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志青年的难熬岁月》啼不住

2、意外的刺激漂流

　　“伯光兄~”
　　“伯光兄~”
　　拖长的声音，每隔几分钟，坚定而又准时地响起。
　　说来也怪，就短短三个字，即便拖长了，也只两秒钟时间而已，但每次都能在班主任王老师的一句话当中，这种准确率，让人无语，王老师每被打断，就停下来看看教室外，同学们的注意力，也被这怪声，吸引了去。王老师不得不在讲桌上，装作整理书本，重新拉回我们的注意力，接着讲话。
　　我听在耳里，有点得意，又有点心虚，害怕王老师问起，那是谁，在叫谁？
　　我姓田，名飞羽，自认这个名字，父母给得还算有些学问，青天飞羽过，碧水潜鳞出，好一个潜龙遇凤出水来的别样风景。
　　但无奈李安没学问，只晓得武侠小说中，有个著名的淫贼与我同姓，给我安了个伯光的名号。
　　李安是我的死党，当然，我的死党很多，李安是死党中的死党，几乎每个周末，他都会来班外找我，和我一齐渡过周末时光。
　　在校园里，敢于挑战老师权威的学生，不多，李安是其中一个，我因有这样的死党而得意，又怕老师知道，我有这样一个死党。
　　年轻的王老师表情越来越厌烦，那个打断了她数次发言呼喊的主人，匆匆结尾：“……最后，大家要注意安全！放学！”
　　随着王老师的马尾辫消失在前门，教室里，轰地一下热闹起来，大家开始收拾书本，转头和熟悉的同学，讨论周末约在哪里。
　　我把所有练习册，一股脑扔进书包里，向班长吴洁琳表示要先走，需要她留一回锁门，她问我：“外头那个，是十四班的李安吧？找你的？”
　　“嗯。”我答是，然后挎起书包走出教室。
　　李安依在走廊的墙壁上，书包垮垮地吊着，右脚脚尖点着地，见我出来，不耐烦地说：“你们老师够烦啊，都放学半个钟头了！”
　　没想到，王老师也收拾好了，挎着包，正准备出办公室，听到李安这么说，一时站在那里，站在我这个位置，刚好可以同时看到站立得笔直的王老师，和歪斜着倚靠，如同没长骨头的李安。
　　“行了，行了！”我赶忙上前拉住他往外走，“少说两句！”
　　李安还在嘟嘟囔囔，我回头望望，王老师就差我们二十来步，没准我们说什么，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去哪？”我问道。
　　走出校门，我和李安往东边的车棚去，王老师径直走向大门，终于分开了，我心底松了一口气。
　　“先去明宣家，把作业一抄，明天去我家！”
　　刚刚进入初三，分了班，但其实每个人，所熟悉的，每天在一起玩耍的，基本还是原来班上的同学，李安、明宣都是我初二的同班，玩得很好。
　　他们学习不太理想，李安分在十四班，明宣分在十二班，是最靠后的两个班级。
　　我们是民汉合校，无论哪个年级，单号班级，一定是民族班，双号班级，是汉语班，当然，也有少数民族上汉语班，比如现在班上，就有几位同学，是少数民族，但具体是维族，回族，还是哈萨克族，我也弄不大清楚，只笑得“买土地”，是维吾尔族。
　　明宣家在距离县城三十公里外的塔他让乡，他爸爸，在县城租了个院子，他和几个同乡，一起住在这里。
　　“哇，今天人多啊！”
　　我和李安推门走进院子，院子里，搭了两张矮桌子，一张上，有两个人，是赵玲和张林，另一张桌子上，是华小燕，他们都坐在矮板凳上，趴在一大推练习册上，奋笔疾书，听到门响，他们抬头，看见是我们，又低头继续。
