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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太子被废,皇帝雷厉风行自然不会放过太子一党,家里递信进来,说是大哥哥直接被下狱,二哥和小弟一个没入仕一个年岁小没被牵连,女眷们抱头痛哭乱成一团糟。唯有额涅一人,多少经历过些风浪,这才勉力支撑。
      我想起额涅的模样,怎能不痛彻心扉。阿玛去的又早,让她一介闺阁妇人主持大局,恨不得立时飞回家去,陪她一起应对。
      可我又能做什么呢,宫中更是一场恶仗。趋利避害人之本能,冷言冷语避如蛇蝎没什么,可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偏还有落井下石,背里捅刀的,防不胜防。
      如今还陪着我的不过倩芝长安几个人罢了。
      十三爷说得不错,我心里早有准备,真到了这一天反倒坦然,做好自己的事便是。倒是倩芝脸上无时无刻带着哀愁,我反过来安慰她,皇帝是仁君明君,断不会牵连无辜之人。
      可我心里比她更惶恐不安,担心的并非只有自己的性命,还有一家人的安危,太子妃和郡君和太子的那些女眷一起被拘在咸安宫。
      到了掌灯时分,倩芝提膳回来,脸上残存着几分怒意。“姐姐,御膳房的狗奴才欺人太甚。”她怒气冲冲地打开膳盒盖子,里面不过两碗白米饭,一盘不知道是什么的素菜杂烩,油汪汪的冷冰冰的,散发着破败的气息。“这怎么吃?”
      我轻笑一声,比我想象中好,没馊没坏,“坐下吃吧。”从前嫌弃冷了的竹节馒首,如今才知什么地狱滋味。皇帝口谕令我养病,不必上御前去。我哪有什么病呢,要真有病早派太医来了,不过是失了宠,主子爷不愿看到人在眼前。这才第三天,就是这样的,用不了两天,馊饭馊菜就该上桌了。
      珍惜眼前吧,我拿起筷子,正准备吃饭,倩芝把头埋在帕子里,呜呜地哭出声来,“我是个卑贱之人,过惯了苦日子,可是姐姐,我为姐姐鸣不平。”
      “嘘,傻姑娘。”我拍了拍她“你我入了宫,管它出身如何,都是皇上的奴才,有什么高低贵贱。你吃得我也吃得。况且此番你还受我拖累,喜哥她们也不会让你好过。”
      倩芝有些意外,“姐姐连这个也知道。”
      我点点头。我讨厌那些倾轧,但并非什么手段也不知。
      我没让倩芝动那盘菜,只扒拉几口白饭,简单洗漱便要休息。
      忽闻门外有人声,正是长安。
      他躬着身子,怀里抱着什么东西。一见我就道,“姐姐受苦了。事情有了转机。”
      我有些惊喜,“如何?”
      “师傅在主子爷面前提了一嘴姐姐,主子想了一会儿,让姐姐明天去请安。”
      “替我谢谢你师傅。”
      “姐姐客气了。”他又把怀中之物递过来,只说;“这是底下人从宫外买的小八件,比宫里的点心师傅还好吃,奴才拿来孝敬姐姐。”
      “你自个儿留着吧,好不容易有人巴结你。”我笑道。
      “姐姐说这些,是要跟奴才生分了。”他挎着个脸,捏了个哭腔。
      “既如此,多谢您,受累了您呐。”
      接过那盒子,足足半斤重。鸡油饼、卷酥、绿豆糕、槽糕等一共八件。我心里有事,不知明天是福是祸,只让倩芝来用了些,自己早早地熄灯睡觉。
      皇帝用了午膳,在暖阁的榻上看书。李德全在一旁侍奉,见我进来,不动声色地皱眉,示意皇帝的心情不佳,我心领神会。
      我又快又轻地走到皇帝边上,行了个蹲安礼,“奴才沉犀给皇上请安。”
      皇帝并未叫起,翻了一页书,慢慢道,“你来了,李德全说你病好了想来给朕磕头请安,如今见到了朕,朕一切安好。”
      “皇上安好,是万民之福。”我低着头不明所以,“奴才”
      “啪”地,皇帝合上书,道,“抬起头,看着朕。”声音洪亮,不似平常。
      宫里规矩不许直视天颜,可得了皇帝旨意,我不得不顶着如山压力朝皇帝望去。
      皇帝的眼神让人无所遁形,他眯着眼睛,像一头研究猎物的豹子。暖阁内静悄悄的。
      我故作镇定,然而内心的恐惧,担忧,怯懦,不知所措,就像盒子被打开,全部都跑出来了。
      “我没错,我的手上没粘过别人的血,我没害过人,我只想自保。”我心底无声地呐喊,也不知从哪里生出勇气来,回瞪皇上。
      “大胆!”李德全道。
      皇帝抬手,他像是看透我的想法一样,摇头一笑,“石文炳那样一道肠子绕九个弯的人,竟生出这么简单直白的女儿。”
