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于秋生》于秋生

58、遇神5

　　昏暗空荡的地下室中间放了一张床，嬴狄正躺在那上面，陆晋在床边托腮饶有兴趣地观赏嬴狄的睡颜，不知这样保持着姿势看了他多久。嬴狄的表情终于在持续甜笑后逐渐转变成悲伤痛苦。
　　“这才是我希望看到的样子。”陆晋看上去异常兴奋，指尖轻轻扫过嬴狄的面部轮廓凑近了伏在嬴狄身边，“让我瞧瞧你又回忆起什么有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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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内外硝烟弥漫，皇宫内也是血光冲天，尸横遍野。正值暖春，是万物复苏的好时节，然而毁灭跟死亡是不会挑时间的。
　　楼溱国的人们真的用鲜血灌溉了这片土地。
　　宫内已被叛军占据，所有叛军都蒙着面，服饰统一，为首的稍有不同但也让人看不清真容。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嬴倾云的殿前，殿门大敞，殿内空空荡荡，嬴倾云荣装加身闭眼独坐案前看不出悲喜。
　　叛军首领踏入殿内，边走边对手下做了个手势，众人速将嬴倾云包围。
　　叛军首领道：“嬴倾云，你一生处心积虑变得万人之上，肯定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吧？”
　　嬴倾云仍闭目不言。
　　“不说话？呵。”叛军首领嗤笑，“我猜你一定每天晚上做噩梦梦到来向你索命的先皇，还有那些因你而死的人，他们都在无间地狱熬得很辛苦啊，就等着你下去陪他们，然后把你撕烂生吞活剥。”
　　嬴倾云面不改色。
　　“最毒妇人心果然是真的，那好，你最疼爱的两个儿子我想你也不在乎吧？”
　　嬴倾云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带上来！”叛军首领一声令下手下就将人拖了上来，狠狠往地上一推。
　　“首领，人都抓回来了。”
　　嬴释受了重伤浑身是血，被这么一摔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奄奄一息。嬴狄好一些看起来大多是皮外伤，之前被打晕了这才幽幽转醒。
　　“母皇……”
　　虚弱的呼唤声传到嬴倾云耳畔，这下她再也绷不住了，猛地睁眼热泪盈眶：“释儿！狄儿！”
　　嬴释闻声艰难爬起来，血丝布满眼底，他声泪俱下：“对不起母皇，是释儿不好，没能护住皇弟、没能带他走……我们也都不想走……”
　　叛军首领一脚踹到嬴释身上：“你们母亲不是什么好东西生出来的儿子也这么窝囊！逃，就知道逃！”
　　嬴狄吼道：“不准你这么说我母皇！”
　　“做了那么多肮脏的事还不准别人说了？我偏说，小可怜还不知道你母皇干了什么好事吧？是她害死了先皇也就是你们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的父皇，踩着数不清的尸骨一步步往上爬，你看看她，爬到现在居然忘了自己丑陋的嘴脸，在众人面前多仁善呐。”
　　嬴狄咬唇反驳：“你胡说！我凭什么相信你这个叛徒的话！”
　　叛军首领不怒反笑道：“你信与不信又与我何干？现实就是这样，无论你相不相信我都会做给你看，反正我也不指望愚昧之人会大义灭亲。”
　　“你会下地狱的。”嬴狄死死盯着面前这个人，“恶鬼都在身后跟着你呢。”
　　“那又怎么样？小杂种别用你那种眼神看着我。”叛军首领一把揪起嬴狄的头发，拎着就把他脑袋往地上砸。
　　“放开我的狄儿！”嬴倾云从身后抽出佩剑急冲而上，周围敌军纷纷前去阻挡，嬴倾云开始还占上风，没过多久寡不敌众应对困难，被刀剑刺伤仍挣扎着踉跄跪倒在嬴狄面前，颤抖地伸出手去触碰嬴狄的脸庞，昔日风光端庄的女帝在此刻皆数瓦解，发丝凌乱衣衫破烂沾染血污，即便如此她还是温柔地呼唤着：“狄儿、狄儿……”
　　“母皇……狄儿没事……”嬴狄的头部被砸出了血，鲜血沿着脸庞往下流淌跟泪水混在了一起早已分不清楚，“母皇，你好像老了……”
　　“傻孩子，母皇当然会老，也活不了几年了，只是你们还年轻，你们为什么不听母皇的话，拼命跑啊，不要回来！”
　　“老不老又有什么关系，母皇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美的姑娘。这是我们生长的土地，是我们所有美好记忆的地方，是我们的家，你还在这儿，我们怎么能丢下你逃跑呢？”
　　叛军首领突然鼓掌，在他们身周踱步：“好一出母子情深，那你们就都死在这儿吧！”他说完便挥剑砍向嬴狄，嬴倾云挣扎着爬起来想抱住嬴狄，却不想根本来不及，电光火石间嬴释扑过来挡在他们身前，嬴释中剑后倒在嬴狄身旁，伤口不住流血。
　　“皇兄！！！”
　　“释儿！！！”
　　撕心裂肺的呼喊都没能阻止接下来更惨的一幕，剑抽离嬴释身体的那一刻鲜血四溅。嬴倾云爬过去拼命用手捂住嬴释的伤口，可血还是透过指缝往外流。
　　“母皇、母皇……释儿好像……只能为你们……做这点了……”嬴释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两眼越来越不听使唤，就快睁不开了，他死死拽住嬴倾云的衣袖就像拽着一根救命稻草。“母皇我好困啊……这些年来都忙于公务也没睡一个好觉，这下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吧？”
　　嬴倾云悲痛到语无伦次把嬴释抱在怀里：“不要睡，别怪母皇又那么狠心，千万别睡！”
　　回答她的只是一阵沉默，还有嬴释逐渐瘫软垂下的手，再也拽不紧她的衣袖，再也不会笑着叫她“母皇”。
　　嬴狄颤抖着双唇，瞪着眼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他抬头恶狠狠地瞪向那个罪魁祸首，一句话也不说，却把这双眼深深刻进脑海。
　　“我杀了你！”嬴倾云奋起扑向叛军首领，还未进分毫霎时便被万箭穿心，死不瞑目。
　　“都喜欢自不量力吗？”首领踹开嬴倾云的尸体，蹲在嬴狄面前一把揪住想追过去的嬴狄，“放心，我会放你跟他们团聚的，但不是现在。”
　　说罢嬴狄被押走，嬴狄拼命挣扎频频回首，这就是他与母亲和哥哥的最后一眼。
　　充满怨恨的，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