对着萧暮雨,说道:“你洗澡怎么不说一声。”
萧暮雨道:“难道我洗澡还要事先告诉你?”说着站起来,擦干身上的水。
蓝夫一听,连更加红,问道:“你……你现在在穿衣服?”
“嗯。”萧暮雨边说着边拿起放在一旁的衣服,披在身上,又问道,“你怎么了?”
蓝夫拍了拍胸口,稍稍抚平心绪,才回答:“呃,虽说我们都是男的,可看你洗澡终究不大礼貌,所以……呃……”蓝夫说话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措辞,目光闪烁中,突然看到桌上有一本典籍,仔细一看,吃了一惊:“《嗜意销魂录》?你怎么会有这本武功秘籍?”
此刻萧暮雨已穿好衣服,听到蓝夫的话,才想起是自己刚才放在桌上的,暗叹不妙:听着位小兄弟的语气,似乎也知道《嗜意销魂录》,若是他想得到,从自己这儿抢去简直易如反掌。
只听蓝夫接着问道:“咦,你既然要报仇,为什么不练这功夫?如若练了,说不定就是我的对手了,不过要胜老大就不容易。”
萧暮雨道:“这武功练了危害极大,我为什么要练。哼,把桃谷十仙说的那么厉害,也不懂得谦虚点。”
蓝夫即使不屑,道:“说什么谦虚,只有你们这些自居名门正派的人才会这套。”
萧暮雨笑道:“你是个书生,难道不懂儒家之道,不讲究谦虚做人?”
蓝夫哼了一声,别过头去,突然又转过头,问道:“你说这武功危害极大,怎么个危害法?”
萧暮雨便把江湖上流传的、以及几十年前的武学奇才方源的事情简略跟他说了,最后还道:“你一直呆在桃花源,深居简出,不知道也难怪。”
蓝夫越听越惊,待萧暮雨说完,道:“江湖上真的都这么流传?”
萧暮雨道:“我骗你干什么。”
“可是……”蓝夫低下头,考虑该不该说,最后还是说道:“不瞒你说,那个方源就是桃谷十仙之一!”
“什么?”萧暮雨大惊,蓦地站起来。
蓝夫望了他一眼,示意他坐下来,说道:“看你这么惊讶,那我慢慢跟你说。”
“听我……我老大说,四十年前,方源父亲方寻刚过世,他代他父亲之位,成了桃谷十仙之一,那是他年少气盛,血气方刚,不愿呆在桃花源这个与世隔绝之地,便携同祖传秘宝《嗜意销魂录》出走,开始浪迹江湖,十年后江湖上传来消息,说他突然猝死,老大为了兄弟之情,把他接会桃花源,经过观察,发现他并未断气,合众人之力,从黄泉路上拉回他的性命,如今他就在桃花源中隐居不出,前几天我还看到他呢。”
萧暮雨闻言,难以相信,觉得这桃花源真是个谜一样的地方,自从今天遇上蓝夫,就带来那么多秘密,许久才道:“那这《嗜意销魂录》怎么没有一同带回桃花源,反而流入江湖?”语气中有些责怪,想是这武功为害了不少武林人士,却又是源自桃花源。
“还不是那些人面兽心的武林中人,以为方源死了,急着把他的武功秘籍抢去了,我们又哪找得着。”
“如此说来,这《嗜意销魂录》是非灭不可了。”萧暮雨说着拿起桌上的典籍,把它往烛火上伸去。
蓝夫嗤之以鼻:“你还真是少见识,这秘籍岂是区区烛火可以焚毁的,何况它本就源自桃花源,要处置也得交由桃谷十仙。”
萧暮雨停下伸向烛火的手,沉默片刻,道:“以上所说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怎么可以轻易相信,把这秘籍交给你。”
“当然不是交给我,等十天之后到了桃花源,见了方源,交给他就是了。不过啊,也许你连方源的面都没见到,就已命丧黄泉了。”迟疑片刻,蓝夫又问道:“你真的不练这秘籍?练了它,报仇的胜算也高些。”
“坚决不练!”萧暮雨确实态度坚决。
“好吧,那由你。不过这秘籍并不像江湖上流传的那样,是种侵蚀人心神的魔功,我此刻说你一定不信,不信就算了。我走啦。”蓝夫说走就走,迈着方步出了门,回隔壁自己房间去了。
萧暮雨望了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但又说不出来,只得摇了摇头。目光转到桌上,看着那本秘籍,暗叹:看来要毁它是不行了,也不知小兄弟说的是否属实。一想到他也是桃花源的人,不禁又想:桃谷十仙到底是善是恶,看这小兄弟的样子,也不像是恶人……当下又连忙摇头:知人知面不知心,不管他是善是恶,桃谷十仙杀我师母,一命抵一命,非报仇不可。
眼看天已很晚,自己不知不觉又与蓝夫谈了那么长时间,困意袭来,吹灭蜡烛,和衣就睡了。
蓝夫回房后,也不入睡,径自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此刻已是秋季,天气微凉,蓝夫竟然不畏寒冷,大开窗户。蓝夫回到桌前,倒了杯茶,坐在桌旁,双手托着脸,似在等什么人。