　　“明宣呢？”李安问道。
　　“和郭飞在厨房。”赵玲头也不抬，李安听了，把书包扔在墙边，往厨房去。
　　我走到华小燕身边，抓着她的马尾辫：“华小燕！你竟然抄作业！”
　　华小燕摇头，摆脱我的魔爪，也算是否认我的话语，抬头一笑，推了推厚厚的眼镜：“这是抄吗？这是借鉴！”
　　“那就把你的英文，拿来借鉴一下呗？”
　　“在书包里，自己拿。”
　　我坐下来，将英文练习册拿出来，翻到作业的地方，指给她看，“这里你们做过没有？”
　　“嗯！”华小燕撇了一眼，点头称是，我用大拇指根，在书脊处划拉，将这一页彻底摊开，然后找来华小燕的英文练习册，借鉴。
　　李安从厨房转了一圈出来，拉过书包，找出英文练习册，拍在桌子上：“你们都讲到这里了？”
　　“我不知道……”我快速下笔。
　　“那还早啊，等你抄完……”
　　“不是抄，是借鉴，懂不？”
　　华小燕是四班英文课代表，是我们这群人中，功课最好的，她的英文作业，是我们复制的对象。
　　华小燕则靠头过来：“把你数学物理拿来。”
　　“自己找！”我一手就把所有的练习册都拿了出来，放在书包上面。
　　“我的！我的！”明宣手中拿着大葱，从厨房边理边走过来，从书包里掏出英文练习册，“我一本都还没做完！”
　　“今天做啥好吃的？”我已快要把英文抄完了，问道。
　　“肯定有肉！”
　　“行！”我把他英文练习册拿过来，照着华小燕的，哗哗划拉下去，他们的进度比我们慢了好多，我才刚划了七八页选择题，李安就在旁边说：“你妹，过了！”
　　菜不多，韭黄炒蛋，白菜炖肉，辣椒炒肉，再加一锅醋汤，但量足，我们七人吃得满头大汗。
　　吃完晚饭，天已暗了下来，两位女生去收拾碗筷，五个男生则将桌凳转移到屋中，四人打双扣，赵玲跟着李安，被明宣和张林在他们脸上，贴满了沾满口水的纸条，我、华小燕、郭飞则在一边继续我们的借鉴大业。
　　华小燕和张林不住在这里，九点多，他们就各回各家了。
　　吃完早饭，艳阳高照，秋老虎徘徊不去，闷热难当，这种天气，河边是极好的去处，李安提议沿着河坝走，到他家去玩。
　　明宣住的这所房子，离车尔臣河上的东方红大桥不算太远，沿着河坝，往下游走上三四公里，就是李安家，他家也在车尔臣河的边上。
　　考虑到走河坝肯定要下水，大家都换了凉鞋，我只穿了球鞋，于是找了双明宣的拖鞋换上，一行五人来到东方红大桥，就沿着防洪堤，往下游走。
　　河风微微，闷热在开阔的河边，无法存身，“游吧！”有人提议，“顺着水冲，几分钟就到了！”
　　“你们去，我给你们提鞋。”赵玲自然不会下去，连忙拒绝，我们哪里有鞋，都是凉鞋，只有我穿着拖鞋，一脱就提到手中，她是女生，我们也不勉强她。
　　五个男生龇牙咧嘴下了水，我穿着拖鞋，河水有点凉，河底都是软软的沙子，就把拖鞋提在手中，向河中央走去。
　　车尔臣河的水，是雪山水，少了酷夏阳光的照射，温度没上来，大家在水里泡了几分钟，嘴唇就有点发紫，冻得只打哆嗦，于是大家叫着，准备上岸。
　　钢丝网与石块组成的防洪堤，在大桥两边延伸出几百米，这一边的有五百来米长，结束的位置，河水冲垮了岸边的土地，在这里打了一个大弯，岸边十几米高的黄土，从下部都被水流冲断，断面直上直下，整个河床中的水，似乎都汇合了过来，流进了这个大弯里。
　　过了大弯，水流又会远远分开，平均分配到宽宽的河床中，变得平缓了，大家准备上岸后，从黄土坡上面过去。
　　我之前游得欢，离岸边最远，落在最后一个。
