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于秋生》于秋生

78、烈火海棠

　　已经数不清过了多久。
　　徐志和待在赵莉的躯壳中日复一日沉浸在黑暗中，只有赵莉来的时候他才能看到一点微弱的灯光，每天都被换着法子折磨，伤口好了又破，没等愈合又重新撕裂。
　　扑面而来的都是血腥味，徐志和几乎麻木，对这种腐朽的味道习以为常。
　　一片死寂中门被推开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徐志和知道，是赵莉来了。
　　每天的折磨让徐志和早已麻木，心理精神受到了极大创伤，一听到门的声响就下意识朝角落瑟缩发抖，余光瞥着昏暗中若有若无的高大身影，瞥着自己的身体一步步地朝他逼近。
　　眼前忽地一亮，一簇火苗在他面前幽幽发亮，照出他自己的面孔，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眼神灰白阴鸷。
　　“说过多少次了，别用我的脸摆出那副懦弱恶心的表情。”赵莉用徐志和的面孔说道，看到了徐志和的表情变化，她缓缓勾起一侧嘴角，“怎么，对自己的脸感到害怕么？”
　　也许是交换躯体夺舍导致的后遗症，赵莉的表情一直很怪，好像做坏了的木偶，好像发条坏掉的机械，缓慢又别扭。
　　“不、不……没有……”徐志和弱弱反驳。
　　赵莉听了缓缓起身，就在徐志和松了口气的时候突然被一把抓住头发拖起来，头皮撕裂般疼痛，他不得不攀爬着紧跟，手脚并用也无法对抗赵莉的蛮横，被一路往外推。徐志和身上的衣服早就破破烂烂，这下又被磨烂，连着皮肉一起被磨烂，每一处都在发烫作痛。
　　徐志和徒劳挣扎，吼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闭嘴！吵死了！”赵莉直接拎着徐志和的后颈把他的头往墙上狠狠一撞，撞得徐志和头晕眼花后继续拖行。
　　徐志和只觉得脑门一热，鲜血争先恐后往外冒，滚烫极了。他用手胡乱捂住伤口，“这是你的身体，求你了，不要、不要再……”
　　赵莉在徐志和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多得是嘲讽。
　　赵莉终于停下了脚步，徐志和匍匐在地，被强行拎起脑袋看着前方，前方是一堆枯草堆砌的床铺，上面躺着一具面色祥和的尸体。徐志和仔细一看目瞪口呆，居然跟赵莉长得一模一样！他下意识看看自己所在的这具残破身体，再看看那具完好无损的。
　　徐志和惊了：“那是？”
　　“那才是真正的我。”
　　“不可能！那这具身子是……啊！”面前那具原本安详的尸体突然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肿胀起来，逐渐变成松弛最终似一滩烂泥，面目全非。徐志和吓得面色惨白，连连后退，却被赵莉抓住脚腕一把拽回来，强制面对那滩“烂泥”。“不可能、不可能！”
　　“不是说不管我变成什么样都会爱我么？你现在这副样子是做什么？”赵莉冷冷说着。
　　“不对！那不是你！我现在明明在你身体里啊，这才是你！”
　　赵莉摇头：“果然你没一点儿长进，徐志和，那才是真正的我，你所在的躯壳不过是一具可怜的替代品。”
　　徐志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连连摇头。
　　“哑巴了？这种时候怎么不说爱我爱得要死要活的话了？你愿意为我去死，说啊，你倒是说啊！”
　　“我愿意！”
　　赵莉猛地顿住。
　　徐志和趁赵莉愣神的片刻用力挣脱束缚，都没看清旁边的什么就抄起来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过去。赵莉被砸得晕头转向，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但是好歹你也该让我相信，不要再编这些不切实际的谎话来拒绝我！”
　　希望这种东西就不该存在。
　　赵莉倒在地上眯眼看着徐志和落荒而逃的身影逐渐消失，她一动不动，静静感受着浑身血液凉下来。
　　忽然，她笑了。

　　徐志和一路逃亡，跌跌撞撞的，怎么也不敢停下脚步，不分方向地连滚带爬，总算看到了一丝暖光，他无暇顾虑了，义无反顾地朝着那个方向狂奔过去。
　　White Memory今天迎来了史无前例的世纪座谈。
　　罗竭还处在没睡醒的状态，透支脑力精力赶完稿，这会儿思维还不太灵活，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嬴狄身上，无处安放的长腿直接搁在沙发上。嬴狄正襟危坐，半点儿不动弹，跟个完美的模型似的，只有那大眼睛眨巴着长睫毛忽闪忽闪的还有点真实感。
　　睡莲看着他们不停姨母笑，一脸：我搞到真的了。
　　谢子彧不疾不徐地喝着茶，悠闲自得，还没见底儿就有睡莲帮忙添茶水。
　　只有金匙一人觉得气氛十分凝重，因为其他四人都成双成对面对面而坐，只有他落单。
　　罗竭觉得无聊就开始跟睡莲唠嗑，想到哪说到哪：“诶睡莲，原来你真名叫江芮雪啊？”
　　“是啊咋了师嫂？”
　　“没啥，突然想到而已。等会儿，不准喊嫂。”
　　“哦……”睡莲撇撇嘴。
　　金匙：“？？？”他是不是错过了一个世纪？这么久以来作为同事他都不知道睡莲原来叫江芮雪？
　　金匙单独搬了个凳子坐在侧面，他的左手边是罗竭倚着嬴狄坐没坐相，右手边是睡莲笑得一脸灿烂给谢子彧添茶，金匙再看看自己身边空无一物，郁闷极了。抬头刚想看看窗外的风景解闷儿，结果这一眼差点把魂给吓没了。
　　“妈妈呀！鬼啊！！！”金匙大叫着跳起来。
　　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瞪着眼满身血污趴在橱窗前，手指用力扒着玻璃，扒得指尖泛白，视觉冲击极大。
　　“你鬼叫啥！”睡莲拍案而起。
　　金匙颤抖着指指对面：“你看那儿！”
　　睡莲瞥了眼，一脸淡定：“哦，看到了，怎么了？”
　　“吓死小爷了，你是人吗你！”金匙说完察觉到不对，看了圈在座的各位，都是一脸淡然，该干啥干啥。金匙突然警觉，虽然还不是很清楚，但是……在座各位好像都不是人？
　　“虽然这个样子是不体面了点，但你怎么时至今日还不习惯啊，怎么说也是老江湖了丢不丢人啊。”平时俩人间互槽惯了，睡莲毫不客气直接开损。
　　“哪有人能习惯见鬼的？”
　　“我啊。”
　　金匙：“……”
　　“咚咚咚！”这时趴在橱窗上的女人连着拍了几下橱窗，好像在疯狂暗示：你们是不是忘了我还在这儿了？
　　金匙应声望去又飞快撇开眼，嘴里神神叨叨：“阿弥陀佛大吉大利今晚吃鸡、不是……恶灵退散……阿门我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
　　睡莲直接抛过去个白眼：“这位大叔，撞了，你到底信的哪个？”
　　金匙听到大叔二字耳朵动了动，直接不念叨了，直面恐惧对着窗外的女人微笑，“老大，咱给人放进来？”
　　也是奇了怪了，头一次见看起来完全小伙子样貌被叫大叔还开心的人。
　　“嗯。”嬴狄点点头，指尖微动。“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