      我脸上发烫,皇帝又恢复如常,“起罢。朕之前疑心你与老十八的死脱不了干系,毕竟太子是你的姐夫,你帮他做事也是情理之中。但老十八没了,你伤心的样子不似作伪,朕不愿因为一丝疑心冤枉身边人。”
      我心里大惊,瞬间明白皇帝这是已经查清楚了,忙说,“多谢皇上。皇上圣明。”
      皇帝轻笑一声,“你入宫多年,一双眼睛倒如同刚入宫时一样,至真至纯,难得难得。”
      “多谢主子夸奖。”
      皇帝又说了几句不轻不重的话,让我回去。
      我从暖阁出来,经冷风一吹,打了个寒战。“姐姐。”倩芝担忧地看着我。
      “无事,日后照常当值便是。”我无力地冲她笑笑。
      今儿倒是体会了皇子阿哥们的处境,兢兢业业做事也能被疑心,偏偏被冤枉了也只盼着皇上能查明。皇上相信得谢恩,皇上不信得认命。皇帝说我的眼睛一如从前,哪能够呢,这里面平添了多少忧愁和担心受怕。只是一个奴才的烦心事又有什么值得说的,皇帝只要一个能办事的忠仆。
      我心里冷笑。
      树叶子已经掉光了,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
      皇帝对二儿子不信任,对其他的儿子也不信任,诸王皇子自巡幸塞外回来,多被圈禁,其中十三爷被被圈禁的时间最久,皇帝对其态度和之前大相径庭,经常下诏申斥。宫里人议论纷纷,李德全别的事都愿漏口风,唯独这一件,什么也问不出,长安险些挨了一顿打。
      我想起他在塞外,只要御前有太子必有他,心里预感不安。
      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比我更担心他,那人是他最亲的兄弟。不过在御前侍奉时远远见过几次,那人老了些,瘦了些。大爷因为建议皇帝杀了废太子被认为太过残暴不念手足情直接圈禁了,三爷五爷怕了,七爷有疾没可能,八爷九爷十爷十四爷自成一派,十三爷失了圣心,那人朝堂上独木难支。不过用不着我心疼,自有娇妻美妾如花美眷温言软语安慰他。
      我这是怎么了,竟是吃味儿了吗?他什么时候进到我心里这么深了?
      我摇摇头。
      那给我量体裁衣的嬷嬷以为是自个说错话了,忙赔笑道,“姑娘虽然瘦了不少,但却长高了。”
      我心里暗笑,过了年就真正二十岁了,还能长高?
      一炷香的时间,几位忙完了,又奉承道,“不是奴才们胡说,姑娘这身段容貌,满宫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多谢嬷嬷夸奖。这些是我的一点心意。”那几位从倩芝手里接过银子,喜笑颜开,千恩万谢地走了。
      “今年宫里的冬衣内务府选的什么色?”我问。
      倩芝想想,“不过秋色,松花绿之类的深色。”她说,“姐姐怎么挑鸭卵青蟹壳青的做衣裳,未免太沉重了些。不过姐姐穿什么都好看。”
      她对我一笑。
      “我身上掉了不少肉,再穿浅色,岂不轻飘飘的像个纸片。”
      “姐姐该多吃一点。”
      我低头不语。
      到了临近年关的时候,不出所料病倒了。皇帝如太子没废前一般,对我荣宠非常,甚至更甚从前,赏赐药材如流水一般进了我的小院。不过快过年了人人图个吉利,不愿跟病人打交道,倒也没什么人来烦我。
      这病病得真是时候,我躺在床上,昏沉沉地,甚至这样想。
      不用担心明天是福是祸,睡着了就好了。
      睡着了总会梦到在四爷府上的事,吃喝玩乐好不快活,醒来怅然若失。年华似水不复返。
      从前已嫌弃四爷府是个精巧的笼子,如今搬到一个更大更华丽的笼子,还怀念起了小笼子。有趣有趣。
      到了年三十,我身上已经大好了,还是懒得出去见人,只催促倩芝和她们玩去。自个儿穿了鸭卵青缎绣万福团花纹的棉袍,拢平常的发式,簪一支乌木做的长簪,镜中人正是花朵将开未开的时候,姝丽瑰艳。
      水仙花开了,香气氤氲。
      我靠在靠枕上读书,不一会儿一行字变成两行字,眼皮打架。
      半梦半醒间,忽然闻到久违的沉水香的味道,我嘟囔一声,“梦还有味道?”
      有人轻轻地笑了一声,“想我了吗?”
      过了一会儿,他没等到我的回答,便自顾自地说,“我很想你。”

  •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了
    心境不一样了
    这次写得很顺畅
    最近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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