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于秋生》于秋生

61、遇神8

　　“神君大人、神君大人，游戏开始了，找到我就放了你。”
　　燃灯不为所动虔心念咒，分身稍一接近就会烟消云散，但它们却像病菌一样疯狂滋长，越来越多。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小白。”
　　燃灯心神一乱忘了念渡灵，应声望去，是嬴狄正朝他奔来，方才成堆的恶鬼都不见踪影。燃灯下意识接住了飞扑而来的嬴狄，拍了拍他的后背。
　　少年扑在神君怀中抽泣：“小白，我想你了。”
　　“……我亦如此。”
　　燃灯恍惚中还未捂热怀抱嬴狄就一把推开燃灯，泪痕未干，眼中满是怨恨，“你为何现在才来，干脆别回来了才好！你就是个骗子！我要你死，跟我一起死！”
　　“好啊。”燃灯毫不犹豫将因果扔给嬴狄，“生而为神也无用，对天下苍生的命运不可干预不可涉足，只能麻木不仁地看着生死循环往复。从未想到，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原来我也会有想要偏心的人。”
　　“那你就应该及时出现在我身边，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嬴狄紧握因果双手颤抖，咬紧牙关活动了一圈脖颈，一个暴冲向燃灯，刀尖直对燃灯。
　　咫尺之间燃灯神色微动让嬴狄扑了个空，迅速将因果夺回，举手间不经意舞了个刀花，辗转划破气流将因果刀刃对准停格在对方面前。燃灯悠悠开口：“你不是他。”
　　“嬴狄”突然笑起来，笑容姿态跟刚刚恶鬼兴奋的样子一模一样，他转过身直视燃灯，一字一句说道：“果然神才是最冷血无情的恶魔。”
　　“莫要拐弯抹角。还有不要用他的样子做出这种表情，他是绝对不会的。”燃灯皱眉道。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不被控制心智，你说你不是冷血无情是什么？哪怕你心里有一点点愧，都不会如此果断。”
　　“那小子到死都要护着我，又怎会要我的命。你不懂罢了。”
　　“是吗？你这只知道被仰望的家伙。”化作嬴狄的恶鬼一把拽住燃灯，整个身子朝刀尖冲将因果刺入体内，因果首次接触杀戮的血腥气刃身熠熠生辉闪个不停，甚至发出些许嗡鸣。
　　燃灯蓦然抽手：“你干什么……”
　　“嬴狄”踉跄跪倒在地，抬眼用一种燃灯看不懂的眼神看他，虽然燃灯很清楚现在倒在面前即将魂飞魄散的不是真的嬴狄，但这样的画面还是让他恍惚了。
　　“呵……呵呵呵……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总有一天你坚守的大道大义都会不知感恩地吞噬你。神？下一个烂在这里的就是你。哦对了，还要麻烦你最后一件事，拔了它。”
　　“信口雌黄。”燃灯皱了皱眉头又说道，“我从不开杀戒。”
　　“是真是假你日后便知。抱歉由不得你了，这件事必须要你来做。”
　　燃灯一下子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操控了，身子沉得不像话，手脚也被铺天盖地的邪煞之气冻住，神识混沌，动作不听使唤，他一把握住因果迅速向外抽离，漫天血光污了清明眼底。恶鬼逐渐变回自己原本的模样，身体在一点点透明、消散。
　　“就算你有点用处，我仍然厌恶所谓的神。别忘了我说的，你也会有这么一天的。”恶鬼死死盯住燃灯，笑得十分狂妄。
　　等到恶鬼的身影消失得一干二净，燃灯才恢复神识，颤抖着放开因果，因果还未坠落在地便自己化作木簪重新回到燃灯发间束好。
　　直到燃灯重回阎君殿再徒步到忘川河畔红莲旁，他都忘不了那个恶鬼死死盯着他的眼神。
　　许是太累了吧，终于，万人信仰的神明崩断最后一点坚持，两眼一黑倒在彼岸花丛中沉沉睡去。

