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于秋生》于秋生

4、我欲成仙

　　喝声中一张黄符在睡莲指间焚烧殆尽，霎时狂风席卷，面前天台怪异的景象顷刻崩塌，支离破碎，脚下的地面都在止不住地抖动，仿佛要裂开一样，无尽的黑暗向他们吞噬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风波平定一片死寂，四周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但可以感觉到此刻罗竭他们是处于一个狭小的空间中。
　　“嬴狄？”罗竭一声低呼，传来轻微的回声阵阵。
　　“我在。”略显低沉的磁性声音，幽光顿起，嬴狄提着一盏油灯，“刚刚看到这个，就点亮了。”
　　微弱昏黄的幽光照亮四周，这是一个房间，大概60平米左右，摆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书桌一间厕所和一个衣橱。
　　“这地方怎么会有油灯这种古董，还有啊这么黑你是怎么看到的？”罗竭看着嬴狄一通为什么，此刻嬴狄的原本色浅的瞳孔似乎暗暗流转着光芒，犹如琥珀，一如既往的深邃。“你的眼睛……”
　　“这是天眼，俗称阴阳眼。既然你已经是风盟的人了，这件事儿就不瞒你了。”睡莲解释道，随即看了看表情依旧平静的嬴狄，“师兄，我跟这傻小子说了你没意见吧？”
　　“嗯。”嬴狄淡淡应了。“之前没来得及同你说。”
　　“师兄？！”罗某人还没反应过来又被睡莲小妹妹占便宜了。
　　睡莲点点头道：“我师兄是与生俱来拥有天眼的人，这天赋虽被世人认为不祥但却也同样被世人觑觎。”睡莲说到这儿，本就厌世冷艳的脸上更透出一股不屑来。“这样一来处境就危险了，让别有用心的人注意到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师兄平常都戴着帽子。老实说别看他长得年轻，师兄的年龄连我都不清楚。至于其它的，傻小子你以后慢慢体会吧。”
　　又是一个童颜怪。
　　罗竭听完这些只觉得凌乱，风盟果真藏龙卧虎。他复杂地看了看正在认真打量这个房间的嬴狄，仰天长叹，琢磨着以后到底怎么称呼嬴狄合适，叫老哥还是叫叔叔？总不能是爷爷吧。
　　“金匙，你过来。到你发挥了。”嬴狄所站的书桌抽屉上了把锁。
　　一直沉默的金匙一瞅见锁就整个人容光焕发，宛若变了个人，跟吃了兴奋剂似的，“没问题，包在小爷身上了！”他变戏法似的从兜中掏出了根铁丝，将锁孔朝着光亮的地方，他只是用铁丝在里面随便挑了几下，锁就开了。他拍拍手，“这小锁太容易开，简直就是侮辱小爷智商。”
　　抽屉里是一本残破的日记，一个小的人偶上面写着“赵莉”，并且插满了针。
　　“这是厌胜之术，古时候盛行的一种巫术，看样子这个厌胜下的还是极其恶毒的，这个房间的主人想置谁于死地吗？”罗竭皱眉看着那个人偶，又觉得“赵莉”这个名字听来耳熟，却一下子想不起来。
　　嬴狄拿起那本日记，翻开第一页，纸张已泛黄，带着浓浓的岁月感，上面的字娟秀有力：
　　从今天起，我要独自一人住进这个房间，俗尘风月已与我无关。
　　我很庆幸自己做了这个决定，看来他曾经所执着真的那么吸引人，这将不会再是一个传说一个痴妄的梦。
　　我终于明白了你对我的寄托与期望……也终有一天能撕开你的假面。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我没有退路了。
　　……
　　文字的内容越来越不知所谓。
　　然后是很长一段空白，泛黄的纸面上突兀地出现一团一团糟乱，像是一个不会写字的人在上面乱涂乱画，还画着一幅幅诡异的画，看起来阴森可怖，让人联想到的是无间之地，像是地狱受难图。
　　最后又出现一段文字，字迹苍白无力，就像是没有握住笔只是悬空写下，笔迹依稀可辨是同一人所出：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千锤百炼罢，尸解舍肉身。我欲成仙去，奈何……
　　落款：赵莉。
　　“奈何……奈何什么？这个地方看不清，似乎是被涂掉了还是由于时间太长发霉了？”金锁挠挠头。
　　“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这似乎是《阴符经》中提到的。”
　　“傻小子知道的还挺多。”金匙调侃着。
　　“你怎么也跟着睡莲这小丫头叫我傻小子？！”
　　“哈哈，叫着玩的，老罗别生气。”
　　“你俩甭闹了。”睡莲给了金匙一拳，痛得金匙哀哀叫痛。她从地上拾起一张从日记中掉落的相片，照片中的女人年轻美丽，穿着身旗袍，精美绣花跃然之上，乌发精致盘起，照片是黑白的，由于老旧有些泛黄。“这女人不就是那新娘吗？她想干什么？”
　　“《阴符经》……她在修道？”罗竭低声揣测。
　　“非也，她所修怕是尸解成仙。”嬴狄合上日记，不动声色将日记最后的一行小字掩去，那是一串梵文，寻常人看不懂，而他却一眼即明了，然后确定了他心中的想法。“这场婚礼只是个掩人耳目的法子，意在昭告世人她赵莉，死了。”
　　“荒唐。”罗竭深知其中的门道，听闻立马吐出这二字。
　　尸解成仙，顾名思义，舍肉身而修成仙。然而尸解虽能成仙却是成仙之下品，其间还会受尽折磨，摧残肉身，其仙也不过是虚有其表的鬼仙罢了。古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而尸解仙便是借了这句话的意思，不知何时已流传了一本《尸解经》，却寡闻于世，也不知其作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么说来，刚才我与嬴狄看到赵莉跳楼的一幕是她又在寻求尸解的办法？”
　　“看着一人儿从你面前这么嗖地蹦下去，然后流了一大滩血还站起来生龙活虎差点干掉你和老大，你不提那感觉小爷都明白多酸爽。”金匙答非所问，话语间满是无奈，那张脸都快成苦瓜了，“怎么每次出来都正好遇上这种神神叨叨的事儿。”
　　“油嘴滑舌。”睡莲凤目一翻来了个美极的白眼，手肘一撞金匙腹部，任金匙龇牙咧嘴喊疼，她正了神色，举止间还是带着三分妖娆七分慵懒，“既是下品仙，她还这么拼，到底是执念成痴搞得精神有问题？还是有难言之隐？我看她那个丈夫也有问题。”
　　不知是说曹操曹操到，还是睡莲一语成谶，嬴狄猛一抬头眸中流光闪过颇显犀利，只听他道：“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