一开始蓝夫还蛮有耐心,然而等的人久久没来,不禁暗骂:这个死老头滚哪去了?不知不觉打起了瞌睡。
外面已敲了三更,突然窗外身形一晃。
习武之人听觉甚是敏锐,来者还在窗外时,蓝夫早已睁开眼睛,静候他的到来。
那人进入房间后,也不客气,走到桌前,坐了下来,笑道:“丫头等了很久吧。”
那人头发、眉毛皆白,长长的胡子直至胸前,洁白胜雪,看样子年纪没有七旬也有六旬,然而他脸上丝毫没有老年人的恬静深谙,双眸炯炯有光,嘴上挂着笑容,一副玩世不恭之态。
蓝夫听到他叫自己“丫头”,丝毫不介意,说道:“那是当然,你若再不来,我可没耐心了。”
“丫头别急,我这不是来了吗。嘿,久闻村西王老娘的祖传酿酒秘方独一无二,今日去尝尝,果然不一般。”
蓝夫嗔道:“这一‘不一般’,你就没了准头,喝到现在才来。”
那人挠了挠头,嘿嘿一笑,道:“稍微耽搁点时间。”
蓝夫探手入怀,取出一张单子,道:“喏,爹爹就叫我们买这些,每次都是一样,一点都不好玩。我好不容易恳求爹爹,他才允许你出来,为了感谢我,这次你代我买。”
那人凑近看了看单子,只见上面几个字根本不认识,尴尬笑了笑,道:“丫头,这些字不认识……”
蓝夫说道:“阳九叔你真是笨哪,你去店里跟老板说:喂,老板,买这几样东西,给我打好包,要是我回家发现少一件,下次来砸了你的店。然后把银子往柜上一扔,那老板二话不说,立马给你准备好,你只需打着包袱回家就行啦。”
那个被蓝夫叫做阳九叔的人正是桃谷十仙之一,名叫阳九。听完后道:“薛丫头果然聪明,只是东西那么多,我怎么分得清是哪家店。”
蓝夫不耐烦了,道:“你真是麻烦,实在不行,去街上找个识字的代你买,反正爹爹让我们买的都是些杂物,又不贵重。”顿了顿,又想到什么,问道,“阳九叔,爹爹离开过桃花源吗?”
阳九叔道:“少年时你爹爹也喜好闯荡江湖,只是后来无意中撞见了桃花源,惊叹桃花源的美丽,就携同你娘一起留下,此后就再也没出过谷。哦,对了!二十年前你刚出生不久,你娘出了谷,老大曾出去找过你娘。”
一提到娘,蓝夫不禁黯然,二十年来她就从未见过她,每当她问起,爹爹总会慨然地说:“是我当年气走了她!”而到底是如何气走的,爹爹却不愿说。蓝夫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凝思片刻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爹爹杀过什么人?女子有没有?”
阳九叔捋着胡须,想了许久,才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你爹爹虽然好斗,可为人也算正直,一般不会无缘无故杀人,何况是女子,不过若是有了什么瓜葛,那就说不准了。咦,你问这干什么?”阳九叔纳闷地瞪着蓝夫,却发现她戴着书生帽,穿着男子衣服,头发也束起来,又郁闷:“薛丫头,你什么时候喜欢扮书生了?”
蓝夫愠怒道:“不关你事。还有啊,要是在街上碰到我,别叫丫头,叫我蓝夫。嗯,最好干脆当做不认识我。”说着拿起桌上的单子,塞进阳九叔的手里,把他往窗口推,“那么晚了阳九叔也该去睡了,明天才有精神继续喝王老娘的酒啊。”
阳九叔虽被蓝夫推着,还是不住唠叨:“你怎么叫蓝夫了,你老爹不是给你起过名吗,丫头……喂,别把我往楼下扔啊,我这把老骨头……”
蓝夫不等阳九叔说完,就把他撵出窗外,“砰——”一声,关上了窗户。蓝夫拍了拍手,自言自语道:“吁,终于清净了。”
不料刚想解衣入睡,又听到窗外“咚咚咚”的声音,似在敲击窗柩,蓝夫以为是阳九复又回来,气冲冲奔到窗前,打开窗门。
蓝夫诧异地往窗外望了望,只见萧暮雨正在隔壁窗子伸出身子看着她,一双睡眼惺忪,蓝夫一惊,暗道:他不会听到了吧。
萧暮雨问道:“这么晚了,你在和谁说话呢?”
蓝夫凝视萧暮雨片刻,发现他一副睡态,神情极是懒散,不像发觉什么的样子,于是正了正头上的书生帽,正色说道:“当然是在夜读喽。”说着拿起放在床头的书,大声吟诵起来,一会儿声音洪亮,一会儿娇声细语,听起来就像两个人在对话。斜眼瞥萧暮雨时,见他神色正常,才暗自松了口气,然而不敢放松,依旧像模像样地模仿着。
萧暮雨隔着窗子道:“你武功高高强,大可不必当书生,早点休息吧。”说毕关上窗,回房休息了。
蓝夫暗暗好笑:这人真是木鱼脑袋,自己既不是书生,也不是男子,可他一样也没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