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文集》ane

2、刺猬

　　刺猬
　　几年前的某个十一月的傍晚，我下班回家，见一小贩拎一竹篮，里面有一只灰黄的刺猬蜷在里面，它很小，小得就跟我的拳头似的，活脱象未剥的板栗。还没听说过人工养殖刺猬，所以我估计这个小刺猬是被眼前那人掏了窝掏来的，或许它还未脱哺乳期呢。
　　想到它如果被毛手毛脚的小男孩买去当球抛的命运，我忍不住侧隐大发，把它买了下来，打算养点大后拿去山里放生。虽然很详细地问了那小贩刺猬的食性，可心里还是没底得很，这已经能刺人的小东西其实还是个柔软的小BABY啊。
　　小刺猬其实并不如想象中的刺人，刺没尖锐得如仙人掌般。如果用手轻轻掬起，别说它没蜷好的软软的肚子了，连最锋利的背都不刺人。我就这么合着掌，如奉拱壁般把它捧回家，一路上胆小的它连动都没敢动一下，我真怕它蜷得腰酸背疼。不过我不怕它的生命力会消失，因隔着它交错生长的刺，我能感觉得到它身体的温暖。
　　当时我与其他两个女孩租住在城乡结合部的一幢二楼，前面有个小园，种着点花花草草。在我印象中刺猬应该是畏寒要冬眠的，所以我腾出个苹果箱来，垫上泡沫塑料，把刺猬放进去，再盖上点外面偷扯来的稻草。本来是想把它放进屋的，可这小家伙实在太臭，让人吃不消，只好让它在窗外晒得着月光阳光的地方安家了。和它做伴的是同居女孩养的一只豚鼠，一般的异臭扑鼻。
　　安顿好小东西，我在旁边蹲了好半天也不见它伸伸懒腰给个笑脸，只得悻悻然撒下几棵花生米，旁边豚鼠那里偷来几片苹果，再虎口夺食从我碗里拨出几粒米饭，离开。临睡觉前偷偷摸摸轻手轻脚探过去，见小刺猬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前面的食品纹丝不动，我忍不住要担心它的安危了，可别了断在我手里啊。
　　关了廊灯进去睡觉，可心里很放心不下，一边又安慰自己它是野生动物呢，荒郊野地的照样要生活，这儿的环境已经很好了。可又有种声音在提醒我说：可它还是小BABY呢。。。。。。
　　早上醒来，蓬头垢面的先跑去看小刺猬。见它还是兜头兜面的睡在与它同色的稻草中，连位置都与前晚不差分毫，可喜的是放食物的地方已空无一物，多出来一滩尿痕与一条黑黑的屎。那臭味是更加的浓郁了，还压过豚鼠三分。好了，既然能吃能拉，养活就不成问题了。我留下食物快乐地放心地上班去了。
　　刺猬白天一直搂着头睡觉，吃也不吃。晚上只要不理它，很快就可以听见它扒开草根出来活动的声音。但我们只要里面稍有响动，外面立刻就寂然，要好久才能再听到它的响动。
　　刺猬食量渐渐增大，身体也慢慢扩容，和我也慢慢熟悉起来。有时把它捧在手心里，过不久它也会伸出头来，用黑如珠子的小眼睛警惕地看看周围，看到我回瞪的眼睛，立即又缩回去。有时也会知道点反抗，头不伸出来，就用没刺没毛柔软的小爪子扒拉两下掉回自己的稻草堆，宣示自己“金窝银窝不如自家草窝”的气节。
　　有次早起见小东西不在纸箱酣睡，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打进门它还从没离开过那纸箱呢，虽然有时候我趁太阳好也曾抱它到阳光下晒过太阳，可它从来也就伸伸头四处看看，继续睡它的大觉。它的失踪让我很慌，满园子的找。还好它强烈的臭味帮助了我，很快我就在一个有棚子的墙角找到了它。那是园子里最阴暗最荒僻的角落，可也是地势最高的地方，小家伙在那里的泥地上睡得美美的，还露出尖尖的粉粉的鼻子，身边围绕着从箱子里搬来的稻草。真不知道它是怎么在一夜间完成这些举动的，也不知道它前几晚是不是已经出来踏看过地形，最遗憾的是我和它永远是白天不懂夜的黑。
　　整个冬天它都是睡觉的时间多，即使把它从窝里掏出来晒太阳，它也只管自己睡觉。可它也在悄悄地成长着。到春暖花开世界，它已经有一斤多重了，捧在手里会觉得有点分量，也会觉得暖和很多。而它也因为强烈的体味，获得了“小臭”的美名。天一热，它的活动立刻多了起来，有时候白天把它抱出来晒太阳，它会期期艾艾伸出头来看看有没危险，然后立刻一溜小跑发足跑回草窝去窝着，姿势如大家闺秀，丝毫不露三寸金莲。而它昼伏夜出的习性一点没因天气转暖而变化。偶尔晚上出来，会见它趴在花间叶下，乌溜溜的黑眼珠闪闪发光地看着你，待你走近了它倒是不躲不避，只是蜷成一团做消极抵抗。等你稍一动脚踏开几步，它就立刻发足狂奔回巢，让人真是看了哭笑不得。时间一长，花园里被它跑出几条磨光的泥道来。书上说刺猬喜走熟路，如果你看见刺猬经过，别费力气追，原地等着，它回来还是走这条道，你守株待兔就行，看来还真是如此。
　　夏天来了，小臭越发地名副其实。不过我们也发现了原来满院子的鼻涕虫，蜗牛，还有我最讨厌的蚯蚓都不见了，原来小臭喜欢吃这些东西，它不全是素食主义者啊。
　　日子本来应该因夏天的到来，和我们之间的熟悉而好过起来的。可没想到小臭有天竟会死在一场不是很大的雨里。怎么也不会想到野生动物会被雨淋坏的，而且它之前还经历过了寒峭的冬雨春雨，它的窝上也有雨棚挡着，它的窝地势高也不会进水。是因为它一夜没碰心爱的花生米我才意识到有问题的，摸摸它的肚子，很热，呼吸也重，接近它前隐隐约约似乎还听见过它的喷嚏声。想喂它喝感冒药水，可它楞搂着头不伸出嘴来，想尽办法也揪不出来。就这样，我茫然无措地看着那蜷缩的一团慢慢慢慢地松开来，我知道它的生命已经到头了。
　　我很后悔没在春天就把它送回野山里去，有可能是我的自私害了它的一条命。这以后我也看到过又有人在叫卖小刺猬，可我再没勇气去捧一个回来养了。