　　李安在我前面，他爬上岸后，回头伸手要拉我，这里距离大弯，也就只有二三十米的距离了，河水开始增速，冲得我歪斜，要分开两脚成弓步，才站得住，我手里拿着拖鞋，刚一伸手，一只脚下的泥沙被冲走，脚往下掉，失去平衡，被浑浊急速的河水，冲出老远。
　　“田飞羽！靠，那傻逼被水冲走了！”完全入水前，我听到李安慌张的大吼。
　　河水中的沙子很多，显得很浑浊，我不敢睁开眼睛，只觉得自己被冲了好远，应该进到大弯里了，这里不仅水流急，深度，也很深。
　　水中有很多树根，是黄土坡上的那些大树的树根，黄土被冲掉了，在急速的河水中，来回晃动，我感觉我的身体，似乎从密集的树根中穿过，快要过去的时候，小腿却被细细的树根缠住，怕把拖鞋弄丢，快速将手从拖鞋中穿过去，套在手腕上，腾出双手来扒树根，胸腹间一阵气闷，入水有二十几秒了，这已经接近我潜水的极限时间，而且在这种意外时，体力的消耗格外巨大，心里不禁急躁起来，双手使劲扒，双腿用力蹬，身体对抗水流的冲力。
　　浑浊中，右手摸到了一根纹丝不动的树根，有了借力点，终于将还被缠住的小腿，移了出来。
　　踩住那根最高最粗，在急速水流中，也能纹丝不动的树根，脚下发力，让头部冲出水面，大口呼吸，向他们挥手打招呼：“啊！没事！没事！”
　　他们见我在水里招手，继续被水向下游冲去，脸都吓白了，连忙朝黄土包上爬去。
　　换了气，胸腹之间舒服了许多，再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顺着水流，向下漂流而去，每当感觉难受，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就浮出水面，吸几口气，再潜入水底，在水底，受到浪花的拍打要少，被冲得也快。
　　但又不敢完全贴近河床底部，下面有不少树根、石块之类的东西，都被撞了好几次了。
　　出了大弯，河床变宽，水流分散，开始慢慢平缓下来，脚下终于能踏着河床底，站起来一看，已经过了大弯七八百米的样子了，李安他们正从黄土包上下来，朝我跑来。
　　我浑身没有力气，站起来的地方又离岸边很远，中间有几个地方，河水超过两米深，怕再被冲走，我就站在膝盖深的原地，半天没挪动位置。
　　李安几人跑到离我最近的河岸，大吼：“伯光，没事吧？”
　　“没事！”我挥手，“没劲了，过来拉我一下！”
　　“站在原地别动！”
　　李安和明宣两人游过深水，朝我靠拢，到了近前，李安看到我手腕上的拖鞋，紧紧楛在小臂上，差一点儿，就滑过手肘了，指着拖鞋骂道：“你个傻逼玩意，不知道扔了？”
　　“扔了能追得上？”塑料拖鞋，扔到水里，一会就没影了。
　　“咋没淹死你个傻逼！”李安气不打一处来，明宣劝道：“行了行了，这不是没事嘛，走吧，先过去。”
　　我知李安是关心我，根本不计较他骂我。
　　休息了这么一会，体力也恢复了一些，有两人带着，游过并不算急的河水不难，上了岸。
　　到了岸上，我才发现，脚腕处红通通的，该是被树枝挂住的时候，勒着了，不过还好没划破，不然流血就惨了，头顶、大腿、屁股几个地方隐隐作痛，刚才它们，都和河底的大石头，有过激烈的亲密接触，这些石头不知被水冲了多久，都是圆溜溜的，也不会划破皮肤。
　　大家再不敢往河床中部走了，只沿着河床边，向下游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