　　嬴狄从红莲中彻底苏醒重生是九年后，在此之前没有任何要苏醒的迹象。当日红莲之上浮现人影很快消失不见，红莲随之黯淡灵光。
　　楼溱国被灭后原先的宫殿都被毁坏荒废了，奇珍异宝也通通被洗劫而空。方圆百里荒无人烟，人们都说那儿死的人太多闹鬼，就谁也不敢接近了。新国名为鲲鹏，早已另建宫殿，以叛军首领林沧海为王。
　　近日正值雷雨季节，鲲鹏国境内又遭台风侵袭，一到晚上更是狂风大作，宫墙被雨水打得斑驳，闪电天雷轰隆而下，像是要生生将这座宫殿劈得四分五裂。整个鲲鹏皇宫都悄悄被死亡的阴影笼罩，不知何处的犬吠声不断。
　　“别过来、别过来……啊！”林沧海已经数不清多少次像这样从噩梦中惊醒，又赶上雷雨交加的天气，噩梦越发血腥可怖。
　　一个宫人踉跄跑进殿内呈给林沧海汗巾还有一颗药丸，宫人小心翼翼问道：“陛下，您又做噩梦了？”
　　林沧海吞下药丸，惊魂未定：“是啊……”
　　林沧海又梦见嬴狄变成厉鬼满身血污地来向他索命了，梦里还有一座尸山，从那里伸出成千上万只白骨森森的手，争先恐后地要抓他进去。
　　“陛下定是近日操劳过度，奴才明日再去叫太医多为陛下配些滋补的药来。”
　　林沧海望着殿外恍惚了一阵，喃喃自语：“你说人死后真的会化为厉鬼吗？”
　　“陛下您贵为一国之主，别说厉鬼，就是神佛来了都得忌惮几分。您就不必费神了。”
　　“也是。”林沧海想到了当初的画面不禁面露轻蔑，嗤笑出声，“什么谢家人什么天命长生不都死得一干二净，尤其是那小子，没了元神最重要的一部分，又被烈火烧成灰烬，直接魂飞魄散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不会有。”
　　宫人谄媚附和道：“陛下说得是，楼溱那些个蝼蚁就该被陛下制裁。”
　　“谁让你提那两个字的？”林沧海面色骤变，从床上起身站在宫人面前，阴沉沉的，一把掐住宫人的脖子，用力到自己的青筋都暴起，他咬牙像是疯了一样掐死这个宫人，还凑到尸体耳边说道：“别因为当了宠物就忘把尾巴夹起来。”林沧海松手的瞬间呼出一口气，扔掉尸体，嫌恶地擦擦手。
　　“来人，把这秽物清理了。”林沧海转过身连一眼都不屑多看，等了许久都没人来，正当他不耐烦又要发作的时候转身的瞬间殿内烛火皆数熄灭，仅剩的光是在殿外，他下意识朝殿外走去，由于太黑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他咒骂着爬起来看向身下，恰好外面一道闪电惊雷落下，与此同时他看到了一张狰狞吐舌的脸，就是他刚才亲手掐死的宫人。“死了还不安分，怎么还想来报复寡人吗？你算什么东西，让你利落死去你还不珍惜。”
　　林沧海自言自语对着身下的尸体又掐又打，突然尸体剧烈抽搐一阵，舌头吐得更长了，随即眼白翻起嘴角诡异朝上扬，宫人尸体突然复活伸手掐住林沧海的脖子。林沧海心下受惊拼命挣扎踹开宫人慌乱着朝里攀爬。
　　“哼，狗奴才还敢掐寡人脖子，寡人要你碎尸万段！”林沧海拿来佩剑对着尸体就是一阵乱砍，血溅得到处都是，“让你以下犯上、让你以下犯上……”
　　又是一道闪电刹那照亮林沧海溅染血色的面孔，他有些癫狂的状态。他笑着抬头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风雨交加处，正朝他一步步走来。起初他还以为是幻觉，直到近了他借着闪电的亮光看清来人的容貌，他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不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嬴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