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于秋生》于秋生

6、看浮生

　　几分钟前，罗竭分明聚精会神地不让自己的蜡烛熄灭。恍然间，他的身子开始变得轻如鸿毛，周围变得极其安静，他升到了半空中，误以为自己身体漂浮了起来，定睛一看，却差点没吓死，他看到自己仍安安静静坐在原地，身周是嬴狄、睡莲还有金匙，他看到金匙的烛火差点熄灭，睡莲嗔怒地看了金匙……
　　那么他呢？他摸了摸自己的身体，竟从中间生生穿过去，就像抓空气一样。他难道……灵魂出窍了？！出大事儿！
　　“嬴狄！嬴狄！”罗竭拼命扯着嗓子喊那个沉静冷冽的人，没有一点反应。罗竭的灵魂被强行抽离，似乎随着思绪越飘越远，霎时眼前一片黑暗……
　　再睁开眼，他环顾着周围完全陌生的环境，似乎身处谁的家，他的身体似乎自己动了起来，不，这不是他的身体。
　　“志和，饭做好了，快来吃吧。”眼前端着饭菜放到餐桌上的女人，是赵莉，她眉眼含笑，眼中似乎藏着一汪春水。然而，动作的起伏使袖子抬高，白皙的手腕上是一道道狰狞的伤痕，刚结痂不久。
　　“莉莉，你手腕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罗竭灵魂身处徐志和的心神中，没有任何预兆，就这么开口了，包括动作也不受罗竭本身意识控制，他算是明白了，他现在成了徐志和。罗竭强行冷静下来，不再惊慌，静静地待着，以徐志和的视角看着一切，包括徐志和内心的想法竟也能知晓。他且当一回看客，看一场戏，兴许能知晓前因后果。
　　“哦这个啊……”赵莉一愣迅速扯下袖子掩盖好伤痕，寻常地对徐志和笑了笑，极轻地说了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伤到的，没事的。”
　　“志和你别担心。来，吃菜，我都做了些你爱吃的。”赵莉说着拿起筷子，夹了菜就往徐志和碗里头送，娇嗔着，“你不吃，我可生气了啊？”
　　“别，我吃。”徐志和不再追问，憨笑着吃完了碗中所有的饭菜，粒米不剩。
　　他叫徐志和，是个很普通的人。长相普通，家境普通，工作也普通，唯一算得上闪光点的应该就是人还不错，说好听了老实可靠，说难听了就是傻大个。
　　三年前，他遇到了赵莉，在他心中一个高不可攀的女人。赵莉长得漂亮，父母双亡却工作干练凭自己创造好的生活。她是他的上司，他爱慕着她，只是爱慕而已，怂如他不敢再有更多的想法。
　　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变化总让人措手不及，大吃一惊。那天，赵莉突然对他说：“你很不错，不如我们在一起？”
　　“啊？！”他像是见鬼似的看着这个总带给他震撼的女人，呆愣着迟迟没有讲第二句话。
　　“傻大个，看什么看，应不应一句话。”赵莉秀眉微蹙，似是不耐，但他清楚地看见，她的眼中是带笑的。
　　“哦。”他呆呆地点了点头，惊魂不定的样子。
　　他们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在一起了，关系一直很融洽，一年后就结婚了，却并没有举行婚礼。幸福来得太突然，这简直比一下子中了彩票都刺激，他整个人都是飘飘然的。他原以为他们能幸福美满，但渐渐地他明白，是他太天真，他错了。
　　结婚后不久，他发现赵莉身上有许多伤痕，或深或浅。他问过赵莉：“莉莉，你身上怎么有这么多伤？”听到的回答一律都是：“没事，你别管这么多。”
　　他分明看到了浴缸里未流干净的血水，和隐隐弥漫着的血腥味。他终于忍无可忍，前所未有地朝她怒吼，质问她：“赵莉！你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啊，有事情我们一起解决！”
　　“你不会懂的。”
　　他语塞，于是又怒火攻心，“那这么久了，你为什么没怀孕？”
　　“……”赵莉用沉默代替回答。
　　徐志和双目充满血丝，一向温和的人平添暴戾，他看着垂目的赵莉，久久不语，呼吸粗重，拼命忍住想毁灭的冲动，最终他转身，摔门而去。漫无目的走夜路的徐志和想了想为什么到这个地步他都能忍住冲动，他烦躁地摸出口袋里的香烟点上深吸，浓重烟草味钻进肺，承受着烟灼过喉管的辛辣感他蒙蔽自己似乎能好受一些，伴随着深深的叹气他呼出一口白烟默默想着——因为他爱她。想到这里又迈步往家的方向走去，越是临近越是加快脚步，尽管还满肚子气，身体却诚实地喧嚣着他有多想见到她，他都想好了如何跟他心爱的人道歉。
　　可回到家，他听到的却是——
　　“我要搬出去住了，不要找我。”冷硬的语气不容抗拒，赵莉从头到尾的无情彻底激怒了这只困兽。
　　徐志和怒气冲上心头，他深呼吸后只哑着嗓子说了声：“好。”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暗潮它汹涌着一刻未曾停歇，随时准备化作一只恶灵将他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